第1章 亂春閨
春日花繁,日影斑駁。
“啊——啊!”
宮妃的尖叫聲,打破了滿室的春光。
沈清黎被冰冷的水潑醒,滿身紅痕的坐了起來,驚恐的看著滿殿的人,無助的用雙手護住身體。
“身為太子穢亂宮闈,私通弟媳,該當(dāng)何罪!”
一襲青衣落在她身上,單薄的背影將她擋在身后,隔絕了那些刺人的視線。
是太子蕭翊。
他挺直了背,依舊鐵骨錚錚,語氣陰冷的道,“茶水和香爐有問題,還請父皇徹查?!?p> 她的夫君蕭暮紅著眼睛氣憤的道,“你們把我當(dāng)成什么了,這樣背著我公然偷情。”
“我沒有,我和太子是被陷害的?!?p> 她還沒說完,就被宮人扯下床榻,用手帕塞住了嘴。
太子更是直接被抓了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
她分明模糊的記得,是蕭暮親自把她送上床榻休息的。
在皇后的生辰宴上出了這樣的丑事,皇帝震怒,兩人很快被羈押了下去。
沈清黎被關(guān)進了天牢,被針扎,被拔去手指甲,被剔出膝蓋骨,寧死不屈。
“我是冤枉的,我要見蕭暮?!?p> 她反反復(fù)復(fù)的說著這句話,逐漸瘋癲,開始神志不清。
“沈清黎,本王來送你最后一程?!?p> 一身紫衣的男子逆光而來,似乎依舊是記憶里矜貴溫柔的模樣,卻是來向她索命的。
沈清黎目光空洞的越過他的身影,陷入了回憶里。
她本是青州郡主天子驕女,生母過世后被接進京,養(yǎng)的金尊玉貴。
本來與國公府三公子有婚約,卻在十五歲那年,意外失身于五皇子蕭翊。
嫁入皇府后,蕭翊帶待她如珠似寶。他們琴瑟和鳴,夫妻恩愛。
只是好景不長,隨著父親戰(zhàn)死,哥哥下落不明,青州王府徹底落敗。他對她日漸冷漠,納了側(cè)妃,有了新歡。
“嘎吱”一聲,牢門關(guān)上了。
蕭暮走過去,伸手掐著她的脖子,“交出青州王府的私兵。”
青州王府的私兵,又稱十八輕騎,由十八支分隊組成。盛名在外,傳說能以一敵百,千里追擊,一出必殺。
家里出事以后,能調(diào)動這支私兵的信物,確實到了她手里。
沈清黎捂著自己的肚子,這里曾經(jīng)有過一個小生命,在她拷打時被強行灌下落胎藥,生生打掉了。
“你知道嗎,你馬上就要當(dāng)?shù)??!?p> 蕭暮看向她的肚子,目光有片刻的動容,很快恢復(fù)了狠戾,“孽種而已,本來就不該生下來?!?p> 沈清黎的眼淚,冷宮半個月早就流干了,她嘶啞著聲音道,“想要令牌,就讓我死個明白,為什么這樣殘忍的對我!”
“那晚睡了你的人,根本不是我。殘花敗柳而已,要不是為了青州府的權(quán)勢,我才不會娶你?!?p> “咳咳咳咳…”
原來從一開始就錯了…
沈清黎捂著胸口劇烈咳嗽,目光冷冽的幾乎將他刺穿,“你愛的人,是周杳對不對?”
“我許過杳杳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哈哈,我至始至終就是你們選中的棋子?!?p> 沈清黎再也忍不住,噴出一口血來。
“好一個恩愛兩不疑…”
周杳是她閨中密友,是她義結(jié)金蘭的姐妹,卻早就與眼前的人渠道暗通了,踩著她上位。
什么都是假的,愛是假的,姐妹情是假的,唯有青州王府滿門鮮血是真的。
蕭暮冷聲道,“太子已被貶為庶人,流放通州。你乖乖交出信物,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本王留你全尸?!?p> “信物在…”
她虛弱的趴在地上,艱難的呢喃。
蕭暮靠了過去側(cè)耳傾聽,“在哪里?”
她猛的張口,死死咬住了他的耳朵,嘴里很快充滿了血腥味。
“賤人松嘴!”
她幾乎咬下他半邊耳朵,蕭暮吃痛亮出刺刀,捅向她的腹部。
“有人劫獄!”
“打進來了,快逃…”
外面一陣喧鬧,她倒在血泊里,蕭暮捂著耳朵在一片混亂里匆匆離去。
沈清黎絕望的看著門外,感覺到生命正在一點一點流逝。
好冷。
她將自己蜷縮成一團。
就在她快睡著的時候,有人將她抱在懷里,溫柔的呼喚她,“阿黎,快醒醒。”
她費力的掀開眼皮,映入眼簾的是太子蕭翊那張色淡如水的臉。
“太子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p> 蕭翊滿手是血的捂住她的腹部,“別怕,我?guī)汶x開?!?p> 她的意志開始渙散,抓住他的手眼睛亮的嚇人,“把我送回青州埋葬在家人身旁,我不想留在這里?!?p> 繁華盛京,至尊皇權(quán)路,留給她的只有冰冷的墓碑,里面埋葬著她的血淚和骨血。
蕭翊用袖子不停的擦拭著她嘴角流下的鮮血,一向陰郁病弱的人,慌亂極了,“沈清黎,我命令你不準(zhǔn)死?!?p> 沈清黎回光返照一般,臉色紅的綺麗,美若艷鬼,“我后悔了…”
后悔出事以后,不該心存僥幸的嫁進去。
她用盡最后的力氣,扯下耳環(huán),放在他手里,“十八輕騎的信物…”
“太子哥哥,你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她瘋魔的叫嚷,手在半空中亂抓。蕭翊將她死死抱在懷里,眼神像淬了毒了一樣。
“阿黎,我不會讓你就這樣獨自死去的?!?p> 他起身用布條將她綁在身后,手持紅櫻槍,遇神殺神,遇鬼殺鬼,闖出了天牢。
她死后,眼睛無論如何都閉不上。
十八輕騎千里狙擊夜襲五皇子府,太子府勢力盡出,整個盛京都亂了。
半月之后,他滿身跛著腳,肩胛骨上插著半支斷箭,手里提著血淋淋的人頭,來見她。
曾經(jīng)矜貴清冷的太子,已經(jīng)成了喪家之犬,艷麗的鮮血,瘋癲的神情,他仿佛地獄爬出的惡鬼。
春深日暖,沈清黎的尸身已經(jīng)開始腐爛發(fā)臭。他卻一點也不在乎。
給她換了紅色的新嫁衣,仔細(xì)上了妝,戴了鳳冠。
“你最愛美了,我一定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p> “既然都說我們有私情,那我們就結(jié)為夫妻吧,生生世世在一起?!?p> 他抱著她,日月為聘天地為媒,結(jié)為夫妻。
將蕭暮的人頭供奉在她的棺木前,他俯身親吻她已經(jīng)烏青的嘴巴。
“阿黎,是我錯了。早知如此,當(dāng)初就算是橫刀奪愛,冒天下之大不韙,我也該把你搶進太子府的?!?p> 他輕輕用手替她閉上眼睛,“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