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質(zhì)問
可放眼歷朝歷代，凡是定案，若非有極大的冤屈，是絕不能重審的，更何況此次還是由大理寺全權(quán)處理，這已是大夏最嚴(yán)明公道的刑司了，出了這樣的事，一時間，不止平民百姓，許多官宦人家也大為吃驚，大理寺卿更是苦不堪言。
如此過了一日，流言愈演愈烈，顧知微按兵不動，有意放手不管，等著家家戶戶都知曉此事，等著千千萬萬雙眼睛盯在這案子上，她才能一擊即中，殺蔣浩一個措手不及。
次日清早，天還沒亮，上早朝的大臣剛下車馬，就聽遠(yuǎn)處有高低錯落的鼓聲，一陣一陣的，斷斷續(xù)續(xù)，有幾個先反應(yīng)過來的，往前一指，驚呼道:“是登聞鼓，有人在敲登聞鼓！”
“怎么這個時辰敲登聞鼓，就連衙門也沒到當(dāng)值的時候呢，哪有人能管這事？”
聞言，聰明人大翻白眼:“你且好好想想吧，既是敲了登聞鼓，必然是哪家有誥命加身的命婦，遇著什么不平之事了想求皇上和太后娘娘做主，婦道人家最愛惜臉面，怎會到衙門里頭拋頭露面扯案子？”
幾人一面走，一面低聲竊竊私語，可直到走得近了，能看清那鼓前之人了，他們才覺出不對來:“這女子是誰，瞧著面生啊，看衣著，也不像是夫人小姐，倒像是.....”
“桃蕊！”
又一人驚道:“這不是牽扯進周家那案子里頭，妙音坊的桃蕊娘子嗎！我聽聞周氏當(dāng)時還想脅迫她為自己兒子脫罪，也是個可憐人，可她這身份，怎么敢到宮里來鬧呢，這是要殺頭的！”
這說的不假，按照大夏朝的律例，凡得族中有功勛，身上有誥命的女子，才能進宮擊鼓鳴冤，若是尋常人家的姑娘小姐，一向都是直接交給官府處置?？扇粽嬗刑齑蟮脑┩鳎胤接植蛔鍪?，平民百姓倒是也可請旨覲見，只是代價太大，是要用命去抵的。
此等死諫之路，往上頭數(shù)幾十年，也不曾有過了。
“張大人有所不知，這案子現(xiàn)在又翻起來了，都說是里頭另有隱情，怕是冤枉了那周家哥兒呢！”
談話間，已到了大殿門口，眾人一正神色，紛紛噤聲，等顧知微和謝翊依次坐下了，才敢進殿行禮，顧知微聽著隱約的鼓聲，一皺眉，明知故問:“外頭出什么事了，是何人在擊鼓??？”
門口的小太監(jiān)一聽，趕緊去把人領(lǐng)來，就見桃蕊一身白衣，面容憔悴蒼白，她在冷風(fēng)里站了太久，雙腿酸軟，走幾步就要跪，一雙手更是被震得發(fā)麻，抬都抬不起來。
桃蕊掩面而泣，悲痛欲絕:“太后娘娘明鑒，皇上明鑒，民女桃蕊，自知犯下大錯，請娘娘和皇上責(zé)罰！”
顧知微順茬便問:“不錯，本宮認(rèn)得你，昨日不是剛審?fù)臧缸訂?，不如你先說說，所犯何事？”
桃蕊一叩首，語氣決然:“昨日大理寺審案時，民女有意欺瞞，那周家哥兒的確是聽了民女訴苦，才去干果鋪子找那掌柜挑事的，是掌柜的無理在先，并非周家哥兒仗勢欺人！民女說了謊話，回到坊里，日夜擔(dān)心，良心難安，這才斗膽前來，就是堵上一條小命，也得說出一個公道！”
“不錯，若你知錯能改，還算有幾分氣節(jié)，”
顧知微望著她，神情不變，又問:“你口口聲聲說是有意欺瞞，可經(jīng)大理寺調(diào)查，你不是愛惹是生非的性子，在妙音坊里也一向寡言少語，你既與周家哥兒并無仇怨，為何要誣陷他，叫他下牢獄呢？”
桃蕊連連搖頭，為難至極:“太后娘娘明鑒，民女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自己做這樣嚇人的事情??！是前幾日有人到坊里來找民女，給了我許多銀錢，在背后教唆，不讓我說實話??！”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頓時炸開了鍋，許多文官只覺得荒唐，加之本就對桃蕊的身份不滿，當(dāng)場斥責(zé)道:“一派胡言！太后娘娘，此女滿口謊話，真假難辨，昨日連大理寺卿都被她給騙了，可見其手段高明，她今日空口白牙又要攀扯旁人，這可萬萬不能信啊！”
顧知微順勢道:“不錯，凡事都要講求一個證據(jù)，桃蕊姑娘，你既然說自己是被人收買，那可有憑證？”
桃蕊就等著這一句呢，聞言，當(dāng)即從袖口掏出厚厚一沓銀票，直言正是那人所給，可那幾個文官怎會輕易相信，無奈之下，她只好又說自己見過這背后之人的樣貌，雖只有一眼，但也能記個大概，眾人一聽，議論的更加熱烈，趕緊把紙筆呈上，叫她細(xì)細(xì)畫來，不得有誤。
顧知微輕咳一聲，淡淡一瞥蔣浩，果然見其神色詫異，黑了臉色。這便是她有意為之，顧知微心知蔣浩謹(jǐn)慎，但也總會有百密一疏的時候，她看準(zhǔn)了此事與蔣浩脫不開關(guān)系，不如詐上一詐，放手一搏。
而這桃蕊謹(jǐn)遵顧知微的吩咐，她哪里見過什么蔣浩，只是憑著幾分印象，畫的相似又不似，一切恰到好處。
眾人拿著瞧了半天，只嘀咕道:“這是誰啊，我看著怎么有些眼熟，好像.....眉眼處有些像蔣大人。”
另一人趕緊捂他的嘴:“瞎說什么呢，不要命了！”
可有一個人看出來，接著便會有第二人，第三人，蔣浩陰沉著臉，正好與顧知微對上視線，只一刻，他便知道，自己的心思和動作又被這高臺上的女子盡數(shù)看穿了。
此事鬧上了大殿，下朝后就會盛傳于京城，那畫像的消息不脛而走，蔣浩倒是想解釋，可他同樣和那桃蕊無冤無仇，又擔(dān)心顧知微還有旁的證據(jù)，只好暫且忍下這口怒氣，四處被人指指點點。
回府后，小廝只說有客拜訪，蔣浩心里咯噔一聲，進屋一看，果然是嚴(yán)遂。他面色不悅，正是聽了流言，特來質(zhì)問:“蔣大人真是日理萬機啊，主意都打到我們大鄴來了，若你不能安安分分做事，那咱們不談了也罷！”
蔣浩長出一口氣，端出一張笑臉:“嚴(yán)大人誤會了，此事可與我無關(guān)，那畫像模棱兩可的，怎的就是我了？你可別被宮里的給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