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躺在床上,望著窗戶,調整著心情??墒?,每道閃光,讓他煩躁的心根本安靜不下來。他試圖尋找閃光背后的故事,應由一輛飛奔的車輛說起嗎?他,不敢確定情節(jié)的精彩度。
日子,在二哥的精心呵護下,開始出現(xiàn)轉機。那年秋天,二哥迎來了人生中最開心,讓他十分興奮與驕傲的日子。大丫頭高中畢業(yè),高考成績離二哥的預期存在差距,但在大山里,在這樣的家庭背景下,能收到西安某名校的錄取通知書,他已經(jīng)很知足。
“達,考的不好,請你不要生氣?!笔盏戒浫⊥ㄖ獣翘?,大丫頭心情有些低落。她知道家庭條件不好,平時學習很努力,成績一直不錯,怎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呢!她擔心二哥罵她。
學習,對于一個孩子來說,是一件非??嗟牟钍隆T搶W習的年齡,有些孩子抓住了時光,有些孩子荒廢了日子,造成多種結果。好與壞,人生道路上都得自己去買單,別無他法。這一點,上學的第一天起,二哥已經(jīng)向她們講得很清楚。高中三年,別的孩子在上課與補課之間往返,大丫頭要在上課與打工之間行走,否則可能面臨輟學的危險。
三年,對于一個家庭條件好的學生來說是件非常幸福的事,他們除了讀書什么都可以不做,并且身后還有豐富的物質基礎作為保障。大丫頭不行,她是二哥的女兒,這幾年家里發(fā)生了好幾件大事,每一件事都會讓人痛苦一生。學校距離家30多公里山路,按照要求必須住校,吃穿住行都得要錢,每個月至少也得一千多。每個月底為了下月的生活,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你達現(xiàn)在成這樣了,躺在床上起不來,我沒有能力再為你提供學費,要不咱們不上了?”初二那年,一個周末,大丫頭趕回大山里看望二哥,她的母親拉著她的手哭泣著。
“可是,我真想上大學?。??!笔鄽q的孩子,面對大人的淚水,開始迷茫。
那天夜里,大丫頭去找爺爺奶奶,說出自己目前的處境,并且告訴爺爺奶奶她真的想上大學,不想像父親一樣留下終生遺憾。至此,二哥父母才知道一個隱瞞了幾十年的真相,找到當初二哥沒有考上高中的原因。大丫頭的訴說,讓二哥的父母很難過,第二天一大早,父親去看二哥。
“丫頭學習一直很好,她想上大學,讓她繼續(xù)上,千萬不要阻止孩子?!倍绲母赣H講述了他小時候的經(jīng)歷,希望二哥多鼓勵孩子,不要因為家庭發(fā)生的事,影響到孩子求學的熱情。
父親的一通話,讓二哥感到慚愧。他認為,父親講得沒有錯,既然給女兒一個生命,必須對她負責,只要孩子提出的理由與行走的道路正確,作為她們的監(jiān)護人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幫助她們,扶持她們,支持她們走向光明,走向夢想的地方。況且,兩個女兒都非常懂事,學習上從來不讓他們操心,沒有向她們討要過一份補課錢,全靠自己。這樣的好孩子,哪里找,為什么要阻止她繼續(xù)上學呢!
“丫頭,我的身體不礙事,你們不要擔心,明天快點回學校去,別耽誤功課?!备赣H走后,二哥將大丫頭叫到床前。
“達,你放心,我的生活費我自己想辦法,你們就不要擔心我了?!敝灰С炙蠈W,怎么做都行,大丫頭已經(jīng)想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
“你一個女學生,能有什么辦法,好好讀書就行。至于生活費等,我讓你媽每月按時送到學校,你不用管?!倍鐡?,一個小女孩在城市里打工,會遇到壞人,極力阻止。交代完注意事項,他從床鋪下摸出一千元人民幣,交到丫頭手里,讓她保管好。
接下來,大丫頭的學生時代,成為二哥一生的又一個痛點。高考,能取得這樣的成績,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應當為女兒高興,怎么會罵她呢!面對女兒的內疚與不安,二哥接過通知書,仔細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將它交還給女兒。
“好著哩,好著哩!女兒終于考上大學給達長臉了,謝謝你!”二哥一把拉過丫頭,將她抱在懷里,滿含熱淚。
“可是,學費很高,還是不上了吧!”大丫頭用擔憂的目光望著二哥許久,才讓幾個大字從嘴里慢慢蹦出來。
“這個,不用你操心,暑假在家好好休息,開學我送你去報到?!倍缭缇桶l(fā)現(xiàn)了女兒的擔憂,給她打安心針。
八月,是豐收的季節(jié),大山里到處洋溢著笑臉與歌聲,二哥找不到開心的理由。一個月時間,他一個重病號,從哪里能掙到或借到兩萬元。這幾年,家里不幸運的事情一個接著一個襲來,已經(jīng)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并且還欠下了幾萬元的外債。在這節(jié)骨眼上,又遇到這樣一件頭痛的事,他該怎么辦?
“那一年,真是太難了!”一道閃光過后,緊接著是汽車喇叭的一聲長鳴,在深夜里顯得格外刺耳。這一閃一叫,將二哥從回憶中拉了回來,他長嘆著。他的嘆息聲,在十多平方米的臥室,久久回蕩。
困難,有時會壓倒一個精力充沛的人,有時會讓一個迷茫者找到重生的方向。關鍵要看,每個人面對困難的態(tài)度。第二天,二哥拄著拐杖找父母商量,畢竟老人們的思路與眼界要比他一個病人寬闊一些。
“我打聽過了,現(xiàn)在有上學貸款,沒有利息。你行動不方便,我去鄉(xiāng)上銀行問問,看他們都要啥手續(xù),回來后我們再商量。”孫女考上大學,對爺爺奶奶來說,也是一個天大的好事,他們必須提供幫助。
“丫頭要去城里打工,說掙點生活費,給家里減輕點負擔,我答應了。她還小,怕遇到壞人,我給她姨打了電話,讓就近幫助孩子找點事做。”大丫頭的想法,二哥認真思考過后,認為可行,便答應了她?,F(xiàn)在,與父母商量后面上學的事,他覺得有必要告訴他們。
找到問題解決的辦法,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二哥按照列出的清單準備貸款材料等。8月30日,二哥起個大早,背上為大丫頭準備好的衣服便離開了村莊。到達縣城時,女兒已經(jīng)在車站等他,買好車票,登上開往西安的直達班車,送女兒去大學報到。
二哥清楚記得,為了讓女兒能在同學面前站直腰桿,送她到達學校大門之前,他丟掉了手里的拐杖。雖然,走路不怎么利索,但他感覺到自己的腳步邁出得很有力,吸引了不少羨慕的目光。
那些目光,二哥不去研究,現(xiàn)在想起那天進大學校園的情景,他偷偷地笑了。閉上眼,進入夢鄉(xiāng)不久,他看到父親從身邊經(jīng)過,竟然沒有理會他。他沖上前,大喊,父親似乎聽不見喊聲,繼續(xù)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