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街的餐廳里，音樂舒緩，整個大廳的布置，也是喜慶一片，大紅的綢緞，被有心的布置在周遭，各色假花分別被安排在了迎門的墻壁上，和養(yǎng)魚的池子左右。
吧臺上有一只淡藍(lán)色的花瓶，此時正養(yǎng)著兩支香水百合，下面點綴了滿天星，和幾支不知名的綠色葉片。
小李的臉漲的通紅，許是因為房間里的溫度太高，身上也只穿了單衣，坐在吧臺后面，嘴角噙笑，看著進出的客人。
奶奶進門時，外面的天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玻璃門開闔，帶進一股冷風(fēng)，小李揚臉看著進門的那一前一后兩個身影。
“您什么時候回來了？”小李客客氣氣的站了起來，將袖口攥在掌中，夾著肩膀看向奶奶和她身后那人。
“還有座沒有？”奶奶將手上的皮包放上吧臺，單腿撐地，拉了拉受傷的腿。
“現(xiàn)在沒了！”小李看著男人笑容更甚：“你們要坐的話，還得再等兩個人！”
“用手搓？”奶奶斜覷了眼小李：“你也真是的，哪還找不來兩個人？”說著將手往身后一指：“這可是店里的?？?！回頭得罪了，看誰還來照顧你們的生意！”
“我是?？停 蹦凶油蝗惶竭^腰湊到奶奶跟前：“你這難道不是這店里的老板？還指望一個小姑娘給安排？！”
奶奶白了眼男人，抬手輕輕的點在男人的前臂上：“紅艷是紅艷，我是我！可不能亂說！”
“行行行行！都聽你的！那走吧??！”男子說著拿夾著煙的手，往走廊方向一抬，奶奶抓過錢包，跟在男子身后，往棋牌室方向走去，小李見狀連忙趕到前面，打開了房門。
聽著隔壁人聲鼎沸，奶奶依在麻將桌上的身子穩(wěn)了穩(wěn)，沖男子說道：“你聽是不是老鬼？”
男子正拿著手機通話，見奶奶問話，扭頭看向隔壁方向，將煙從嘴里夾出，高抬著手臂：“我這里正叫人呢！”
奶奶聞言，身體一松，索性不再說話，待男子再次開口，卻又突然說道：“我還是去跟他們打個招呼！”說著果真拿起錢包夾在腋下，開門往隔壁而來。
奶奶的進入，立馬讓房間里的氣氛再次沸騰。
“這不是老李嗎？！”老鬼立馬逮住奶奶，接連問道：“怎么？小兒子那不呆了，回來了？”
“你看你個老鬼！才多少天沒見？說這風(fēng)涼話！雖然是在那邊，我還不是總回來？！”奶奶在老鬼身側(cè)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拉了拉兩側(cè)的褲腿，一面搖頭：“紅艷這一大家子，呆在那到底心里不安生，大華他爸也總是吵著要回來！”說著猛然想起什么，一臉嚴(yán)肅的看向老鬼：“大華他爸傍晚是不是跟你一塊走的？！”
老鬼身子一仰：“你聽誰胡說的！我都沒見著他！”
“不對！你肯定見過！”奶奶說著把袖子往上挽了挽，一只手拉過老鬼的衣領(lǐng)，一頭湊近用手指點道：“他個瘸腿的，沒人領(lǐng)著他能去哪？還誆我呢？！我都知道了！你個老東西，可不是好東西啦！我天天還蒙在鼓里呢！原來老東西跟他女兒見面，都是你從中間牽線搭橋！”說著奶奶將脖梗一硬，松開老鬼的領(lǐng)口，附耳詢問：“你說實話，他們?nèi)ツ牧?？?p> “我真…不知道！”老鬼話未說完，奶奶已經(jīng)“哼”的一聲站了起來：“我可是知道你了！枉費俺倆在一塊玩了那么長時間！”說著拿起包，往隔壁房間而去。
老鬼見狀，忙開口假意道：“老李不玩一會呀？！”
“我在隔壁玩！跟你玩沒意思！”奶奶說著搖著頭，仍包將夾在腋下，扶門而出。
“你在隔壁？在隔壁跟誰打？我怎么沒聽見動靜？”老鬼說著端起水杯，跟了過來。
“去去去！誰讓你來的？！”奶奶見老鬼在后面跟來，忙回身推搡：“十次有九次你都坐在旁邊看！被家里看這么嚴(yán)！還出來玩呢？！”說著自己倒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回頭輸了，看回家不讓你倒尿?。俊?p> 老鬼連連搖頭：“你看你這話說的！俺家里的是啥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說著低垂著頭：“一輩子在家燒個小鍋，一毛錢她也掙不到！我看她硬？！如今也就是兒子長大了，幫著她！”說著慢慢的喝了口茶，抬頭看著奶奶腆著臉笑道：“你看你這說的，我還能不幫著你！？如今你跟老王年齡也大了，他女兒過的不好，他能不惦記？他父女倆見就見吧！老王能扒啥給她？！”
兩人正說著，已進入隔壁，老鬼一見那年輕男子，深沉一笑：“這不是姚家老二嗎？怎么的？你這假離婚變成真離婚了？外頭那個也不扯啦？”說著端著水杯，徑直坐到麻將桌前。
“你看！有啥事能瞞得了你老！”年輕男子騎跨過椅子，坐到老鬼身邊，說著從懷里掏出香煙，自己含了根，又抽出一根遞給老鬼，老鬼接在手里看了看，夾到耳上，接著喝水：“讓老李給你操心操心，再找個！你這年紀(jì)輕輕的，沒個女人這日子可不好過！”
“不找！”年輕男子仰過一側(cè)身子，將煙重新裝回口袋，說著雙眼瞟向奶奶：“就這樣跟著你們混，也挺好！”說完，雙手放在桌上，擺弄打火機。
“跟我們混？”老鬼將煙取下放進嘴里，年輕男子將火點燃遞了上去，老鬼將煙噙在嘴里，連連咳嗽了兩聲：“我們這都是黃土埋半截的了，你跟我們混？”說著將煙夾在手上，端起茶水喝了幾口，壓下咳嗽。
喘息未定，手臂上突然挨了一下，老鬼扭頭看向奶奶：“怎么了？你想說啥？”
奶奶雙腿交疊，包搭在兩腿上面，聞言晃了晃身子：“是你黃土埋了半截！可別捎上我，我這工資才拿了兩年！”說著伸長了右手，觀賞自己的指甲：“還沒夠本呢！你就咒我！呸！呸！”說著重重的往旁邊吐了兩聲：“大過年的，說這晦氣話！走！老二！咱倆坐對門，不帶他！晦氣！”
“好好好！”姚家老二含笑搖頭：“再等會吧！他一會就來！”
“你還叫了誰？”老鬼跟奶奶同時開口詢問。
奶奶聞言不滿的白了眼老鬼，老鬼也看了看奶奶，訕訕的垂下頭來，片刻端起茶杯，慢慢飲了一口：“老王女兒在家鬧離婚鬧的厲害…”
“哎呀！這年頭都是這！三句話一吵就是離婚！讓大人跟著瞎操心！哪像我們那時候！家里窮的什么似的，什么時候也沒想過離婚！”奶奶聞言立馬打斷。
“嗯！老王說讓他閨女出去打工！”老鬼接著慢慢開口。
“上哪打工？那她家孩子呢？”奶奶迫不及待的問道。
“孩子放給孩子的奶奶！”
“哦！那孩子放給孩子爸爸肯定可以！”奶奶抬了抬眉毛。
“孩子爸爸跟著一塊去！”
“孩子爸爸也去！兩個孩子都扔給他奶？”奶奶不可置信的看向老鬼。
老鬼將身子一梗：“那人家一家人商量的！”說著蓋上杯蓋：“兩個年輕人出去奮錢也好！”
奶奶撇唇晃了晃身子：“管人家那么多閑事干什么？！咱們玩咱們的！”說著仰臉看向姚家老二：“人呢？你叫的人呢？不來讓小李先過來玩幾把！”說著沖門口方向大聲喊道：“小李！小李??！”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吧臺方向傳來：“怎么了？李姨！”小李彎著腰走到奶奶跟前。
“你來玩幾把！找個人也不來！什么人架子這么大？！”說著便要拉小李入座。
這里小李還在推讓，一人推門而入。
“好了！來了！”姚家老二，從座位上直起身子，沖來人招手：“你看就等你了！”
來人看向幾人，分別點頭招呼后落座。
“好了！去吧！”奶奶擰眉松開小李，在小李的手腕上重重的按了一把：“你到前面看著去吧！紅艷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來呢！”說著坐正了身子，那眼角的余光瞟向來人：“這個小伙子看著面生哪？家是哪的呀？”
“前面五金店的！”姚家老二代為解答。
“你家那門面換人了？五金店生意不是挺好嗎？”奶奶看向姚老二，又瞟了眼年輕男子。
“年底了！沒人裝修！”年輕男子嘴上說著，手上已經(jīng)開始洗牌。
“呦！看起來挺年輕的！”奶奶斜眼看了看新人，也將注意力放回到麻將上。
“剛來的時候，前面路口撞死人了！”年輕人邊說邊碼牌。
“撞死了？”奶奶率先問道。
“沒看清！弄了一地血！”年輕人看了看手上的牌，接著說道：“看樣子夠嗆！”
“哎呦！現(xiàn)在這一段挺安全的呀！誰家也是倒霉！這大過年！”奶奶說著止不住的搖頭嘆息，看了看手上的牌，打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