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里的大學有聯誼,有舞會。姜驚的大學有軍訓,有籃球。
陽光,和飲料。
他選了自己喜歡的專業(yè),也修了別的專業(yè)。
我開學很久了,他才開始軍訓。有本書都上了一半,他軍訓結束,曬得黑,很黑。
?。劢@]
【嗯】
[我想看看a大]
我想看看他的自由,具象化的。
【你更適合親自來看】
他把那句話當真了,內疚,更多是迷茫,太真摯的人總會讓我難以應對。
姜驚。
小燚。
換的寢室,我也在上鋪,墻上有一只褪了色的海綿寶寶。
無辜的眼睛,凝望著我。
?。畚议_玩笑的,我根本不想讀書]
【這不好笑】
我又想哭,頭又開始疼,早就知道比起姜驚散發(fā)出來的穩(wěn)定和平靜,令我上癮的語調和話語更像毒藥。
該逃離了。
刪除聯系人。
只要按下去,我就可以陷入短暫的自閉空間。
但是,我答應了,再也不刪他的。
透露情緒是不對的。
【宋歲歲】
我沒回。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要去找一個人,她在霧的深處。】
【看不清的路最危險,可我好奇霧里有什么,霧源的她長什么樣子。我一直走,一直靠近】
他為什么繼續(xù)說。
[找到了嗎]
【沒有,她沒給任何人靠近的機會】
?。垤F里有什么]
【霧里有山,很多很多的山】
?。塾浀眠@么清楚,那你休息不好]
【如果想在夢里找一個人的話,那是想念】
想念。
想念是什么,屬于哪一類感情?
?。勰憧床磺澹?p> 【但我知道她是誰】
可是,我不感興趣,卻有點想追問。
但是不對,刨根問底是不對的,這是鉆牛角尖。
我不能這么煩人。
?。弁玫模?p> 姜驚終止了聊天,我清晰察覺到自己有情緒波動,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就好像一層風里晾曬的床單,不知道鼓動它飄揚的是自然的風,還是小孩搖樹的原因。
人的情緒有幾種,生氣,暴怒,還有,還有嫉妒。
還有姜驚,姜驚也是一種情緒。
我好像……不能清晰分辨自己情緒。
小說里面常寫的‘酸澀’、‘苦悶’、‘難過’、‘喜歡’……這些屬于情感的詞匯,竟然是我最無法體會的。
但是不影響,不懂,即使體會不到,也能活。
當一個人注意到潛在的問題,那這個問題就會反復出現。
比如。
沒寫作業(yè),老師瞪大眼睛指著我的鼻子,用最文明的語言譴責我的懶。
羞愧,難堪,尷尬。都不是,我在發(fā)呆。
想什么?
寫這段文字,我也不記得了。仿佛靈魂暫時寄存世界之外,偶爾會與這個世界有所聯絡。
開學后幾天,分班后的老師說,這個年紀的男生女生都要面子,混著坐會提高學習效率。
“這個老師也不怕早戀。”
“沒有強制,那就隨便?!?p> “我要和小白坐?!?p> “我和你做同桌,你會不會教我數學?”
……
室友也要響應號召,她找了兩個找不到人換同桌的男生。
她問我想和誰做同桌,我改變不了她想離開的決心,于是,挑了面相清秀的男生。
沒關系,高一一直都在換同桌,高二高三可能也差不多。
我太想說話了。
“你叫什么名字?”
“胡淋?!?p> “哪兩個字?”
他翻開書本的第一頁,指著黑色圓珠筆寫下的字給我看。
沉默。
他的話很少。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嗎?”
他點頭。
“你怎么知道?”
“聽他們說的。”
夏天太熱了,都傍晚了還有霞光照進教室,我直白地等待答案。
胡淋別過頭不再說話,教室磕磕碰碰都是在搬桌子椅子的聲音,吵得我頭疼。
我想,發(fā)脾氣。
控制不住踢了桌子。
胡淋把頭垂得更低。
更煩。
黃昏煩,夏天煩,冬天也煩,周圍也煩。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令人厭煩。
排斥是我最能感知的情緒,也有延遲,當我明白某一情感,那這個情感必然已在靈魂長成參天大樹。
這是滯后性。
而負面情緒是常常長得最快,最能遮掩的,遮掩本身最想要的。
小時候,總看別人新年買的紅色靴子,上面印著美羊羊的圖案。我討厭靴子與地面碰撞的聲響,我也討厭擁有靴子的人。
長大些,我明白那是一種毫不掩飾又無法表達的嫉妒。
但是,直到現在,嫉妒的情緒早已淡化,我對靴子踩著地面的畫面還記憶猶新。
或許我不討厭擁有靴子的人,也不嫉妒,我只是太想要這么一雙漂亮的鞋子。深知自己得不到,匆忙用最惡毒的心思掩蓋尷尬。
討厭,和不討厭。
喜歡是什么?
人真的有這么多情緒嗎?這是不是一個謊言。
高級生物用虛假的情感名詞馴化肉眼所見的人類。
我將自己的感受寫得很詳細,但誰都不懂。
因為,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胡淋,我和你換個位置?!币灿腥藖碚液苌塘?。
看得出來我這個新同桌不擅長拒絕人,“我也是才換過來?!?p> 那人已經把書抱過來,這是半強制的商量。
“可是我想坐窗子邊?!?p> 我看了這人幾秒,趁著后面的換桌子的空隙,“同桌,我們把桌子往后拉,他自己抬桌子來窗子邊?!?p> 這人盯了我有一會兒,笑著,“宋嫵歲,你真的很不好玩?!?p> 他把書抱走了,換了另一個地方。我和胡淋重新把桌子挪回去。
那人的目標是我。
“同桌?!?p> “嗯?!?p> “你不能擅自換位置?!?p> “?”
“我們兩個是達成共識才成為的同桌,你要是私自換位置,”我起身,晃了晃身后的凳子,“我就用這個打你?!?p> 剛才那個人的眼睛我不喜歡,很有侵略性,我討厭被他注視。
“好的。”
“我也不會?!?p> 胡淋的話真少,真好欺負。
頭疼,疼得我趴在桌子上半夢半醒,細汗粘黏著頭發(fā)似網般束縛著我的呼吸。
全身出汗的地方都火辣辣的疼,真的好難受。
“老師來了?!?p> 胡淋的聲音很細,還用腳戳了戳我的凳子。
這個上晚自習的老師很兇,我勉強撐起來,昏昏沉沉。
寫筆記的手在發(fā)抖,呼吸不暢,我想吐,我不敢?guī)?p> 我害怕走出教室穿過講臺的那幾秒鐘,底下那么多人,他們的目光回匯聚成一張只有眼睛的怪物,吞噬我。
那感覺會比現在更糟。
而且我懼怕,恐懼和老師的任何交流,哪怕只是單方面的示意。
就想我不敢和爸媽多說話一樣。
說起爸媽,要是他們知道我和男生做同桌,肯定會要求我換位置的。
想想那個場面,我又控制不住想發(fā)脾氣,頭更疼了。
有毒嗎?越是不喜歡的場景越是千百遍排演,得到一個相同的結果。
忽然我聽見心跳。
“砰砰砰”跳得很快,耳朵接收不全,一剎那耳鳴的突然襲擊。
手更抖了。
教室這是什么破燈光,老師都重影了,還有就是今天老師的聲音格外小。
我都聽不清。
中途休息十分鐘,室友跑來問我是不是不舒服。
“頭疼?!?p> “這是正常,我也是。”
“天氣太熱了?!?p> “你這算什么,我之前也是頭疼……”
眼淚都快疼出來,不明白這是好事嗎,需要這樣比出誰更疼一點。
這是關心嗎,這不是。
這是毫無營養(yǎng)的對話。
又無所謂,這是什么情緒?
和圍墻外面那片臟兮兮的水塘一樣,沒有漣漪,沒有水花。
這用什么詞來形容。
胡淋看我,我不知道他的目光聚焦在哪。
我也看他,我看他的眼睛。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我想看出什么,感覺得到有東西的。
“你要不要請假?”
“不請?!?p> 請假要回家,我選擇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