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苡看出來了江戍的自責(zé)，目光微微一暗，眼底閃過一抹復(fù)雜和悲傷，沉默了一下，開口說道：“曾經(jīng)我朋友和我說過一句話?！?p> “什么話？”江戍朝著唐苡看過去。
唐苡微微一笑：“他說，當(dāng)拯救者成了罪人，不僅是人心的罪大惡極，更是這個世俗的罪不可赦，所以，為了這個世界上不多的純粹，千萬別背上不屬于自己的罪?！?p> 唐苡看向江戍，目光堅(jiān)定：“光，從來不該被黑暗侵襲?！?p> “在這件事情上你沒有錯，總不能說助人為樂也是錯吧，那以后誰還會伸手，所以，你不需要自責(zé)什么，我現(xiàn)在的困擾是別人造成的，和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碧栖庸戳艘幌伦旖牵矒岬目聪蚪?。
江戍眼眶紅了一下，點(diǎn)了點(diǎn)頭，低頭抿嘴一笑：“你朋友好厲害的樣子，以后有機(jī)會希望可以認(rèn)識一下。”
唐苡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江戍無措的看著唐苡：“怎么了？是我說錯了什么嗎？”
唐苡眸色暗了下來，張了張嘴，看著江戍無措的模樣，到底還是說了出來：“你恐怕沒有這個機(jī)會了，他……他已經(jīng)死了?！?p> 江戍整個人都愣在那里，看著唐苡面無表情的臉，整個人已經(jīng)不知道說什么了，因?yàn)椋栖与m然沒有什么表情，但是，她眼底的悲傷和痛苦都已經(jīng)快要溢出來了：“對……對不起?！?p> 江戍覺得他這一整個晚上都在說對不起了，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這么不會說話，好像一直在給唐苡找不痛快。
“他，我，我不知道他……對不起……”
唐苡站了起來，走到后面的柜子里，從柜子里拿出了一瓶酒，給自己倒了一杯，輕抿了一口：“不介意吧?！?p> 江戍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氣氛，立刻搖了搖頭，隨即，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勸說道：“少喝點(diǎn)，不然對身體不好?！?p> 唐苡不在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又喝了一口。
江戍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心底莫名有些酸澀和難受，無法忽視。
“這句話你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和我說的嗎？”
江戍搖了搖頭，他潛意識里并不想再說這個話題了，因?yàn)樘栖拥谋瘋黠@了，這樣的悲傷迎面撲來，江戍甚至覺得有些窒息的感覺，似乎不再討論這個話題，就能夠停止唐苡的悲傷一樣，可是，江戍也明白，有時候讓唐苡說出來或許更好。
所以，江戍沒有說話，只是沉默著看著唐苡，等著唐苡接下來的話。
唐苡又喝一口，這才開口說道：“他是在死之前抓著我的手說的，他是為了救我，我是為了就別人?！?p> 江戍心頭一震，此時，他根本就沒有辦法來形容他的心情，他只覺得自己喉嚨發(fā)緊，想要說什么，可是，又什么也說不出來，眼眶酸澀難忍，他不知道事情的經(jīng)過，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可是，就這么一句話，其中的痛苦和悲傷，他都能夠感受到。
可是，他也明白，他無法感同身受，甚至感受不到唐苡當(dāng)時經(jīng)歷，甚至現(xiàn)在回憶起來的痛苦的百分之一，只是，僅是如此，他已經(jīng)難受到窒息的感覺了，整顆心臟都被堵的發(fā)麻。
他甚至覺得他開口就是哽咽的聲音，太難受了，他聽著都難受，他更替唐苡難受。
唐苡抬頭看向外面的月色，輕笑一聲，笑容里卻滿是苦澀：“所以，你知道嗎？我和你說的時候，我也是心虛的，因?yàn)?，我自己啊，都做不到?！?p> 唐苡嗤笑一聲，全是對自己的冷漠和嘲諷：“我靠著這句話活了這么長時間了，可是，也因?yàn)檫@句話，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江戍，你說，這句話到底是對還是錯啊。”
江戍眼底帶著心疼的看著唐苡，他太明白唐苡身上背負(fù)的痛苦了，因?yàn)樗皇且驗(yàn)殛愭骆逻@件事情就已經(jīng)滿心自責(zé)了，而唐苡身上背著的是人命啊，更是壓得人喘不上氣來。
對。
錯。
明明就是兩個字，可是江戍卻說不出來，他想說，這是對的，即便他的三觀和他的私心都是這樣認(rèn)為的，可是，當(dāng)他將唐苡的故事放在自己的身上的時候，他沒法說出來是對的。
明明就是兩個字啊，可是，為什么要讓唐苡經(jīng)歷這樣的事情來分辨這兩個字，太殘忍了，太殘忍了，真的太殘忍了。
唐苡看著江戍的模樣，又是猛灌了幾口，輕笑一聲：“你看，你也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所以，江戍，別因?yàn)檫@樣的事情自責(zé)，不然，你讓我如何自處啊。”
唐苡將空了的酒杯隨手放在桌子上：“抱歉，今天說了太多負(fù)面情緒，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p> 江戍這個時候也根本不知道該說什么，這個時候似乎說什么都是廢話。
最后，江戍只是輕聲的吐出一個字：“好?！?p> 兩個下了樓，唐苡從老舊的樓道里推出自行車，騎了上去，然后示意江戍坐上。
江戍猶豫了一下：“要不我騎吧，你喝了酒。”
唐苡沒有說話，目光對上江戍的眼睛，眼底質(zhì)疑的意味十分明顯。
江戍僵持了幾秒，想到第一次他帶著唐苡撞樹的名場面，最后認(rèn)命的坐在了后面。
兩個都帶著口罩和帽子，捂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在夜里的街道上走著，微風(fēng)輕吹，還帶著幾分寒意，這樣的空氣，讓江戍原本有些窒息的心臟得到了緩解，抬頭看著唐苡的背影，雖然很小，但是，真的很有安全感，就好像和唐苡走在一起，他一點(diǎn)也不會去想會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會不會引人注意，會不會被人偷拍這些，可以很縱容自己的放空，這種自由的氣息似乎到目前為止，他只有在唐苡這里體會到。
“唐苡?！苯ブ栖拥耐馓椎氖志o了緊，隨即，認(rèn)真且鄭重的開口說道：“我站在你的角度，我說不出你是對的，但是，你朋友確實(shí)是認(rèn)為你是對的，那就足夠了，如果我站在他的角度，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在他付出了生命之后，他絕對不會想要你質(zhì)疑他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