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真言
聞言，顧知微不動聲色的看向許氏，后者心領(lǐng)神會，連忙在一旁鋪好紙筆，將這刺客所言全都記錄下來。
“你且說吧，若是敢欺瞞本宮，本宮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p> 顧知微在一旁坐下，就聽那刺客道:“太后娘娘問我姓甚名誰，家住何方，這些我是答不出來的?！?p> “算上我自己，還有娘娘前幾日抓到的那些人，都是從小便無父無母的可憐人，要么是家中太窮養(yǎng)不起被扔出來了，要么便是家鄉(xiāng)鬧災，淪落至此?！?p> “我五歲那年，家中遭了一場百年不遇的大旱，莊稼顆粒無收，我家里一共有六個孩子，我是年紀最小的，我爹帶我上街乞討，碰巧遇到了駕馬而過的謝淮宴。”
說到此處，這刺客咬牙切齒的恨了起來:“他當時把話說的很好聽，對今日這般情景絕口不提，只說是他的府上缺了些小廝仆從，看我年紀還小，倒不如就此跟著他。”
刺客無奈的笑了一聲，道:“我爹看他衣著打扮像是個富貴人，想著讓他收留我總比餓死我好，便干脆點了頭?！?p> 許氏在一旁道:“如此說來，你是被賣給攝政王的？”
“哪里是賣呢？”
刺客搖搖頭:“就是在那個年月，一個孩子也能換上五兩白銀，是我爹娘一直舍不得罷了，不成想這謝淮宴看我爹年邁又老實，竟然連銀子也不想給，只說管口飯吃，最后只拿幾個銅板便把我抵了?！?p> “什么？這，這，荒唐！”
許氏又問:“那既然都說好了，他是要你去他府上當侍從，怎么如今又變成這樣了？”
顧知微像是已經(jīng)看透，復雜道:“攝政王的心機豈是一個孩子能比過的，他再算計也算計不過謝淮宴啊，只怕他當日就是隨口打個幌子，想把這孩子收來罷了?！?p> “娘娘說的不錯，正是如此。”
這刺客身量很高，被綁在大牢里，半張臉都明暗不清，顧知微這時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張很年輕的面容，看起來也不過是十三四歲的模樣。
可如此算來，他在攝政王府已有將近十年。
顧知微沉默不語，那刺客又在一旁道:“初到攝政王府時，他大概是怕旁人起疑，真給我找了些粗活兒，既有住處又有吃食，我當時還以為是天上掉餡兒餅，老天爺看不過去才給了我一條生路。”
“哪曾想就過了小半個月，有一日攝政王忽然帶著我出府，嘴上是說要我去城郊取些東西，實則是把我送到一處暗莊里，那暗莊外面看著毫不起眼，里面卻別有洞天，一看便是有人精心修葺過的?！?p> 暗莊？顧知微指尖一動，聽得更加認真。
“那莊子里頭有百十來個像我一般歲數(shù)的小孩兒，起先他們都不愛說話，時間長了我才得知，他們都是與我有著相似的身世，坑蒙拐騙被帶謝淮宴到這兒來的?！?p> 許氏問道:“攝政王要這么多孩子做什么？都養(yǎng)成殺手刺客？”
“不錯，”
那刺客道:“我們這些無名無姓的孩子最好處理，給口吃的就能活，日后培養(yǎng)起來，專門給他干一些殺人滅口傳信刺聽的暗活，他不好出面的事，便交由我們來做。”
末了，他嗤笑一聲，嘆息道:“一條賤命，死了就死了，也不可惜?！?p> 前頭難說的話已說出口，這刺客再無顧忌，依照顧知微的吩咐，他說一句，許氏寫一句，將這暗莊的一切監(jiān)查勢力書于紙上，顧知微在一旁靜靜聽著，越聽越是心驚。
這一張大網(wǎng)竟如同鋪天蓋地，將朝廷中的大半官員都籠罩其中。
其后她拿著名單，仔細查看，又指出一處不對來:“這些人不過是芝麻小官，都不夠看的，你們監(jiān)控他們作甚？”
好在顧知微時刻都留著個心眼，她越看越覺得奇怪，當即心下起疑，將一個個人摘出來看了，才發(fā)覺這名單看似毫無瓜葛，實則里頭有不少竟然都是平日和蔣浩有過嫌隙之人。
也好在她一向了解蔣家，知道誰公然下過蔣浩顏面，知道誰家宴請又忘了給他遞帖，這才勉勉強強，看出幾分關(guān)竅。
她冷笑一聲，敢情蔣浩這是公報私仇呢？
顧知微心下一動，又問:“你可見過暗莊的領(lǐng)頭之人？”
刺客連連搖頭:“暗莊等級森嚴，若非極大的事情，領(lǐng)頭人不會輕易出現(xiàn)，這些年我總共只見過一次，但他沒露全臉，我不好說?！?p> 這倒無妨，顧知微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卷軸，上頭畫的正是蔣浩:“這人你可認得？”
刺客又是一陣迷茫:“似乎有些眼熟，但一時半刻又想不起在哪見過，興許是從前的什么任務與他有關(guān)？太后娘娘，這人是？”
顧知微一言不發(fā)，又稍稍抬手，遮蓋住畫像的下半張臉，只留下一雙眼睛和粗眉:“現(xiàn)在呢？”
“是他！”
刺客大驚:“難怪如此眼熟，是他！他就是暗莊的領(lǐng)頭人！雖然我只見過一次，但絕不會認錯！”
這結(jié)果和她預想的一模一樣，顧知微心下了然，道:“此人便是蔣浩，他身份地位顯赫，不肯在你們面前露面倒也說的過去。”
說到此處，顧知微面色忽然一變！
她早就知道蔣家與謝淮宴瓜葛不淺，這些日子她又是查刺客又是處置費源，鬧得動靜只大不小，連遠在大鄴的謝淮宴都有所驚動了，怎么作為這暗莊的頭腦，蔣浩卻一直沒有動作？
沒在明面上，恐怕就是在背地里了。
顧知微心中一緊，當即上馬，直奔顧府！
她到時，顧子忠正好剛用了午膳，見自家女兒行色匆匆，忙招手讓她過來:“怎么了這是，怎么臉色如此難看？”
顧知微不多廢話，趕緊將近日所看所查細細說來，尤其是說到蔣浩時，顧子忠沉下臉來，一撂茶盞，顯然并不信服:
“蔣家和我們是世交，你蔣世伯什么樣難道為父還不清楚嗎？娘娘既然都說了是刺客，想來嘴里的未必就是實話，娘娘心思單純，可別被他的花言巧語給蒙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