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們一邊搬糧,孟長青一邊驗。
叔父和孫祥都沒坑她,給的都是今年新上來的糜子。
雖說這兩年收成好,可百姓們交了糧,自己還能有多少溫飽?孟長青手里握著探糧器上倒出來的糜子,吃了這些糧,總得把城墻建起來才行。
孟長青很有把握奏請會通過,因為是個皇帝,都覺得這筆買賣劃算。
一百石糧食,裝了七輛馬車,兩班衙役護(hù)在兩側(cè)。
孟長青和八方走在前面,楚沐風(fēng)帶著其他三位御林軍跟在最后。
馬拉了糧食就走得慢,孟長青也怕路上有人打劫,深夜趕路,愣是不敢有半點困意。
車隊到?jīng)鲋莩菛|門,過第一輪查驗,守城的官兵們除了要查驗孟長青的官印、捕頭李亭的令牌、知府的簽文,還要將每石糧食稱重,確認(rèn)是簽文上的數(shù)目。
孟長青給忙活的官兵們送了一些餅,“勞累各位深夜忙碌了?!?p> “大人說的哪里話。”官兵們接了餅,“本來就是我們分內(nèi)的事,還要請大人別嫌我們繁瑣,耽誤了您的時間?!?p> “兵頭,稱好了,數(shù)目沒錯?!?p> “還不快給大人搬到車上?!?p> 等糧食重新捆扎好,孟長青上馬時,才注意到馬毛上有白色的東西沾著。
她用手一碾,就在指尖化成了水,“是不是下雪了?”
周邊的人紛紛抬頭,“是下雪了?!?p> 兵頭縮起肩膀,“我就說今天奇冷,果然要下雪,也不知道這場雪又要下多久?!?p> 孟長青用圍巾把臉蒙住,只在眼睛的位置留條縫看路,“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
兵頭特意去值守的房間看過滴漏來回她,“孟大人,二更已過,現(xiàn)在是亥時三刻了?!?p> 亥時三刻,也就是晚上十一點左右。
必須得抓緊時間了,也不知道這雪下的是大是小,萬一下大了蓋住路面,就有陷車的風(fēng)險。
好在,從涼州城出去,一直到楊門縣的城墻,雪一直沒下大,路面也只積起薄薄一層雪。
雖知道雪不等人,必須搶在大雪蓋住路面之前回去,可該做的檢查,照樣得做。
同樣的流程,又被楊門縣的官兵們檢查了一遍。
這事省不得,畢竟是邊關(guān)縣城。
孟長青問楊門縣的守門官兵借了三把鏟子,就怕等會兒雪下大了,他們在路上沒有辦法。
果然,出了楊門縣的城墻,雪就越下越大,路面上的積雪也是越來越厚。
這種情況,人走的艱難,馬也不愿意走。
“怎么辦?”李亭拉著最暴躁的那匹馬,大聲沖車隊前方喊:“孟大人,要找地方歇一會兒嗎?”
迎面的風(fēng)雪,把李亭的話吹的支離破碎。
孟長青停下,朝四周看去,好巧不巧,偏偏到了城墻舊址附近。
孟長青騎馬來到李亭旁邊,“必須要往前走,這里歇不得。勞煩眾兄弟推一推這輛車,給這匹馬省點力。”
馬是通人性的動物,知道有人幫著一起使勁,它不鬧脾氣了,老老實實拉著車往前走。
再往前,雪積的深了,就用上了孟長青借來的鏟子。
把路上的雪鏟走一些,馬車才能通行。
王尋這輩子沒走過這么難走的路,風(fēng)雪似妖物般的要吃人不說,還得一路鏟雪為馬車開道。
也不知道在雪地里走了多久,終于他們看到了巍山縣的城墻,看到了平地上的火光。
只是這一口氣還沒松完,警醒的人就聽到風(fēng)雪之中,夾雜著不平靜的聲音。
“有人趁夜劫糧?!泵祥L青大聲道:“眾人滅掉火把,貼著糧車站好,一旦糧車上有動靜,直接拿刀往上砍。”
孟長青吩咐好后,駕馬飛快趕到營地,
席蓓認(rèn)出了馬蹄聲,“好像是長青回來了?!?p> 孟長青順著聲音趕過去,見到她師父和孟府家人,正把她母親和娘護(hù)在中間。
“師父!母親!是什么人?”
“是山匪?!毕碚f,“好在我們?nèi)找咕洌瑳]讓他們鉆到空子。長青你也下來站到中間,就怕有山匪躲在地洞里,楊校尉帶著人去檢查了?!?p> 孟長青聽話,果斷下了馬鉆到人群中間。
“長青?!绷亨编币话盐兆∷氖直?,“嚇?biāo)牢伊?,真怕你在路上出了意外?!?p> 席蓓:“姨娘別擔(dān)心,只要長青騎在馬上,在梁國沒人能追上他?!?p> “此行可還順利?”文氏問道。
“一切順利,母親放心?!?p> 這時候,雪沒停,風(fēng)卻小了下來。
孟長青聽到左大頭的聲音,“校尉,所有坑洞都沒有藏人,百姓之中也沒有多出人來?!?p> “好,那就都在這里了。”楊正厲聲道:“把人看管好了,等大人回來再處置?!?p> “楊校尉!”孟長青朝他走去,“我回來了?!?p> “孟公子。”楊正握著刀跟孟長青解釋情況,“您看這些人,一共二十一個,是來搶咱東西的,看守的兵瞧著他們來的方向,應(yīng)該是從山上下來的?!?p> “我們的人可有傷亡?”孟長青問。
楊正提了提手上的刀,“咱可不是好惹的,他們?nèi)藳]我們多,手上也沒有像樣的兵器,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百姓們也沒有因此受傷的?!?p> “東西也沒事,就是一石糧食灑在了地上,掃起來照樣能吃?!?p> 孟長青點頭,“好?!彼殖直械氖勘陀周?,拱手彎腰道謝,“多謝眾位大哥保我家人安全,護(hù)涼州百姓安全。”
周啟文收劍回道:“孟大人不必客氣。”
“孟公子?!睏钫龁枺骸斑@些人要怎么處置?”
孟長青看著被繩子捆著,只能跪坐成一片的人,“你們是從山上下來的是嗎?”
“狗官!”有人抬頭沖著孟長青罵道:“我們找過冬的東西有錯嘛!你這個朝廷的走狗,逼得我們活不下去?!?p> “行,知道你們哪兒來的就行?!泵祥L青轉(zhuǎn)頭跟楊正說,“勞煩楊校尉,找?guī)讉€刀快心狠的兄弟,把這些人全砍了?!?p> 楊正都一驚,“全砍了?”
“是,麻煩兄弟們砍完之后再挖個坑埋了?!?p> “狗官!你不得好死!”被捆著的人聽到自己活不成,當(dāng)即想起什么罵什么。
有人聰明,知道光罵孟長青沒用,還罵旁邊分隊站著的百姓們,“你們就甘愿被這個狗官驅(qū)使!你們不知道動一動嗎!”
“你怎么好意思指望他們動!”孟長青以更高的聲音罵了回去,“你們要搶的是他們過冬的糧食,是他們活下去的機(jī)會,還指望他們幫你,做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