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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東宮

第6章 純情少年

嫁東宮 隨下 3104 2023-10-21 20:00:00

  半晌,蕭璟似意識到自己凝視著沈漪太久,他當即收回視線,冷冷地嗯了一聲。

  沈漪清眸一彎,綴著溫柔的微光。

  阿璟這副別扭的模樣,倒是與初到慈寧宮的時候如出一轍。

  她耐著性子問道:“阿璟,你在這里做什么?”

  蕭璟丹鳳眼深黯,藏在衣袖里的手微動。

  少年郎的聲音已透著喑啞低沉的性感:“無事?!?p>  沈漪向來心細,眸光落在蕭璟的手上。

  男子的手生得極其漂亮,手指修長如玉,骨節(jié)分明,愈發(fā)顯得沁著血珠的傷口格外刺目。

  她眉頭輕皺:“阿璟,你的手怎受了傷?”

  蕭璟默了半晌,他回過頭,月光淌過他的臉部輪廓,從深黑的發(fā)蜿蜒而下,高挺的鼻,直至停留在泛著淺淺粉色的薄唇。

  他抿了抿唇,自嘲道:“母后忌日將近,我想親手雕刻一個母后的小像,反倒是傷了自己?!?p>  “大抵,我本就是一個無用之人。故此,母后才會舍我遠去,就連夢里也不愿意來?!?p>  沈漪心頭一澀,阿璟自幼失母,卻從未聽他說過一句想念皇后,不曾想,他在暗自悵惘和感傷。

  她幾近哄道:“阿璟怎會是無用之人?你七歲成詩,八歲善騎射,是個驚才絕艷的少年郎?!?p>  “皇后娘娘若是還在世,看到阿璟如此出眾,她定會很是欣慰?!?p>  “驚才絕艷?!笔挱Z低低呢喃。

  漸漸地,他的丹鳳眼積聚著深幽的暗影,直勾勾地望著沈漪:“比起蕭臨涉,又如何?”

  沈漪微怔,阿璟雖與蕭臨涉為堂兄弟,但他一直對蕭臨涉抱有很大的敵意。

  是以在他十歲那年,她因蕭臨涉的緣故誤會了阿璟,好叫他傷心,故此阿璟才會耿耿于懷。

  但平心而論,皇家之人個個相貌氣度皆是不俗,以阿璟為首,唇紅齒白,矜貴高華。

  阿璟的才學(xué)經(jīng)綸亦是一等一的好,只可惜前世英年早逝。

  她籠回思緒,語氣溫軟:“你比他勝一籌?!?p>  蕭璟丹鳳眼灼灼,侵染出不可名狀的涼焰。

  他嗯了一聲,肌理分明的胸腔隨之微顫。倏忽,他聲線凜然道:“蕭臨涉他配不上你?!?p>  沈漪心底失笑,阿璟性情向來克制,在對上蕭臨涉的時候才會難得顯露出少年心性。

  她道:“阿璟,你該是回東宮處理手上的傷口。”

  “沈小姐,奴婢眼看太子殿下的傷口血流不止,現(xiàn)下止血為宜。還請沈小姐代勞,替太子殿下包扎傷口?!痹谏砗蟮那鄺d也不知從哪里拿來凝血散與裹簾,遞給沈漪。

  沈漪看向蕭璟,他丹鳳眼氤氳著一層深霧,似希冀,又好像緊張。

  末了,他扯了扯淺粉的唇角,用著習(xí)以為常的語氣道:“不必,不過小傷罷了。我習(xí)慣了。”

  沈漪心下一軟,當即接過青梔手中凝血散與裹簾。

  她向蕭璟伸出柔荑:“阿璟,把手給我?!?p>  蕭璟望著沈漪那如凝脂一般瑩透的素手,明晰的喉結(jié)無意識地滾動著。

  他的大手落下,肌膚相觸之間,挺直的腰身繃得緊緊的。

  沈漪卻是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蕭璟的異樣。

  她垂著眼,小心翼翼地用裹簾擦拭著傷口的血珠。

  蕭璟生得高,他低下頭,眸底噬著她的素靨。

  云鬢瀠瀠的軟香,暗暗襲來,鉆入他的鼻尖。

  他深嗅著,丹田躁動,肌理分明的胸膛在輕微起伏著。

  青梔望著月下的兩人須臾,眼里閃過了一絲笑意。

  她悄然地退下十數(shù)步等候沈漪。

  “阿璟,好了?!鄙蜾衾p好了裹簾,抬頭與蕭璟道。

  蕭璟別開眼,露出紅紅的耳尖,就連頸項延綿至鎖骨的一大片肌膚也泛著炙熱滾燙的紅暈。

  沈漪驚詫:“阿璟你……”

  蕭璟聲音喑啞地打斷沈漪的話:“天氣炎熱,你莫要多想?!?p>  他斂目,遮掩住眸底洶涌的情緒:“東宮還有事務(wù)處理,我先行一步?!?p>  言畢,他便疾步離去。

  沈漪心中的怪異更甚。

  如今是陽春三月,正值春寒陡峭之時,怎會天氣炎熱?

  阿璟離去的方向也不是回東宮之路?

  她輕嘆一口氣,興許是阿璟心里還沒有原諒她,她忽然靠近,阿璟覺得不適。

  也是,當年的事傷阿璟太深,她該是想個法子讓阿璟釋懷。

  月色斑駁陸離,透過枝椏落下。

  蕭璟停下腳步。

  男子的五官冷冷清清,黑亮垂直的發(fā),斜飛英挺的眉,直似神明降世,不可褻瀆。

  然,通紅的耳根與顫栗的胸膛似叫神明破了戒,縱了欲。

  忽而,他皺了皺眉,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的手。

  凝血散的藥效太甚,一股難以言喻的灼熱感在他的傷口撩起,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經(jīng)久不散。

  ……

  半個時辰后。

  沈侯府西溪苑正堂。

  沈漪眼波流轉(zhuǎn),看了一眼花枝。

  花枝會意,將沾有藥渣的手帕遞給大夫:“大夫,請你看看這藥渣是否有異?”

  大夫接過花枝手帕,湊近鼻子聞了聞,他的神色一變。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聲音凝重道:“小姐,此藥渣含有微量的落回。落回是一種慢性毒藥,從中毒至身亡,癥狀不過是乏力困倦,極難發(fā)現(xiàn)身患此毒?!?p>  沈漪眼中迸出寒冰。

  不愧是深謀遠慮,雄韜偉略的千古一帝。

  皇姑祖母培養(yǎng)十數(shù)年的兩個太醫(yī)心腹早已為賀元帝所用,宋嬤嬤分明是中了毒,他們卻說并無大礙,為了就是讓宋嬤嬤身上的毒性加重,藥石無醫(yī),斷了皇姑祖母的左右臂。

  她眉間籠著一層冷意,皇姑祖母的薨逝,未嘗沒有賀元帝的手筆。

  花枝心驚,今日小姐入慈寧宮,心覺宋嬤嬤的病情來得怪異,故此留了一個心眼,悄然將宋嬤嬤喝剩的藥渣裹在手帕,帶回沈侯府。

  沒想到府中大夫一聞再看,竟是有人向宋嬤嬤下毒。

  究竟是何人如此膽大妄為,敢在太后娘娘的眼皮底下放肆?

  大夫屏息不語,高門秘辛,裝不知莫過問,才是他們這些為大夫的生存之道。

  過了片刻,沈漪緩聲道:“花枝,送大夫出門。”

  “是,小姐。”花枝應(yīng)下,抓了一把金瓜子給大夫:“大夫請?!?p>  大夫受寵若驚,他本就在沈侯府當差,意外得此獎賞,實在是大喜。

  他感激不盡道:“謝過小姐?!?p>  沈漪靜站在正堂,目光陡峭冰冷。

  賀元帝想要鏟除沈侯府與謀害皇姑祖母之心昭然若揭,她好讓爹爹看清沈侯府誓死效忠的帝王有多狠毒無情。

  為君不仁不義,則臣何需盡忠?她絕不會讓沈侯府重蹈覆轍,落得滿門抄斬的凄慘下場。

  心中有了主意,沈漪娉娉婷婷朝著沈自山的書房走去。

  天階夜色涼如水。

  沈漪踏著月色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來到了書房。

  她透著敞開的木窗看進去。

  如今已是戌時,沈自山還在處理公文,廢寢忘食。

  沈漪看著神色專注的沈自山,心里既酸澀又悲憤。

  爹爹向來愛民如子,昃食宵衣。

  他性格雖是剛直,但絕不迂腐,以爹爹為首的官員,在朝堂中提出幾次變法,賀元帝采納后,廢除舊制,經(jīng)邦發(fā)展,北襄國國力不斷增強。

  賀元帝何至于此,趕盡殺絕!叫一生忠肝義膽的爹爹背上通敵叛國的罪名,是何等地殘忍!

  書童秋生遠遠就看到盈盈走來的沈漪,女子身著素凈的白衣,潘鬢沈腰,顏若舜華。

  長安城哪個貴女及得上小姐,楚王世子一時貪圖新鮮,他日必定會后悔的。

  他迎了上前:“小姐,老爺在里頭?!?p>  沈漪微微頷首,吩咐道:“秋生,你到院外看守,我與老爺有要事商量?!?p>  隨后,她款款走進了書房,輕聲喚道:“爹。”

  沈自山本是處理一件棘手的案件,愁眉不展。

  他聽到沈漪的聲音,沉郁一掃而空,目光盡是慈愛:“漪娘,你來了?!?p>  沈漪走近,看清沈自山眼底的烏青,心頭一擰。

  爹爹這兩日為她退婚一事耗費了不少心血,再者,爹爹處理官場的文牒繁忙,想來也是沒有好好休息。

  她立在一側(cè),替他研磨:“爹爹,政務(wù)雖是要緊,但也要保重身體。”

  沈自山心里熨帖極了,吾家有女初長成,漪娘進退有度,溫雅體貼,怎能不叫他這為父的疼惜有加。

  倒是蕭臨涉那臭小子不識好歹了!

  他連連點頭:“好好好,爹爹都聽漪娘的。漪娘,你來找爹爹,所為何事?”

  沈漪眸底清凌凌,似山澗寒泉。

  她娓娓道:“爹爹,漪娘今日閱一朝代的史書,有一惑不解,還請爹爹解答。新帝登基,根基不穩(wěn),其皇兄皇弟虎視眈眈,幸得一世家大族鼎力支持,新帝坐穩(wěn)皇位,秋后算賬,將其手足斬草除根?!?p>  “而后,世家大族不留余力效忠皇帝,皇帝卻是疑心世家大族枝繁葉茂,功高蓋主,想要將世家大族除之而后快?!?p>  沈漪看著沈自山,雖是三十有余,面容依舊俊朗儒雅,帶著一股成熟的魅力。

  她眸光凝著機鋒:“爹爹,你以為臣子該是何如?”

  沈自山臉色一肅。

  他深思許久,看向亭亭玉立的沈漪,并未回答,反是問道:“漪娘以為這世家大族該是何如?”

  沈漪在書案一側(cè)執(zhí)筆點墨,落在紙中,筆勢相連而圓轉(zhuǎn),字字如刀如劍,隱有凌厲殺氣。

  白紙皓然躍上二字,弒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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