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北三環(huán),常見美家。
整天往外跑的常見美不可避免得陽了,她虛弱的躺在床上,全靠著常見利照顧。
那天,正在給常見美擦臉時,她突然推開常見利的手,道:“你早煩了吧,這么伺候我?!?p> 常見利聽聞溫和得笑了,安慰道:“姐,你想多了,我在這里住的挺好?!?p> 常見美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睛里充滿期待,“那你能不能不走了。就留下來,我們三個還跟小時候一樣,在一起。”
小時候?常見利想到的小時候很模糊,他只記得那些朝氣蓬勃奮發(fā)向上的中學時代,因為是從帝都遷過來的原因,常見利很快就當上了班干部,又是共青團組織重點培養(yǎng)的對象,在申請入團的過程中,結識了不少跟他相同背景的子弟,像是上海過來的陳若時,因為自己的母親申子慕也算是半個上海人,兩個人很有共同語言,陳若時長得白凈瘦弱,手指纖細修長,高中沒有畢業(yè)就進入了手表廠工作,拿的一份工資,而自己那時候一心想要回到帝都,并不想像小陳一樣在無名安家落戶,蹉跎青春,就去報了飛行航校,自己體檢通過,成為全市唯一的三人之后,晴天霹靂,航校因為某些歷史因素解散了,老常掉落凡間,那時候常老爺子已經(jīng)式微,他只能接班了一個并不如意的工作,被發(fā)配到遙遠的四川。常老爺子許諾說過幾年就給調動回來,于是這一去就是小十年的光陰。而陳若時卻因為親戚的運作,重新回到了上海,命運就是這么神奇,它有起有落,有悲有喜。
若干年后陳若時回到無名,專門來探訪了昔日好友常見利,談到自己抵滬的生活,也是唏噓不已,他一開始也是躊躇滿志的,在無名蹉跎了十幾年的青春,幸好自己還在鼎盛之年的末期,還可以回去故鄉(xiāng),他覺得已經(jīng)是非常幸運了,但是幸運歸幸運,生活起來又是另外一個情景,他被分配到街道做一名辦事員,每每各種滬籍小科長都可以給他臉色,并不把他當做真正的上海寧,因為是老婆家里的運作,所以人們稱呼他仍然是某某的女婿,某某的丈夫,這樣的詞匯,陳若時北方生活多年,難以容忍自己怎么就從一個男人,變成了老婆的附庸。雖說自己并非人中龍鳳,但是在無名也是被高看過的,彼時的輝煌對比現(xiàn)在的平庸,脾氣再好的男人也有著虎落平陽的失意。
此番回去后不久,他就離了婚,失了聯(lián)系,等老常再聽到他的消息的時候,陳若時已經(jīng)是病入膏肓,撐不到幾個時日了。
常見利知道姐姐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她能這么出言挽留,也是難得,但是,這番涉及人生歸宿的大事,畢竟不是個芝麻小事,劉建方打官司這件事,盛一陣緩一陣,這幾年折磨得他的心七上八下的不安定,現(xiàn)在總算是到了兩人要真正交鋒的時候,他怎么可能放棄這個機會,大半輩子的委屈積怨是都要隨著這個官司破開的,就像一個爛了許久的膿包,早該用鋒利的手術刀切開,放掉那污穢的膿血,讓一切都清爽起來,他估算了一下開庭的時間,覺得自己不可能回不去,至于回來不回來,再說吧,老常不敢打包票,他的心底也始終并不踏實,
常見利只能先安撫好姐姐,后面再談.
那邊劉建紅聽到老常支支吾吾避而不談歸期,只道是常見利根本不想回來打官司祝自己一臂之力,冷笑一聲,內心充滿了鄙夷。
他就這樣,他去了帝都就不愿回來了,就像女兒,父女兩個都差不多,他們的心不在無名,只有自己會留在這里,按部就班的過完剩下的日子。
想到劉建方的反水,她覺得他的變化都在娶了王艷芝之后。劉建紅特別特別后悔自己讓弟弟娶了王艷芝,她覺得自己有病啊,拉了這樣一個媒,把自己的親情都給破壞掉了,災星啊。
我們劉家怎么會有這樣的媳婦啊。
劉建紅點開了許久不看的劉氏宗親親屬群,在群里的人員名單里找到了劉建方,王艷芝,劉宇鑫,劉禮月,她把四個人的朋友圈都點開看了一遍,看著他們的動態(tài),看劉建方兩人去海邊的旅游照,看劉禮月的校園戀,看劉宇鑫的異國風情……
劉建紅本來覺得弟弟一家的生活是那么的生動而富有生活氣息,而自己這邊永遠死氣沉沉,常見利根本不上微信群,只有常淼淼會發(fā)圖,但是她發(fā)得那些自己看不懂?,F(xiàn)在點開認真看一遍,才發(fā)現(xiàn)劉建方的曬圖矯揉造作,劉禮月和劉宇鑫一言難盡,好像跟自己是另外一個世界,根本不需要她看懂也不需要她點贊,為什么會有這樣不同的感覺?劉建紅覺得自己是失望了,對他們一家都失望透了。
再看女兒的,女兒從來不在任何家族群里,找起來破費點功夫。
常淼淼其實是個有趣的人,喜歡美食,花草,攝影,電子……構圖精致,文字有趣,根本沒有四十歲的暮氣沉沉,她不禁也覺得歡喜起來。
但是她不快樂啊。
劉建紅一直都感覺到常淼淼并不快樂,她以為這是她天生性格帶來的冷漠,跟著老常家的基因,像極了已經(jīng)過世的婆婆申子慕,想到這里,仍然氣不過的劉建紅忍不住評價了一句:小氣,你們一家都小家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