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智解陰謀
夏雪兒一回房間便鉆進書房,打開密閣走了進去。一刻鐘后抱出一個金絲楠木紋花盒子放在桌案上。只見她伸出手去用手指緩慢的沿著花紋來回的撫摸著盒子,眼神空洞,精神也有些恍惚。
“小姐?小姐!”
“嗯?”夏雪兒回過神來,疑惑的抬頭看向翠竹。
只見翠竹很是心神不寧,眼神中還充滿了擔(dān)憂,柔聲問道:“您怎么了?”
夏雪兒一時幌神,隨即搖搖頭回答道:“沒什么!”然后像沒事兒人一樣打開盒蓋取出古籍看了看封面上的篆體字跡,接著才又放回盒中,仔細(xì)的蓋好盒蓋。
“翠竹,你給蘇公子送去吧?!?p> “是?!?p> 看著翠竹抱著盒子出門的身影,夏雪兒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感覺自己的某個地方也被裝進盒子里一同帶走了,空落落的。
方才她將盒子拿出來時心里就莫名的有一種異樣的悸動,忍不住伸手去撫摸那盒蓋上的花紋,可就在手指剛觸摸到那些古老的紋路時,一股熟悉感便沿著手指蔓延至全身,仿佛……這個盒子和她有著莫大的關(guān)聯(lián)……
秋菊看夏雪兒呆坐著一動不動,皺著個眉頭似是在思考著些什么。又轉(zhuǎn)頭看向庭院里舉著只風(fēng)箏來回奔跑的夏巧慧,咬了咬唇,小心的提醒夏雪兒道:“小姐,李姨娘還在偏廳等著您呢!”
夏雪兒似是沒聽見,并未理會秋菊,只伸手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冬梅拎著火鉗撥了撥火盆中的炭火,火焰涌動,熱浪滾滾,屋里又暖了幾分。
秋菊又開口問道:“小姐不去見見李姨娘?”
冬梅放下火鉗,抬頭看向滿臉焦急的秋菊抱怨道:“哎呀,秋菊姐姐,你就不要操心了,小姐不去他們可以自己來嘛!再說了,那個李公子明顯就是來者不善、別有所求嘛,小姐又何必去理會他們!”
“你是在說宗陽哥哥嗎?”
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說話聲驚到,轉(zhuǎn)頭看去,夏巧慧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門口,手里已經(jīng)沒了風(fēng)箏。冬梅更是被嚇得不輕,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趕忙將求救的目光投向夏雪兒。
夏雪兒無奈的瞥了一眼冬梅,老早就告訴過她言談舉止要謹(jǐn)慎,當(dāng)心隔墻有耳,她可倒好,一句都沒聽進去!接著看著夏巧慧,向她招招手,“怎么不玩風(fēng)箏了?”
夏巧慧撇撇嘴,一臉委屈的說道:“風(fēng)箏跑了,它不和我玩兒了!”
“乖,不傷心了啊,讓秋菊帶你出去找好不好?”
“可是姨娘說了今日府里來了好多人,沒有她的允許,不準(zhǔn)我跑出去!”夏巧慧越說越傷心,說到最后還掉下幾粒金豆豆。
“哦,巧慧不哭,”夏雪兒溫柔的替她擦去淚珠,“改日姐姐給你買個新的怎么樣?”
“可是……我就……喜歡那一個嘛,姐姐……替我去……和姨娘說一說……好不好……好不好?”見夏雪兒不說話,夏巧慧哭的更兇了,哇哇聲響徹整間屋子。
夏雪兒本不想去見李姨娘,她認(rèn)為之前她已經(jīng)把話說的夠明白了,李姨娘也應(yīng)該知道她的態(tài)度了,可沒成想今日不止李姨娘來了聽雨軒,她居然還帶來了自己的侄子。且不說她和李宗陽之間沒有半點交情,那李宗陽先前也從未來過夏府,就算是熟識之人,也不能隨便進出女子居住的內(nèi)院之中,這是規(guī)矩!可偏偏就在今日,在這個人多眼雜的日子,李姨娘突然就把一個陌生男子往聽雨軒中領(lǐng),若被人看到了,即便他們之間是清白的她也百口莫辯,實在是做的過分!
可看著夏巧慧哭的傷心,夏雪兒心里也不是滋味,只好舉白旗投降,柔聲勸說道:“好啦好啦,我去找姨娘,快別哭了,都成小花貓了!”
夏巧慧停下了哭泣,睜開眼睛問道:“真的?”直到夏雪兒點點頭,她才破涕為笑,“哈哈,姐姐最好了!”
夏雪兒伸手替妹妹擦干凈臉上殘留的淚水,又摸摸她的小臉,叮囑道:“先讓秋菊陪你去找風(fēng)箏,晚了就被人撿走了,我一會就去和姨娘說,你且放心去就是?!?p> 看著夏巧慧在秋菊的陪伴下開心的出門后夏雪兒朝冬梅招了招手。
“小姐有何吩咐?”
“你馬上去梅園找二哥,就說……”夏雪兒附在冬梅耳朵邊小聲叮囑著,冬梅聽后點點頭快步跑出了房間。
碰巧這時翠竹送古譜回來,夏雪兒起身說道:“陪我去偏廳看看吧?!?p> 翠竹快步行至柜前,取出一件素色百蝶穿花織錦鑲毛斗篷仔細(xì)的給夏雪兒披上,確定撲不進冷風(fēng),這才跟到她的身后。
偏廳里,李姨娘心神不定,坐立不安,而李宗陽則是悠閑自得,喝著熱茶磕著瓜子,兩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只有一句每一句的聊著,很多時候則是沉默。
就在李姨娘第四次站起身來回踱步的時候,李宗陽仰頭看向她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姑姑不必如此緊張,侄兒看你都站起身來好幾趟了!還是坐下來喝點茶暖暖身子吧!”
李姨娘低頭看向絲毫不擔(dān)心的侄子,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宗陽你是不知道,這三小姐不比一般人,她就像能讀人心思似的,在她面前什么事情都瞞不?。《质切乃忌畛林?,誰也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李宗陽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吐出一片茶葉來,輕蔑的笑了笑說道:“不就是個女孩子嗎,哪有那么玄乎!姑姑要對侄兒有信心,侄兒也不是一般人不是?”
李姨娘搖搖頭喃喃說道:“哎~若是她不見我們怎么辦?”
李宗陽放下茶杯,站起身來,用雙手將李姨娘按下坐在座位上,看著她說道
“不見也沒事,咱此行也不為一定見她一面不是?”
話音剛落,門便被人朝外推開,同時一個讓李姨娘一直不安的聲音也隨之傳來:“既然不是為了見我一面,那不知二位此行還有什么目的?。俊?p> 李姨娘聽見這話,騰地一下從座位上彈起,有些驚恐的看向門口。也不怨她如此忌憚夏雪兒,且不說對方是身份尊貴的將門嫡女,而她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姨娘,就目前來看,自己的女兒夏巧慧頗得夏雪兒疼愛,她也時常照顧著她們娘倆,而夏雪兒自小深得老爺夫人的寵愛,又是唯一的嫡女,可以說女兒的未來,有一大半是握在夏雪兒手中的。
若不是想著李家發(fā)揚光大后自己的腰桿也能挺直一些,她才不樂意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幫助侄子籌劃這個計謀呢!可以說為了李家光耀門楣,她可是堵上了她和女兒的一切!
夏雪兒進屋后,完全忽略了李宗陽,徑直向李姨娘走去,看著她那張泛白的臉說道:“巧慧讓我來向姨娘要一個準(zhǔn)許,一個可以出聽雨軒院門的準(zhǔn)許,”夏雪兒腳步輕盈的繞著李姨娘緩緩踱步,繼續(xù)說道:“我倒不知道何時我這聽雨軒的院門要聽姨娘的命令了?!?p> 李姨娘聽了這話,原本慘白的臉更是全無血色,額頭簌簌冒汗,支支吾吾的解釋道:“三小姐誤會了……我并不是……那個意思!”
“你李姨娘是個什么意思我不想去猜,也沒心思去猜,若是你如此做真是為巧慧的安全著想那也到無可厚非,若是有其他的目的,那姨娘可就該好好反省反省了,畢竟,不是所有的人都像白姨娘那么好運!”
李姨娘聽了這話后徹底的呆住了,直接跌坐到椅子上。她聽出來了,夏雪兒是生氣了,從未見她生過這么大的氣。在面對夏巧云的謀害和白伊寧的誣陷時她都表現(xiàn)得很淡然,只有今天,她才真的像個掌握生殺大權(quán)的王者!
夏雪兒看了一眼呆坐在靠椅上的李姨娘,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憤恨和失望。若不是因為在乎和夏巧慧的姐妹情,若不是不想做傷害夏巧慧的事,她又怎會三番兩次的輕易原諒了李姨娘,即使她是利用夏巧慧來給她下套,她也未曾真正動怒過。她就想不明白了,一向看著規(guī)規(guī)矩矩、善良柔弱的李姨娘怎么能將自己的親生女兒看做是夏雪兒的軟肋,并且三番兩次的利用這根軟肋來逼迫她,還用的如此得心應(yīng)手!
方才的一幕全被李宗陽親眼目睹,他也看到了姑姑如此失魂落魄的反應(yīng),可他一向自負(fù)和自私,從不將別人的感受和處境放在心上,除了他自己的利益之外,再沒有什么能夠牽動他的思緒,也沒有什么值得他浪費精力去思考的。
“三小姐果真名不虛傳,當(dāng)真是集美貌與智慧于一身,這坦坦蕩蕩的情懷和雷厲風(fēng)行的做法,著實讓在下佩服!”
夏雪兒冷眼瞥了一眼李宗陽,這人果真沒心沒肺,自己的親姑姑都嚇成那樣了,他不但沒有半點便是甚至還出口稱贊她。
“李公子就不準(zhǔn)備安撫一下姑姑的情緒嗎?”
李宗陽輕輕一笑,看著夏雪兒意味深長的說道:“姑姑只不過是一時被三小姐嚇到了而已,不礙事,何況,三小姐想要的不就是這個結(jié)果嗎?”
夏雪兒嘆了口氣,是為李姨娘感到不值得,好在她現(xiàn)在思緒不集中在這屋子里,要不然讓她聽見李宗陽那話還不得氣暈過去!她大概還以為自己押上一切為之謀劃和努力的是值得的!可悲,可嘆!
“雪兒!雪兒!”屋外傳來夏天行的聲音,待他走進屋子,看見夏雪兒毫發(fā)無損的站在面前,這才松了口氣。
夏雪兒雙目注視著夏天行,夏天行沖她點了點頭,接著便將目光轉(zhuǎn)向李宗陽,忍著想要把他撕成碎片的沖動,努力扯出一個笑容說道:“原來李兄在這呢,我還到處找你!”
李宗陽看著面前這兄妹倆怪異的舉止,一時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全懵了!
夏天行揚揚手中做工精美的畫筒,說道:“你是怎么知道三妹妹要辦畫展的?若不是被我找到你讓小廝藏起的這幅名畫,我還不知道你人就在偏廳呢!說,是不是沖著三妹妹珍藏的《女史箴圖》來的?不過你可要失望了,那副畫已經(jīng)在前廳展出了,我?guī)闳タ纯???p> 接著不等他開口,夏天行便壓著他的肩頭,強行將他拖出了房間??粗奶煨谐晒Φ膶⒗钭陉枎ё?,夏雪兒輕蔑的一笑,“和我斗,也不看看自己夠不夠格!”接著又側(cè)臉看向一臉呆滯的李姨娘感嘆道:“這么怕輸還敢賭那么大,當(dāng)真是個不要命的主?!倍髶u搖頭,走出房間,接下來她還要去清理李姨娘和她的侄子埋下的隱患。臨走時不忘吩咐翠竹道:“把李姨娘送回去吧,待她好些后轉(zhuǎn)告她好好歇著,今天就不用出來忙了?!?p> 原本安靜的聽雨軒此刻早已是人聲鼎沸,庭院中站著十多位公子,如此一來,即便是李宗陽孤身從聽雨軒出去,也不會遺人口實。
夏天行帶來的這些人全是喜歡繪畫、愛好收藏之人,此刻正圍著一幅畫卷發(fā)表自己的看法。他們討論的太過入迷,以至于夏雪兒到身后了都沒察覺,夏雪兒也沒打擾他們,而是靜靜立在那認(rèn)真的聽。
“這樣長的手卷作品,理應(yīng)從右到左展開。閱看時只能逐漸打開,就像看連環(huán)畫似得,看完一段之后卷上,再看下一段的,人們每次只能看到一個勸誡的故事,但是……這幅確實是從左至右打開的!”
夏雪兒輕輕一笑,終于有人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奧妙!并不急于出聲,仍耐心的往下聽。
“還真是這樣的!你這么一說我才注意到!”
“居然是假的!”
“可是他臨摹的如此像真跡!你們看這線條,它叫“游絲描”,一是說明它力度均勻,連綿不絕;二是說明它從容自得,如行云流水,這可是一種很高的技藝!我很久沒見有人能將“游絲描”運用的如此流暢了!”
“若是顧愷之畫了兩幅打開方式不一樣的《女史箴圖》也不是沒有可能!”
人群再一次沸騰了,夏雪兒終于開口道:“它的確是假的!”
眾人這才發(fā)覺夏雪兒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他們身后,一時都安靜下來,聽她講。
“這九個故事并沒有連續(xù)的故事性,每一圖都是單獨的故事場景。因此我便想著改變一下打開方式,從左至右也能創(chuàng)造出另一種美,而且看起來更舒服一些?!?p> 人群中有人悠悠問了一句:“這是你臨摹的作品?”
夏雪兒知道只一句話是沒有說服力的,被懷疑了也不懊惱,只是微微一笑回答道:“我有個習(xí)慣,喜歡把名字隱藏在畫作的背景中,各位可以細(xì)細(xì)查看?!?p> 接著夏雪兒朝眾人行了個禮,說道:“冒昧更改,還望眾位見諒!”畢竟在大多數(shù)人眼中臨摹時擅自做出這么大的改動是對原作者的不尊重,何況還是畫癡顧愷之的名作呢!
聽到夏雪兒的回答,一番查看之后,先前還持懷疑態(tài)度的人們都被徹底震驚了,誰都沒想到夏雪兒小小年紀(jì)竟會如此了得。就連一向自負(fù)的李宗陽都震驚了,他居然還生出了羞愧之心,不管他承不承認(rèn),他心底都已經(jīng)被夏雪兒徹底折服,還有什么臉留在這兒?
夏雪兒看著李宗陽落寞的背影,心里出奇的平靜,沒有怨恨,沒有暗喜,也許人的心真的是會越來越堅硬的吧。
~~~~~~~~~~~~~~~~~~~~~~~~~~~~~~~~~~~~~~~~~~~~~~~~~~~~~~~~~~~~~~~~
熬夜寫文,不知不覺就到了凌晨四點多,時間總是過得那么快!喜歡的話就賞個推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