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昳從最下一個抽屜拿出吹風機想要遞給他,一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簡幸川已經(jīng)上前了兩步,就在她的身后。
發(fā)梢上的水順著脖子往下滑,喉結(jié)的兩側(cè)泛著水光,水珠最終隱入領(lǐng)口消失不見。
“你拿去用吧,我的電吹風功率有些小,可能要多花點時間?!?p> 簡幸川一句謝謝未說出口,就聽見了房間外有人在說話。
先是敲門聲,“幸川,媽媽找你說點事,你在忙嗎?”
楚昳嚇了一跳:“梁阿姨在叫你,你快去?!币姾喰掖ㄟ€沒動,又動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她窘迫的動作被簡幸川盡收眼底,條件反射式的不愉快感、莫名的緊張感籠罩著她,但凡他多一秒留在這里,她就會提心吊膽一秒。
簡幸川手里拿著電吹風,走到了門口:“媽。”
梁彥秋坐在輪椅上,聽到兒子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她轉(zhuǎn)過頭去。
本來想直接說事的,可她卻看到兒子是從楚昳的房間走出來的,立馬一換自己慈母的樣子。
“幸川!你怎么從她的房間里出來?你們倆……”
梁彥秋看著簡幸川,他身上穿著的是家里的衣服,頭發(fā)軟軟地塌在額頭,臉頰溫熱泛紅。
她過分敏感地想到了些什么,死命地想要從輪椅上站起身,撐了好幾次都沒能起身,身后的阿姨一直扶著她,生怕她摔在地上。
簡幸川往前走了走:“媽,你什么事?”
梁彥秋臉上就寫著憤怒兩個字,看著走來的簡幸川:“你在她房間做什么?是不是她,是不是她把你帶進房間的?”
都不等簡幸川說話,梁彥秋甩開阿姨的手,自己轉(zhuǎn)動著輪椅到楚昳房門口。
“你這個小姑娘懷的什么心,大晚上的讓我兒子在你房間里!”
楚昳第一次看到梁彥秋竟然這么惡狠狠地看著她跟她說話。
“不是的……”楚昳辯解的聲音幾乎聽不見。
“媽,你到底在說什么,我在問她借東西,哪有你說的這樣?!?p> 梁彥秋顯然沒有聽進去,側(cè)頭看向簡幸川:“家里什么沒有,你一個快高考的人了,她這個小姑娘怎么這么不懂事啊,你的每一分鐘都很寶貴,沒空在她這里浪費時間?!?p> “媽,你真的多慮了?!?p> “你不用幫她辯解,我看的一清二楚,你們男女有別,也不知道避嫌,還想讓我怎么想?!?p> 楚昳看著梁彥秋的樣子,要不是走廊里不讓便調(diào)轉(zhuǎn)輪椅的方向,剛才梁彥秋怕是要進她房間教訓她了。
梁彥秋指揮著阿姨幫她把輪椅推一下,她還有事沒跟簡幸川說呢。
“簡幸川,你跟我過來?!?p> 簡幸川不知道身后的楚昳現(xiàn)在是什么表情,對她無妄受罵感到內(nèi)疚。
他想確認楚昳是否有事,但是現(xiàn)在要是再敢踏過去半步,梁女士怕是要發(fā)飆了。
走廊里安靜了。
楚昳關(guān)上房門,忍不住落淚。
梁阿姨對她的敵意很大,可也不能不知緣由就開口胡說。
她坐在椅子上,抱著腿,把臉埋進了臂彎,眼淚沾濕袖子,想念父母的心思洶涌無法阻擋。
面對簡幸川,梁彥秋就把剛才那個樣子收斂了起來,一副和顏悅色。
“幸川,我剛從你爸那里聽說了,伊家的伊智材有意請我們吃個飯,說那天他女兒應該也會去,那你也一起吧?!?p> 簡幸川絲毫沒有聽梁彥秋在說什么,只是回話:“媽,剛你那個樣子是要做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對楚昳?”
“幸川,你怎么跟媽媽說話呢?”
“媽,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至少不會這么不分青紅皂白?!?p> “你是說我不講道理?簡幸川,大晚上的你們共處一室像什么話!你今年高三了,后面選學校什么的都要準備起來了,沒時間在別人身上耗著,聽懂了沒有?!?p> 面對生病導致無法行走的母親,簡幸川也狠不下心說些別的了。
母子對峙,他輸了。
“我剛問你的話你聽見沒?”梁彥秋又發(fā)問。
“聽到了,這是你們的事,別拉上我?!?p> 梁彥秋嘖了一聲:“我不是說了嘛,他女兒也來,叫什么來著,寧寧是吧,好久沒見了,你也一起去吧?!?p> “我沒興趣,與公司有關(guān),但與我無關(guān)?!焙喰掖ê敛辉诤酰揭贿吶チ?。
“你這孩子怎么這樣?我好心好意跟你說,你還不理不睬,真是被那姓楚的亂了心智?!?p> “你別這么說她?!?p> 梁彥秋翻了個白眼:“算了,我也懶得說這些,別再讓我看到你們倆大晚上的在同一個房間,你記清楚?!?p> 梁彥秋把阿姨叫了進來,推著她的輪椅走了。
簡幸川有些煩躁,自己母親把楚昳說的什么都不是,伊家有錢有勢,才如此獲得她的青睞,而楚昳什么都沒有,這分明就是見人下菜碟。
簡幸川沒再去找楚昳了,不想再讓楚昳難堪了。
手機靜靜地躺在他手里,畫面上是楚昳的對話框,十多分鐘,他一句話都沒發(fā)出去。
最后,他發(fā)了句:對不起。
那里久久沒有回音。
楚昳整理情緒,努力把剛才的事情忘卻,沒時間看他的消息。
第二天,簡幸川剛下樓就看到阿姨把一副碗筷從桌子上收走。
“楚昳呢?”
巧姨手里拿著碗筷回答:“你是說楚小姐嗎?她剛走?!?p> “已經(jīng)走了?”
“對?!?p> 這么早就走了,是在避開他還是在避開他母親。
楚昳是第一個到教室的,坐在那里翻翻自己的英語書,享受這片刻的寧靜。
臨近考試,楚昳在教室?guī)缀醪慌哺C,要復習的內(nèi)容翻來覆去地看,考試當天依然忐忑不安。
放學前,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上面有兩條未讀消息,是在考試前就發(fā)給她的了。
簡幸川:放學別走。
簡幸川:我等你。
楚昳不動聲色地整理著自己的東西,沒有把這兩條消息當回事。
原本相約一起放學的丁舒怡在此刻翻找起了自己的筆記本,楚昳幫忙一起,最終在書本的夾層里發(fā)現(xiàn),花了不少時間。
兩個人走到門口,聽見前面的丁舒怡突然倒吸一口氣,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對方?jīng)_著楚昳開口:“為什么不回我消息?!?p> 這個聲音……除了簡幸川還能有誰。
楚昳僵硬地轉(zhuǎn)頭看去,教室門口站著簡幸川和顧懷珘,顧懷珘笑著跟她打招呼。
“學妹,你好啊?!?p> 丁舒怡在這個情況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回過頭問:“楚楚,這……?”
楚昳看著簡幸川:“你什么事?”
“我發(fā)的消息,你沒有看見么?!?p> “所以,到底什么事???”
究竟什么事簡幸川沒說,不然也不會現(xiàn)在,四個人坐在一家冰淇淋店里,大眼瞪小眼了。
丁舒怡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看看楚昳又看看面前這兩位學長,又不好意思一直看著他們,最后只能低頭看著桌上的菜單,隨機選出一個抹茶麻薯口味。
“有什么事就直接說,你這樣會耽誤大家放學回家的。”楚昳少有地挺直腰板。
簡幸川不動聲色說了句:“我沒讓他們也跟過來,他們可以走?!?p> 顧懷珘反駁:“我是自愿來的,你趕不走我。”
丁舒怡坐直身體:“我,我也是,我要跟楚楚一起回家的,她不走我也不走?!?p> 楚昳就看著簡幸川對著她揚了揚眉,就好像說不是他讓人留下來的,所以不存在他耽誤別人回家這件事。
“所以……你現(xiàn)在是要干嘛?”
簡幸川手一伸:“作業(yè)?!?p> “啊?”
神明今天不放她的假了。
“在家不是不方便么,那正好在這里給你輔導啊?!?p> 搞了半天就是要給她輔導功課啊,興師動眾。
楚昳抬手,婉言謝絕:“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可以?!?p> 簡幸川一開口就直指她的死穴:“今天考的數(shù)學如何?!?p> 楚昳一口牙都快咬碎了,最后不情不愿地接受來自優(yōu)秀學生的好意。
在外面待了近兩個小時,最終因耐不住饑餓而告終。
丁舒怡倒是想一起走,但是看到簡家的那輛黑色轎車停在那里,也說不出讓楚昳跟她一起走的話了,趕緊閃人了。
楚昳這次倒沒拒絕。
坐在車上,她問:“要是晚回家會有關(guān)系嗎?我不想再被誤解了?!?p> “不會,有我在?!?p> “昨天你不是也在場,有用嗎?”
“以后不會了?!?p> 到家之后,果然梁彥秋就坐在那里,楚昳進門后都不敢看她一眼,只顧著自己換鞋。
“你們兩個,今天怎么這么晚回家?干什么去了?”
簡幸川穿上拖鞋走進去:“高三學習緊迫,以后這么晚回來都是正常的?!?p> 楚昳嘴角抽了抽,這人吹牛也不打草稿。
“也是,之后你要出國的話更要花時間了。”梁彥秋側(cè)目看向楚昳,“那你呢?他們高三忙,你高一也忙?不會是貪玩吧?!?p> 楚昳剛想否認,身邊的簡幸川先開口:“我高一的時候不也這樣,學生會、社團、補習班,每個都很花時間?!?p> “你們一個兩個都替她說話,你爸這樣,現(xiàn)在你也這樣,你們父子兩個人還真像?!?p> 簡幸川又問:“爸還沒回來嗎?”
“沒呢,你爸最近是被這要命的芯片蒙蔽了雙眼,整天不著家,找那些所謂的工程師做研究呢。”
“媽,你體諒一下爸吧,他也是為了天堯的未來?!?p> “我當然知道?!边@點梁彥秋比簡幸川更明白,天堯是從他們手上一點一點做起來的。
母子兩個人說著話,倒是給了楚昳偷偷逃回房間的機會。
這個空間里,她覺得好安心。
這段時間,除了周末去養(yǎng)老院探望爺爺?shù)臅r候她可以放輕松,別的時候她總是要繃緊神經(jīng)。
楚昳在第一次月考后非常直觀地發(fā)現(xiàn)了她文理偏科的問題,語文和英語成績是全年級第一,剩下的硬生生把平均分拉了下來,總排名只到中上游。
老師布置的任務(wù)是把成績告知家長后家長要簽字。
簡叔叔每天都這么晚回家,不方便再去麻煩他,可梁阿姨這里顯然是不會幫她的。
下下策就是自己仿寫一個。
否則,只剩下……
晚上楚昳坐在房間里,握著手機終于是發(fā)了條消息出去。
楚昳:走廊里見面,我找你有事。
簡幸川從椅子上起身,不知道楚昳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他走到房間外,看到楚昳從房間里探出半個腦袋看過來。
“怎么了?”他問。
楚昳回頭看了看樓梯口,確認安全之后才問:“簡幸川,你這里有沒有簡叔叔的簽名?。俊?p> “什么?”簡幸川覺得自己聽清楚了,但是聽清她說什么之后又覺得是自己聽錯了。
“就是……簡叔叔的簽字,我想看看?!?p> 兩個人隔著幾步路,站在自己的房門口遙遙相對,簡幸川沒忍住,往她這里走過去。
楚昳猛擺手,自己又往房間里縮了一步:“誒,你別過來,被梁阿姨知道又要說了。”
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那我站這么遠,怎么給你看?”
“你拍一張發(fā)給我看就行了。”
這哪有楚昳說的這么簡單,簡幸川總要知道楚昳想要這個做什么用,商人對此的謹慎態(tài)度不比普通人。
他繼續(xù)往她這里走過來。
看到簡幸川的步伐,楚昳急了:“誒!都讓你別過來了?!?p> 簡幸川一把捂住楚昳的嘴,反手把她房間的門關(guān)上了。
“你再叫得響一點,本來我媽不知道的,也該被你引上來了。”
楚昳被他捂住了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現(xiàn)在這個氛圍有些尷尬,他們貼得好近,楚昳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她借著房間里的光正好可以清清楚楚看到簡幸川的臉,說他長得帥都有些過于片面,只能說他臉上的每一處細節(jié)都是長得恰到好處,上眼瞼弧度略彎,眼尾上翹,單看眼睛是一副漂亮的丹鳳眼。
簡幸川手指上有股橘子香皂的味道,很好聞。
楚昳臉上有些發(fā)燙,伸手拉下簡幸川的手掌,轉(zhuǎn)過身去平復一下心情。
簡幸川看不到楚昳的臉,只是覺得她怎么突然連耳朵都紅了。
“你要我爸的簽名做什么用?”
楚昳嘟囔了一句,簡幸川沒聽見,追問:“什么?大聲點,”
楚昳沒好氣地回過身:“月考成績出來了,老師讓家長給簽名,我就想簽個像樣點的。”
嘖,模仿簽名啊,聽上去很有商業(yè)欺詐的味道。
“卷子拿出來我看看?!?p> 楚昳很聽話的把自己的幾張考卷交到了簡幸川手里。
他翻了翻道:“考得不錯,在我意料之內(nèi)?!?p> 這成績,楚昳聽不出他是在夸獎還是在嘲諷。
“能看出你盡力了,我說過兩遍的題都做對了,別的對你可能是有些難度,下次多努力。”
楚昳合理懷疑簡幸川是想炫耀自己教得好。
簡幸川拿起她放在桌上的筆,三兩下就在卷子上簽下了字,楚昳看去,卷子上簽得是他簡幸川的大名。
“誒你干嘛?”
他放下筆:“不是說要家長簽字么,這家里我算是你哥哥,哥哥就是你的長輩,那我簽字也沒有關(guān)系吧?!?p> 在楚昳有所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她被班主任叫去了辦公室。
“楚昳,這個簽字我沒看錯的話是簡幸川同學的?”
楚昳抿了下嘴唇:“老師,我現(xiàn)在是寄住在他家,叔叔阿姨比較忙,我就只好找他代勞了?!?p> 她怕老師會有什么意見,沒想到班主任像是打開了新思路一般:“這樣挺好的,你以后有什么問題直接問簡幸川同學就好了,你的成績老師也看過了,文科很好,理科要抓抓緊,高三之前這些都不能放松?!?p> “好的?!?p> 事情竟然這么輕易就解決了,感謝他簡幸川出手相救。
易珂棠
最近存稿要大改,所以發(fā)文會有些慢,時間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