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美的木雕屏風(fēng)后面,幾張長方書桌整齊排列,一群衣著光鮮的年輕文生正在紙上揮毫潑墨。為首的正是楊修的老熟人、身穿白色長袍的楊少天,正意氣風(fēng)發(fā)和同伴談笑。
但現(xiàn)在的主角卻不是他。
一位綠衣少女被眾星捧月般圍在中間,約有十六七歲,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就像一汪深潭,讓人神往。每次笑起來,少女帶著嬰兒肥的臉蛋上便出現(xiàn)兩個可愛的小酒窩,青蔥少女獨有的朝氣瞬間就在屋子里綻放開來。
眼下正是冬末春初,河冰未化,就算點著炭盆,屋里的人也能感覺到冷意凜然。
可少女就穿著一件嫩綠色輕靈短裙,袖口探出如玉的皓腕,裙擺下的玉足也隱約可見,白嫩的腳踝上還環(huán)著幾串紅色珠鏈,舉手投足間爛漫無邪,讓人忍不住隨著少女的動作心動神搖。
少女純潔至美的樣子讓楊修忍不住怦然心動,不過只是微微一怔,楊修就回過神來,在心里告誡自己,現(xiàn)在可不是心猿意馬的時候,專心修仙才是正事。
楊修一邊收斂心神信步走到最角落的書桌前,把手中各色物品一一擺好,一邊暗自思量:看少女這樣子,對方身上多半有避寒的法器,來頭不小啊……。
至于楊少天,楊修連一眼都懶得看。換成以前可能會畏畏縮縮的躲開,但現(xiàn)在的楊修心有乾坤,氣場不輸任何一位青年才俊,早已不是原來那個窩囊的弱勢書生了。
為首的楊少天興致正高,正在跟綠衣少女笑著說些什么,待看到楊修后臉色卻忍不住一沉,目光中隱隱透出恨意。
孫武在考場外被鞭打一頓,后來又被楊修一腳蹬折了鼻梁,圍觀者眾多。就算那幾個保護不力的家丁被狠狠處罰,楊氏的面子也已經(jīng)丟盡了。
這個楊修,不知好歹,簡直該死!
楊少天心中恨極,可是瞄到旁邊的綠衣少女,不知為什么沒有發(fā)作,反而強行壓下了怒氣。眼前少女出身尊貴,連山陰城主都要巴結(jié)著。如果能跟她拉近關(guān)系甚至更進一步,對今后楊氏宗族和楊少天的修仙路都大有裨益。
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嬌滴滴的小美女。
對于一向霸道的楊少天來說,心里早把眼前的綠衣少女看成了自己的專屬物品。
被眾星拱月般圍在中間的綠衣少女還是笑嘻嘻的,閃亮的大眼睛上下打量楊修,似乎很是好奇。楊修衣著破舊,卻有著現(xiàn)代人那種自信和從容,和原來的“楊修”不可同日而語,不只是綠衣少女,連楊少天都感覺現(xiàn)在的楊修有點兒讓人看不透。
“信姑娘,你看我這幅書法如何?”似乎察覺到綠衣少女的注意力被楊修吸引過去,楊少天眼中閃過一絲嫉妒,拿起面前的紙張,沖綠衣少女和煦笑道。
綠衣少女雙手背在身后,扭頭看著楊少天手上的宣紙,煞有其事道:“嘻嘻~很不錯呢,楊公子肯定下過苦功夫,沒有三年以上的潛心練習(xí)不會有這種筆力。怪不得大家都說你是山陰城的文首~”
楊少天寫的也是千字文,不過不知為什么只寫了一半兒,最關(guān)鍵的引靈篇并沒有寫完。
此時少女的動作神情自然柔美,偏又帶著一種攝人心魄的吸引力,周圍幾個文生都和楊少天一樣忍不住偷眼欣賞,一副癡迷愛戀的表情。
此時唯獨楊修低頭揮筆,身處識障產(chǎn)生的各種幻覺中,并沒有察覺周圍的異樣。
相比于仙文會考時,這次默寫速度快了不少,書寫過程中出現(xiàn)的幻象也大大減弱。沒過一會兒,工整漂亮的小楷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紙上,并逐一加上句讀。饒是如此,一篇文章寫下來,楊修也已經(jīng)滿頭大汗,累的夠嗆。
吹干墨跡,楊修疊好幾張宣紙越過楊少天眾人,直接來到多寶閣大廳,敲了敲柜臺氣定神閑道:“祁老板,完整千字文,就不要你零頭了,一口價二百兩?!?p> 多寶閣的祁掌柜正在低頭啪啦啪啦撥弄算盤,聞言兩撇胡子一哆嗦手一抖,算盤上的珠子立刻亂了套。
“我說楊修你小子故意搗亂是吧,是不是剛才花錢后悔了?告訴你,多寶閣概不退貨!”
祁掌柜不耐煩的擺擺手,皺眉嘟囔道,心說老子都看著呢,你趴在桌子上寫了一刻鐘就能把千字文寫完?坑蒙拐騙到我這兒來了。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周圍人看向楊修的目光幾乎全都是憐憫中帶著蔑視,還有就祁掌柜這種居高臨下的態(tài)度。
這種被人看扁的滋味很不好受,所以楊修心里一直憋著一股氣,聽到祁掌柜帶著不屑的話,楊修暗自吸了口氣,然后才咧嘴高聲笑道:“祁掌柜,你這狗眼看人低的老毛病還是沒變啊。原來多寶閣開門做生意不看東西真假,只是看客人的身份高低?”
“嘿你這個小崽子,我今天……”
楊修說話聲音頗大,周圍的人紛紛扭頭看過來。祁掌柜被氣的八字胡翹起多高,剛想叫伙計過來把楊修趕走,就看臺下的楊修把手里的宣紙往柜臺上“啪!”的一拍,氣定神閑的看著自己。
眼下店里客人不少,祁掌柜只能壓下怒氣狠狠瞪了楊修一眼,渾不在意的把幾頁紙拿到手里??梢豢粗卵劬α⒖痰傻牧飯A,一臉的不可置信,愣了數(shù)秒之后,抬頭看看笑吟吟的楊修,大聲喊道:“來來……來人!把這東西拿到后面辨識一下……”
“不用啦,那就是千字文沒錯,”
祁掌柜話音未落,堂下已經(jīng)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楊修聞聲回頭,正好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綠衣少女,正笑意盈盈的盯著自己,鼻子里都能聞到少女身上獨特的香氣。
再往后看,楊少天在內(nèi)的一眾文生都盯著楊修,眼神里有驚訝、不解,更多的還是**裸的嫉妒,似乎對綠衣少女靠近楊修非常氣憤。
剛才還黑著臉的祁掌柜瞬間變作溫順的貓咪,小跑著走下柜臺,恭敬的把千字文遞到了綠衣少女手里,一臉諂媚的笑容,看的楊修心里直發(fā)毛。
“你寫的字好漂亮呢,”
綠衣少女背著雙手,專心致志欣賞楊修的筆跡,很是可愛的晃了晃腦袋,“怎么感覺比我?guī)煾祵懙倪€好呢……對了,你叫什么名字來著?”
楊修看著眼前這個有些自來熟的小蘿莉,掃過對方白皙的皮膚、小巧的瓊鼻,愣了愣才抱拳客氣道:“在下楊修,姑娘謬贊了。”
“什么謬贊不謬贊的,好就是好!”
綠衣少女皺了皺眉鼻子,大眼睛滴溜溜亂轉(zhuǎn),上上下下打量楊修幾遍,這才笑嘻嘻道:“這千字文我要了?!?p> “信姑娘,是不是再考慮一下?”
楊少天聞言快步走上前,扭頭惡毒的看了楊修一眼,然后轉(zhuǎn)身沖綠衣少女笑道:“二百兩不是小數(shù)目,這個楊修是我族弟,平時游手好閑資質(zhì)愚鈍,他怎么可能寫出千字文……”
聽了這話,少女不由微微蹙眉,覺得楊少天這個舉動有些冒失。
“我名聲不好?楊公子這話我就不愛聽了,”
楊修斜眼瞄著楊少天的背影,思量著是不是在楊少天兩腿之間狠狠撂上一腳,嘴上一點兒不客氣,“我楊修雖然窮,但好歹潔身自好。倒是楊公子你,印堂發(fā)黑臉色蒼白,腳步虛浮外加腰桿發(fā)軟,是不是昨天又去滿春院瀟灑了?不然以楊公子的才氣,不應(yīng)該連一篇千字文都寫不完吧~”
楊少天聞言臉色一滯,回頭怒視楊修,一副被野貓踩到尾巴的表情,那眼神幾乎要把楊修吃掉!
楊修猜的一點兒沒錯,昨晚慶功宴之后,楊少天和一幫好友在滿春院徹夜不歸,現(xiàn)在眼圈還是黑的,不然這千字文也不至于寫到一半就后繼無力。
楊修咧嘴一笑,挑起一邊眉毛,做了一個你奈我何的表情。旁邊的綠衣少女倒是被楊修犀利的反擊逗的“咯咯”一笑,直接從腰上摘下小巧的荷包,抽出幾張銀票遞給楊修。
接過銀票,楊修確認(rèn)數(shù)額和上面錢莊的印戳無誤,心里才踏實下來。
繡著銀票上帶著的香氣,楊修暗道幸運。二百兩的價格其實有些虛高,楊修本打算跟祁掌柜討價還價一番,沒想到碰上這么一位大金主,這下又能多買不少東西。
楊修急著大采購,沖綠衣少女微微抱拳,收拾好書桌上的物品,拿著銀票沖臉色鐵青的楊少天揮了揮,見楊少天氣的額頭青筋亂跳,這才咧嘴一笑,大步流星離開了多寶閣。
綠衣少女本等著這個貧寒書生跟自己套近乎,然后借機向?qū)Ψ秸埥桃幌聲?,沒想到楊修一點兒沒猶豫拔腿就走,少女眨眨眼愣了一會兒,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嘻嘻,這人真有意思?!?p> 綠衣少女沖門口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孩兒招招手,跟對方耳語一番,臉上充滿了惡作劇般的笑容。
不過此時楊少天的臉色已經(jīng)黑的要滴出水來,手里的宣紙被揉成一團,咬牙切齒的朝身旁家丁吩咐道:“回去之后見族長,別管什么風(fēng)險顧慮,一定找到地契,然后把這小子弄死!”
※※※
手里有了錢,楊修最先想到的不是存起來預(yù)備購置火靈丹,而是立刻采購必要的生活用品。
嶄新的棉衣被褥是必須的,還有給劉大娘和虎子的生活用具,給劉大娘治療腿痛的藥材,虎子一直想吃的燒雞等等。到后來楊修干脆雇了一輛馬車,把這些東西全部運回了劉大娘家。
東西雖多,但相對于二百兩紋銀的巨款來說,只是九牛一毛。
驟然見到家里多出這么多東西,一向本分的劉大娘還以為楊修去干什么坑蒙拐騙的事,待楊修忙不迭的解釋清楚,劉大娘才放下心,渾濁的雙眼中再次溢出淚水。
還有什么比自己的孩子有出息,更讓老人開心的呢?
最興奮的還要數(shù)楊修,用自己的雙手掙回這么多東西,這種感覺根本不是整天在圖書館整理古籍能比的?;⒆右哺吲d壞了,吆喝著忙里忙外,在劉大娘的指揮下,把馬車上的東西一一安排在自己和楊修的家里。
不過歡天喜地的三人沒有發(fā)現(xiàn),在小巷盡頭,有個年輕男子正朝這邊張望,觀察了一會兒便悄悄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