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華,錦華。”唐明的呼喚聲叫醒了神游四方的小姑娘。
榮錦華回了神,啊了一聲,看著唐明有些莫名其妙。
唐明曉得她又胡思亂想,指著那片被燈輝襯托深沉的黑夜,笑吟吟道:“我們該登場了?!?p> 錦華恍然大悟,覺得不好意思,不著意吐了吐舌頭。
唐明自是發(fā)現(xiàn)了她的小動作,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瞧見唐胖子突然伸來的手,錦華有些紅臉,眼珠子骨碌碌一轉(zhuǎn),湊到了他跟前,頗無辜的眨巴著眼,耍貧嘴道:“唐胖子,我很多天沒有洗頭了?!?p> 說著,她笑嘻嘻的斜窺了他一眼,唐明有些僵硬的停住了手,但他并沒有露出厭惡的表情,錦華心里有些納罕,暗道唐胖子什么時候改了潔癖的毛病。
“你這小妮?!背缅\華不注意,唐明突然以迅雷之勢將臟手又拍回了她小臉上,頗為惡趣味的在她白臉皮上蹭了蹭。
“好你個唐明,可是學會欺負人了!”錦華被嚇了一大跳,旋即反應過來,直掐著唐明鬧。雖然是自己的頭油,可糊在臉上依然犯惡心啊。
“小祖宗,你放過我吧,我用的是另一只手,真的,不信你瞧瞧?!卞\華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狐疑的瞧著唐明,但他的金絲邊眼鏡上怎么看都是自己的影子,撇撇嘴,不去理會,依然作弄他。
而這時候唐明忽然變得氣若游絲,錦華發(fā)現(xiàn)勢頭不對,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他,見他臉色蒼白異常,有些害怕?!霸趺戳??”
慌了神,趕忙拿手去探鼻息,這時候,這混世魔王又突然睜開了眼,捉住了她的手。
“怎么,嚇到了吧?!碧泼饕煌蒲坨R,頗為洋洋得意。
“幼稚!真是幼稚!”錦華尚還驚魂,一拍小胸脯,狠錘了他一拳頭。
唐明是個油嘴滑舌的,非但不氣,直追著錦華耍寶:“妹妹,我的好妹妹,原諒我吧,錦華,好錦華……”
被他這么求著,錦華好似找到了從前的威風,破涕而笑:“好啦,原諒你了?!?p> 話說了沒半刻,她又兇狠狠的拍了唐明肩膀一巴掌“以后可不許嚇我了?!?p> 唐明咧咧嘴,點頭應下。
之后二人相顧無言,便回了大廳,且不說錦華推著唐明,就她那衣衫不整的渾樣兒便掀起了宴會的又一高潮,貴婦人看著她,眼中滿是譏諷,嬌小姐看著她,個個掩嘴偷笑,紳士們眼珠子不時溜來,想要一探究竟。
女兒家巴巴的去勾引一個男人,真是名副其實的騷、貨,賤蹄子。當然伴隨,更多名流想要知道的,是那位唐先生。
唐明神秘莫測的來歷和龐大的財富讓這些人動了心思,能讓曾經(jīng)榮家錦姐兒看上的男人自然是不會差,況且又身家豐厚...所以,懷春少女們把心思打在了唐明身上,紛紛將這小爺做了勢在必得的囊中物。
當然,除了近在樓臺卻不知的榮錦華。
錦華此刻正坐在唐明身邊舉杯暢飲,她在錦繡堆里滾到了垃圾堆,這種好東西可是好久沒嘗過了。
唐明在燈火闌珊下吞云吐霧,聽著四周時不時傳來的污言穢語,分析點評,吐槽叫好。
嘖,錦華瞇著眼看著面前唯恐天下不亂的竹馬真是無奈到了極點,她一邊優(yōu)雅的舉著酒杯,一面嘲諷唐明:“要是某些人自覺點哪有那么多破事兒?!?p>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救你救得不對了?”
“別,我可沒說?!?p> “哦,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猜?!?p> “你猜我猜不猜?!?p> “......”
雖然多年不見,但二人的相處之道依然如前,互吹互捧,互嘲互貶。
“沒想到,你竟然就是傳說中的錦姐兒?!碧泼髅臀丝跓?,然后一臉嫌棄的打量著眼前的醉貓。
“怎么?很有名?”錦華眼一亮,像藏了星。
“嗯,艷名遠揚?!碧泼髌缌藷?,微微笑道:“有人說,錦姐兒是上海灘里最明艷的花朵?!?p> 說著,他又喝了口水,繼而道:“但我沒想到竟然是你這個狗尾巴草?!闭Z氣頗含失望,絲毫不顧及面前大小姐扭曲了的臉。
“呸,唐胖子,你才是狗尾巴草!”
“嘿!你瞧你這話說的,你看看小爺我那胖了,完完全全就是大上海風流大少的楷模嘛?!闭f著,唐明推了推夾在鼻梁上的金邊眼鏡對著一旁的摩登女郎眉來眼去。
見他那副風流樣,錦華翻了個白眼,這時,一暴喝聲從天而降——“榮錦華!你給我解釋清楚!”吞著酒水的錦華聽到這一聲大喝忽然被嗆住,她瞪大了眼睛看著身邊的唐明,唐明連忙搖頭,見她還是懷疑,舉著三指起誓?!拔覐膩矶疾粫澳闳?,最多喊你狗尾巴草?!?p> 被二人忽視了的正主此刻氣急敗壞,一巴掌拍到酒桌上,這才喚回思維同步的二人。
“奸夫淫婦,有完沒完!”來人正是榮錦華的未婚夫渚忠君。
唐明的煙癮大,抽了一支又一支,見渚忠君過來,從煙夾里取了兩支煙,一支自個叼著,另一支則遞給了上去。
“哎呀,兄弟別生氣嘛。來來來,抽根煙,來講一講錦榮和我奸夫的故事,讓大家伙都樂呵樂呵?!?p> “你們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变局揖龤夂艉舻呐拈_了唐明手中的煙卷。
唐明眼眸一暗,神色淡然的收回了煙,瞇了瞇眼,打火點著了,深吸了口,朝著渚忠君吐圈圈。
“我可是記得你說過,你跟榮錦華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碧泼鞯穆曇粲行╆幚?,錦華聽到他這種語氣有些發(fā)怔,這樣的唐胖子給人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像是生殺掠奪者。
然而這不著調(diào)的高冷并沒有持續(xù)多久,緊接著他的行為就讓錦華大跌眼鏡,只見這貨掩面,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對著渚忠君一副哥倆好的樣子,說不娶榮錦華是對的,要不是從小指腹為婚,家母喜歡她,他才不會把一生幸福都賠在這母老虎身上。
說的是聽者傷心,聞?wù)呗錅I。
錦華黑了臉,一把揪住了唐明的耳朵,唐明夸張的大叫,看得周圍又是一陣碎語。
渚忠君雖沒了脾氣,但還有傲氣,對著唐明,特意強調(diào)了一句,榮錦華,是個棄婦。
錦華聽了沒多大反應,反倒是挑了挑眉看向了唐明,眼神里隱隱有挑釁的味道。
唐明懂她的心思,渚忠君罵她是棄婦,這不明擺著罵自己是個穿破鞋的,錦華這是等著看自己笑話哩。
唐明正了臉色,輪椅一橫攔住了渚忠君的去路:“渚兄可不能這樣說,錦華跟我是指腹為婚,跟你們渚家可是沒有半點關(guān)系,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彼f著又隱晦的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渚父。
渚父身為老江湖自然是感覺到唐明眼神里的意味,他在警告自己管教好兒子!但他唐明又算什么東西,渚父被挑起了怒火。本來他是不屑教導小輩的,但卻沒說要讓不知哪里冒出來的小雜種騎在他的頭上。
“錦華啊?!变靖搁_了口,錦華看著渚父點了點頭,沒有多少尊敬的意味。
渚父見錦華這般,心里有些發(fā)堵,無論怎么說他都非常中意這個兒媳婦,但現(xiàn)在,唯獨她的家世背景不如他意。榮家落敗了,那么榮錦華對渚家的發(fā)展就不會有多大助益,何況,她現(xiàn)在名聲那么差,怎么說,渚家都沒有理由去接納她。
“渚老還是不要總喊我家太太了,現(xiàn)在雖然是民國,但男女的基本設(shè)防還是要有的吧?!碧泼鲀筛种笂A著煙卷,吐了一縷煙霧。
“姓唐的,誰讓你對我父親這樣說話!”渚父還沒說話,渚忠君就咬了上來,錦華瞧瞧唐明,又看了看渚忠君,心里嘆了口氣,如果不是今天,她想必怎么也不會發(fā)現(xiàn)自己曾經(jīng)心心念念的男子有多愚蠢。
“忠君,既然我們早就毫無瓜葛了,你還是不要糾纏為好?!卞\華注視著渚忠君的眼睛一字一句說的清晰,看著渚家人攪和的這場鬧劇她無由覺得厭煩。
“我糾纏?”渚忠君吼了一聲,赤紅了眼,猛的將錦華拉了過來,雙手掐著她的細脖子,罵罵咧咧:“好啊,我就讓你看看我糾纏的樣子?!?p> “快拉住他”唐明喊了一聲,但還是晚了。
錦華細嫩白皙的脖頸這時被渚忠君輕而易舉的握在了手上,仿佛一用力就會捏碎。
“渚忠君,放了錦華,我們有事好商量?!碧泼鳚L動著輪椅,一邊慢慢接近渚忠君,尋找破綻,一邊又緊張的注意錦華。只見嘛姓渚的面目猙獰,一副兇煞的表情,扼住錦華的力氣也越來越大,小青梅臉憋的通紅,真怕她昏過去。
錦華覺得腦子發(fā)脹,但還是咬著牙,用胳膊肘撞渚忠君。
“錦華,不要動”唐明喝了一聲,錦華停住了,只見竹馬艱難的從輪椅上站了起來站了起來,他抓住了渚忠君的衣服,一拳打在了渚忠君的臉上,但渚忠君并沒有被打倒,雖然抓住錦華的脖子松了松,但他像是抓住了時機,一腳向唐明的心窩踹去。
渚忠君踢出那一腳時,錦華的心要跳出了嗓子眼,渚忠君的一腳實在毒,只此一腳,唐明便滾倒在地。
而這時,他乘勝追擊又朝著唐明方向去了一腳。
錦華眼睜睜看著,心在油鍋煎炸,趁人不備,她卯足了勁沖著渚忠君擊了一拳,拳頭砸在了渚忠君的眼上,雖然是個花拳繡腿的虛架勢,但犯了渚忠君的忌諱,此男又氣又惱,狠了心,憤然將錦華甩了出去,而后抓住了地上的唐明。
“忠君?!变靖负傲藘鹤右宦?,渚忠君扭頭看向父親,見一個黑高個拿槍抵著父親的腦袋,便不甘心的松了唐明,急著要往父親那里趕。
而唐明并不愿意就此罷休,掙扎著站了起來,從懷里摸出了一支槍頂住了渚忠君的背。他已經(jīng)發(fā)狂,英俊的面容很是猙獰,而他身上的衣也已破碎,衣下是傷痕累累的軀體。
眾人看著熱鬧,此刻全寂然了,這些大佬們無不對唐明肅然起敬,因為他們大多數(shù)人都有著和唐明一樣的經(jīng)歷,他們明白唐明所經(jīng)歷過的苦痛,這些傷口,是他的功勛和見證。
“唐明,放下槍?!卑殡S著一道聲音,原本擁擠的人群讓開了一條路,一個身著黑色長袍的男人急忙走到了唐明身邊,他握著唐明的手,卸下了唐明的手槍,他說,阿明,不要壞了規(guī)矩?!?p> 唐明看見來人冷森森的笑了一聲,眼睛里懷著輕蔑,聲音輕而有力:杜先生,你來了。
杜先生!
現(xiàn)場的人無不倒抽了口氣,這上海灘只有這么一個人能被稱得上是杜先生,那就是——杜威龍。
先不要動,你的傷口開了,需要救治。杜先生握著唐明的手溫溫和和的安撫。
這時,有個黑褂子跑了過來,將榮錦華抱了起來,唐明瞧著,一巴掌拍到了輪椅上,他寵愛的小青梅,此刻雖已昏了,白臉上的淤青格外刺目!
“錦華!”唐明臉色又青又白,他氣到極點,絲毫不顧忌杜先生的臉面,猛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