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偈語,寧執(zhí)有如須彌山,莫執(zhí)空如芥子草。
一段時間里,榮錦華偏執(zhí)的認(rèn)為,能抓在手上的,只有錢。
錢是好東西,有錢,才可無畏于生活;才能不屑于流俗;才敢追逐平等的愛情。
這是她的生活經(jīng)驗(yàn),所以她攻于算計(jì),嗜錢如命。
穆叔走后,蠱婆婆明說了意思——要錢。
蠱婆婆只問了一句話,錢重要,還是人命重要。
錦華答,都重要。蠱婆婆不依,非逼她選一樣。
小狗蛋的病,是花錢也治不了的,肺癆,那是等死的??!既然早晚都要死,并沒有救得價值,何至于浪費(fèi)金錢。
穆叔和穆嬸子對小狗蛋抱著莫須有的希望。就這希望而言,她愿意給予穆家三口銀錢,但穆叔獅子大開口,想要她這三年的全部家當(dāng)往里砸,那分明是在打水漂!更是在填無底洞!
錦華從未如此理智,算盤在她腦瓜子里被敲的霹靂啪啦響。她是苦悶的,經(jīng)驗(yàn)和教育的出入相差甚大。
按從前接受的教育,這錢應(yīng)該給,也必須給。父親總說,給予是種教養(yǎng)。
但榮家所經(jīng)歷的現(xiàn)實(shí),著實(shí)推翻了父親的教育,而她應(yīng)該相信現(xiàn)實(shí),還是教養(yǎng),她并不清楚。
她只想活得體面些,將榮家扶起來,即便虛架子,她也要讓過往的那些人依然高看榮家,敬畏榮家。
可一個活得體面的小姐,定然需要豐厚的資產(chǎn)、艷絕的才藝、高尚的氣質(zhì)、美麗的容貌。她在這追逐體面的過程中,是個堅(jiān)強(qiáng)的戰(zhàn)士,帶著一身傷疤,卯足了勁兒,想要鉆進(jìn)那個花花世界中。
“小姑奶奶?”高寬的聲音喚醒了錦華的思緒,錦華按了按眉心,看著突然從林子里冒出來的高寬除了有些奇怪還有些疲憊,她雖喜歡在這林子里想事情,但高寬,她可沒帶他來過這里。
“恩?!卞\華的回答有些冷淡。
高寬將手上的東西遞給了她,是薄薄的一打鈔票,錦華看著手上的鈔票,有些疑惑,但她很快便反應(yīng)了過來,問高寬:“東西出手了?”
高寬雖然看起來不大快活,但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錦華快速將鈔票點(diǎn)了一遍,大概有一千塊。
“怎么這么少?”錦華擰住了眉頭,那些東西,她算過,少說也得有萬塊銀元的收入。
高寬沉默許久,末了才答道:“這次的東西,沒找洋人交易?!?p> “沒找洋人?洋人給的價錢要高一些,穆叔要是找洋大夫,這些錢就是塞牙縫。”錦華抓著鈔票,嘆了口氣。
高寬的態(tài)度很反常,錦華第一次從他嘴里聽出這么硬氣的話“一千塊不少了,在北平能買個小院子呢?!?p> 錦華被他的言語激起了火氣,沉了臉色,陰郁道:“高寬,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高寬不耐煩,笑笑:“字面意思,榮華,穆叔的事兒,我聽說了。這三年我們分東西,你拿大頭可不少,怎么對穆叔就這么小氣。”
“那你的意思,是我那錢都得給他不成?”錦華本以為高寬是站在她這邊的,沒想到高寬第一個跳出來戳她的脊梁骨。
高寬笑了一聲,一臉正氣道:“做人要有良心?!?p> 錦華撇撇嘴,大不以為然,盯著高寬問:“那你是說我沒有良心咯?”
高寬沒說話,似乎對她有些失望,過了有半響,高寬才開口說:“穆叔一向待你不薄,即便穆叔不提這事兒,我也會把錢給穆叔?!?p> “呵,是嗎,原來怎么沒見你給穆叔銀錢,這會子出來假仁義了?”錦華反唇相譏。
高寬很沉靜的瞧著她,像是大人溺愛驕縱的小孩子一般嘆了口氣,他跟她講道理:“榮華,你這就不對了,君子愛財,用之有道?!?p> “可我是女子?!?p> 一句話將高寬的盤旋余地,堵了個結(jié)實(shí),這時高寬眼睛里也噴出了火:“榮華,你真行!”
“沒了錢大不了再賺,人沒了可不一樣了!就算你沒錢了,我依然拿你當(dāng)小姑奶奶供著,榮華你好好想一想!”
高寬話中的道理錦華自然明白,她不是對金錢執(zhí)著,而是對自己的錢執(zhí)著,錦華覺得心里憋氣,瞧著高寬,鼓著腮幫子悶悶道:“我不花你的錢,我自己有錢,我沒說不給穆叔,我不是給了?!闭f著錦華甩了甩手上的一千塊鈔票。
高寬從她手上拿過這一千塊,盯著她眼睛問她:“榮華,你自己說這錢都不夠塞牙縫的,怎么就忘了?!?p> 錦華奪過了他手上的鈔票,揣在了身上,剛放進(jìn)衣袋里,又掏了出來,取了五百塊塞給了高寬,有些別扭道:“這是你的。”
高寬沒接,冷笑著將那幾張鈔票從錦華手上打落。他沒想到錦華的會這般鐵石心腸,他本想跟她好好說話,沒想到他話說了一堆,她依然是那種態(tài)度,當(dāng)下,又生氣又覺得心寒。
“榮華,我對你真失望!”
錦華沒吭聲,默默地?fù)炱疴n票,裝進(jìn)了口袋里,她做完這些的時候,高寬已經(jīng)離開了,看著高寬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錦華心里很不是滋味。
原先,高寬總跟著她,前小姑奶奶喊著,后小姑奶奶喊著,忽然一日對她喊打喊殺,她還真是沒想過會和高寬鬧到這種地步。
錦華又看了看口袋里的鈔票,心里不知盤算什么,她垂著腦袋的模樣有些可憐,不過,她一直以來都不是習(xí)慣可憐的人,她在樹林子里轉(zhuǎn)了兩圈又跑了回來,輕嘆了口氣,在一棵樹前蹲了下來。
錦華用手在樹下刨出個鐵盒子,鐵盒子里盛滿了小金錠子,她臉在小金錠上貼了一會兒,方才從身上掏出個布口袋,她先是取了一些,又放回去了一些,來來回回幾次,方才折騰好,鐵盒子里的小金錠子剩下的,比于先前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臉幼?,可謂是大出血。
“千金散盡還復(fù)來。”錦華抽了抽鼻子,將鐵盒子又埋進(jìn)了土里,她給布袋子打了個結(jié),挎在了肩上。
這錢,她不給穆叔,也不給穆嬸子,而是要給小狗蛋。
PS:請的一天假,應(yīng)該把補(bǔ)上的,補(bǔ)上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