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葉子，去掛號機取號，二哥在大廳里找了個角落，蹲在地上休息。四十多分鐘的路程，要是身體沒病，他走起來感覺很輕松，現(xiàn)在明顯感覺到體力不支。其實，二哥也知道，他的病目前還不會有如此大的反應(yīng)，只是做過透析后，精神受到打擊。當(dāng)然，細胞受到傷害，也會影響身體的某些機能。
人，活的就是一個精神。如果精神垮臺，身體很快會跟著倒，這一點二哥心里很清楚。他努力在調(diào)整心態(tài)，盡量不去想身體的疾病，每天把時間安排得滿滿。但不知道為什么？休息的空閑時間，總會想起過去的生活。
二哥準備定親，結(jié)婚，不打算再去孟老板的工廠干活，對一個小廠子來說，是致命一擊。孟老板暫時還不能沒有二哥這位得力干將，他乘車翻山越嶺一百多公里，來到二哥老家。
“李哥，你給老二好好說說，辦完事就回去上班。”孟老板一時說服不了二哥，只能找二哥的父親。
孟老板知道，在大山里，孩子們的一生，基本上都是按照大人規(guī)劃的路線在前行。所以，始終流傳著一種好傳統(tǒng)，孩子無論怎么搗蛋，都會聽大人的話，二哥也不例外。
“辦完事，我就送他回廠子里去，你放心?！泵侠习迮c二哥的父親聊了許多，從二哥進廠，到后來培養(yǎng)成廠子的技術(shù)骨干，再到現(xiàn)在的讓他獨當(dāng)一面。孟老板的講述，讓父親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他認為二哥遇到如此好的一位老板，應(yīng)當(dāng)跟著大干一番。
“李哥，你放心。這次回去，我想辦法再開一家，讓二哥拿他的技術(shù)入股?！泵侠习褰o二哥的父親吃下一顆定心丸。
孟老板說服父親后，再次與二哥認真地聊過一次，離開二哥老家時，擔(dān)心二哥變卦，便將二哥及父親叫到一起。
“辦完婚事后，你帶著媳婦回廠子繼續(xù)工作。你負責(zé)廠子事務(wù)，你媳婦負責(zé)給你做飯，我每個月給她開500元工資?！绷糇《?，孟老板想到了最好辦法。
“放心走吧，孟老板，辦完事我肯定把娃給你再送回去，你幫我好好照顧他就行?！睂τ谶@樣的條件，父親當(dāng)然接受，高興地送孟老板離開。
六里多的山路，父親在送行的途中，與孟老板聊了許多。講二哥上學(xué)時的情況，講二哥離開學(xué)校后參加生產(chǎn)隊的情況，講二哥到了孟老廠子工作后往家里遞錢供養(yǎng)幾個弟弟上學(xué)的情況等。希望通過他的講述，讓孟老板多了解一些二哥的性格，掌握一些二哥處事的方法，為他們更好相處打點基礎(chǔ)。
“李哥，老二的品行，我比你清楚。放心，我說話算數(shù)，回去我就給他們準備新的住處。娃們的生活不容易，我們能幫助多少，就做多少事。”出了小山溝，等待二十多分鐘，有前往縣城方向的過路車，被父親攔住。上車前，孟老板與父親握手告別。
送走孟老板，父親回到家，開始幫二哥張羅婚事。說起二哥的婚事，還真有點意思，但也給二哥現(xiàn)在的生活帶來不少的苦難。現(xiàn)在想想，二哥的父母腸子都要悔青，但事已如此。
80年代末，二哥是離開村子去山外打工最早的一個人，且年齡最小。送他走后，村子里好多人想不明白，還責(zé)怪二哥父母心太狠。說他們，不應(yīng)當(dāng)這么早將孩子送出去，要個子沒個子，要知識沒文化，到了山外能干點啥。
二哥很爭氣，在孟師傅的廠子做工做得很好，每個月都向家里遞錢，雖然只有三百元，對于農(nóng)村人來說已經(jīng)很多了。村子里的人，看到母親每個月都要去郵局取匯款，開始羨慕起來。
二哥能干，人緣又好，在山外混得不錯的消息很快在村子里傳開。
“李哥，娃年齡不小了，該娶媳婦吧！”父親在西安打工，遇到鄰村孫師傅，兩個人在一起干水里撈沙的活。有一天，聊起孩子的事，孫師傅抓住時機問。
“哎，娃年齡是不小，可誰家的女娃能看上咱老二嗎？”父親不明白孫師傅的話，點燃一支羊群牌香煙，狠狠地吸了口，望著面前的河流嘆息起來。
“我家老大丫頭今年二十一，長得也不錯，你考慮一下？”孫師傅看到機會，給父親遞上一支煙。
“你家丫頭我見過，娃長得不賴?？伤?，愿意不愿意嫁給我家老二呢？”父親了解孫師傅家里一些情況，試著找理由拒絕。
孫師傅，老二鄰村人，性格與為人方面還好。他家媳婦，地地道道的農(nóng)村人，潑婦型，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整天與村子里的人吵架。受她的影響，幾個孩子也動不動與鄰居家孩子們打架，吵鬧，搞得鄰里關(guān)系十分不和諧。父親擔(dān)心，娶上這樣一位媳婦，二哥以后的日子不太平。
“你抽空去趟孩子那里，給老二好好說說，讓我家丫頭給他做媳婦?！睂O師傅不明白父親的擔(dān)憂，繼續(xù)出招。
二哥年齡大了，父母也擔(dān)心他娶不到媳婦，現(xiàn)在機會來了，他們必須抓住。在孫師傅的再三要求下，父親去了一趟孟老板的廠子看二哥，說明孫師傅的心意。二哥沒有拒絕，答應(yīng)父親先定下這門親，他們在一起交往看看情況，成了就結(jié)婚，二哥便有了他的初戀。
結(jié)果，他們交往不到一年，孫師傅媳婦在村子里與鄰居們越鬧越厲害，二哥的新媳婦也參與其中，村子里的人見了母親便勸導(dǎo)，這樣家庭出身的孩子絕對不能讓進家門，否則以后麻煩太多。
“媽，我舅家的大丫頭人品不錯，一點都不像她父親。他來家里見過老二，說她喜歡咱家老二，你看要不要找謀婆去問問我舅?”正在老二母親進退兩難之際，老二的嫂子告訴母親高興的事。
人與人相遇，都是上天的安排。特別是，兩個陌生人能否走到一起，如果沒有天意，那只能是一場夢。結(jié)婚，不像我們想象的那么簡單，只有緣分到了，才會吵而不離。否則，將兩只不甜的瓜扭在一起，最后都要吃下苦果，為各自的行為買單。
大嫂的話，引起母親的重視，找來謀婆去打聽，結(jié)果她表妹一家百分之百愿意。有了新媳婦，二哥便與孫師傅的女兒解除了婚約，很快與大嫂的表妹定親，準備結(jié)婚。
二哥的婚禮，農(nóng)歷三月十五日如期舉行，四面八方的親朋都來祝賀，坐了六十多桌。這么多親朋前來祝賀，在小山村讓不少人羨慕，父親那天臉上樂開了花。辦完婚禮，二哥帶著媳婦，回了趟娘家，返回家里后帶著父母給他們準備好的行李去了咸陽。
“老二，這是我給你們夫妻準備的新住處，你看還滿意嗎？”趕了十三個小時的路，二哥才回到孟老板的廠子。二哥給孟老板送喜糖，寒暄一陣后，孟老板帶二哥去看他的新住處。
“達，該去抽血了。”醫(yī)院候診大廳里，人山人海，喊叫聲不斷，并未影響二哥的回憶。葉子取號，再去報到機登記，然后返回大廳，找到父親。
聽到叫聲，二哥站起身來，習(xí)慣性地拍拍屁股上的塵土（其實，他也明白，醫(yī)院大廳的地面，比他衣服還干凈。），跟在葉子身后，快步向化驗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