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毛面前的飲料杯，在今晚續(xù)了一杯又一杯。這也算是人生中難得的幸福時刻，不知為何大毛的笑意卻未曾舒展。
媽媽單手抱著弟弟，另一只趴在桌上，面對滿桌的珍饈，將米飯狠狠的扒了兩碗。
奶奶斜眼看著運(yùn)筷如飛的媽媽，半響扭頭看向爺爺：“你看看年輕多好，吃的飽睡的好！哪像我，這個血糖明個還是得復(fù)查一下，這要是下不去了，啥也不談吃！”
“酒你就不該喝！”爺爺蠕動著嘴唇，嘟囔道。
“你這個老東西！真沒意思！”奶奶將面前的筷子往桌面上一摔：“別人給我氣受也就罷了！你也來氣我?。 闭f著翻了翻白眼，抬眼見小李打量，仰起下巴笑道：“沒事！我們老兩口幾十年了！”奶奶擺了擺手：“哎呦！要不是李姨血糖高了，今個肯定跟你喝個痛快！”
小李雙手夾在腿中，聽奶奶說完，抽出右手，端起面前的酒杯，接著站起身來：“我看也沒啥事，要不我就先回去了！”說著指了指后廚方向：“今個過年呢！”
奶奶跟著往走廊方向看了看：“那行！回去吧！你不等小余了？”
“那李姨我敬你一杯！就當(dāng)給你辭歲了！”說著雙手托著酒杯一飲而盡：“我喝干了！您吃點(diǎn)菜！”說著從椅背上拿起背包，看著媽媽打量過來的眼神，笑著解釋：“我怕放在外面不安全！剛剛給拿進(jìn)來了！”
媽媽淡淡的抿了抿唇，姥姥側(cè)忙著轉(zhuǎn)動轉(zhuǎn)盤，不時的叮囑：“你夾點(diǎn)菜！多吃點(diǎn)菜！你嘗嘗這個！嘗嘗！”聽見小李說要走，也抬頭看向小李，小李一一點(diǎn)頭打過招呼，方推門走了出去，走廊上傳來小余追出去的聲音。
大毛跟小壯商量著，拿了自己剩余的飲料，推開飯桌，往一邊玩去，身邊的大人不免又是一番叮囑，一時餐桌上的氣氛竟再次沉寂下來。
奶奶突然站了起來，跺了跺腳松開褲腿，瞥向爸爸：“給你弟打電話了沒有？”
爸爸從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機(jī)看了看，奶奶一把抓過桌面上的手機(jī)看了一眼笑道：“你弟媳給我發(fā)信息了！”說著推了推身旁的爺爺：“你吃好了沒？吃好了別坐著了呀？！”
話音剛落，門口一個腦袋探了進(jìn)來：“你們還在吃才？”
“呦！老桂你家飯這么早哇？！”說著話，奶奶已經(jīng)擠出餐桌，走到門口：“今個也不在家陪陪媳婦？！”
老鬼抬了抬肩：“天天都睡一起！又不是見不著！”說著將手上的茶杯湊近嘴旁，抬眼看向奶奶：“你的水杯呢？我見這兩天端了勤！血糖也高了！”說著探頭看向奶奶身后：“這下你們可別指望她干啥了！”說著看向爸爸：“大華！你媽血糖高了你可知道？”
爸爸看完手機(jī)聽見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知道！”
“整天身上發(fā)軟！”老鬼說著慢慢喝了口茶水：“飯還有水果都得忌！”
“剛才還喝酒呢！”爺爺?shù)穆曇敉蝗惠p飄飄的傳來。
“那可不行！”老鬼說著單手滑過頭頂：“你不忌口，血糖怎么也降不下去！”說著越過奶奶坐到爺爺身邊，爸爸招呼著遞過去一雙筷子：“桂叔！”
“哎！不不不不！我吃過了！”說著抬眼看見姥姥和姥爺，沖姥爺抬了抬手上的手杯：“新年好啊！”
“哎！哎！”姥姥跟姥爺陪笑。
一時老鬼目光又看向媽媽：“紅艷今年掙多少？有這個數(shù)吧？”老鬼伸出一根手指。
媽媽匆匆瞥了一眼，低頭笑了笑：“現(xiàn)在生意難做！”說著將手上的筷子一放，將弟弟換個姿勢抱好：“我還沒算！反正進(jìn)的入的都在這！”
奶奶本是一臉期待的看著媽媽，聽媽媽這么一說，跟著坐回椅子，拉了拉老鬼胳膊翻了翻眼：“哪有你這么問的？！”說著往前挪了挪身子，將手機(jī)湊了過去：“晚上來一晚上，你可斗??？”
“你還能斗一晚上呦？！”老鬼將身子一抬。
“俺是不能斗！”奶奶說著擺了擺手，突然姥姥懷中的弟弟哭了起來，奶奶抬眼看了看：“可是餓了？”
姥姥抱著弟弟湊到媽媽跟前，母女兩人換了換，媽媽抱著哭泣的弟弟，擠過老鬼身邊：“對不起！讓一下！”說著出了房門。
“剛才說到哪了？”見媽媽出門，奶奶突然問道：“這有才到現(xiàn)在還沒來吃飯！”說著指了指桌子：“你說這飯菜怎么弄？”說著瞟了眼姥姥，扭頭仍跟老鬼說話：“你家兒子今年怎么樣？”
“那他可以！”老鬼慢慢擰著杯蓋：“他今年行！今年可以了！沒找我要錢！”說著扭頭看向奶奶，慢慢喝了口茶水：“他媽給他領(lǐng)著孩子！”老鬼說著再次擰動杯蓋。
“哎！”奶奶幽幽一嘆，抬眼看向角落里一起玩耍的大毛和小壯：“我看愁人！你說大華弄這三個兒子怎么弄？！”說著垂下頭來，用手捅了捅老鬼的胳膊：“走！到那屋去！我叫老姚家的兒子了！一會就來！”說著站起身來：“走！走！走！不隔這呆了！”說著將站起來的老鬼往門外推去。
“不行先讓大華玩幾盤！”老鬼邊說邊往門口方向退。
奶奶聞言跟著看向爸爸，只見爸爸連連搖頭：“我等一下得先把我爸送回去！”
“他不玩算了！”奶奶嘆息著看向爸爸，隨即又?jǐn)[動著手臂：“你叫人了沒有？”
“你不是叫好了嗎？”老鬼扭頭看向身后的奶奶，奶奶站住身子，滑開手機(jī)：“我只叫了他一個呀…等我看看，再叫個誰？”說著抬眼看見自己的水杯，一把抓在手里：“那我就不過來了！你等一下把你爸送回去！毛毛怎么弄？”說著將手機(jī)湊到嘴邊：“喂！晚上可過來？”說著再次抬頭看向爸爸：“你是等他媽媽還是交給親家?。磕憧纯此娴?！”
“等會我?guī)Щ厝?！”爸爸低頭端著自己面前的酒杯。
“你說那都不現(xiàn)實(shí)！他今個要不玩到十一二點(diǎn)他能睡才！”奶奶說著又拿起了手機(jī)：“就等你了！就等你了！”
“讓毛毛跟他媽在店里將就一晚吧！”奶奶說著翻眼看著爸爸：“我反正晚上不知道幾點(diǎn)回去！”
姥姥手上的動作一僵，臉上抖了抖：“大華！把你爸早點(diǎn)送回去吧！”
“親家！你別多心！以前紅艷不也帶過毛毛在店里嗎？我是怕她們娘們來回折騰！”奶奶連忙解釋。
“你還走不走了？”老鬼看著門口的奶奶問道。
話音未落，大廳內(nèi)傳來響亮的聲音：“有人沒？來包煙！”
“這誰的聲音？姚家老大？”奶奶側(cè)耳細(xì)聽：“怎么來這么快？”說著拉著老鬼往門口走去。
“可是有人買煙？”姥姥跟著站了起來：“紅艷怕是在忙著！”
“你別管！那都是他們的人！”姥爺端起酒杯輕聲說道。
“你是廢話！再是他們的人，還能買煙不給錢？”說著姥姥便要抱著弟弟出門。
“我去吧！”爸爸連忙站了起來，急步走出門外。
姥姥看著爸爸的背影，緩慢坐下，爺爺也擺手示意姥姥坐下。
姥姥不滿的白了眼姥爺：“你就知道喝！”說著低頭看了看懷里的弟弟，又抬頭看向門外。
“你知道怎么弄？”姥爺斜眼看了看姥姥。
“我不知道我不會問嗎？”姥姥仍是不服，說著一眼看見小莉：“咱家還有識字的呢！”說著又瞟向爺爺，擠出一絲笑容：“親家你這手腳可強(qiáng)些！”
“還硬！不順和！”爺爺甩了甩自己的左側(cè)身子：“你看！抬…抬不動！”
“我看說話清楚些！”姥姥接口道。
“不怕！”爺爺往下按了按手掌，隨即指向門外：“別跟他們計(jì)較！”
姥姥眨了眨眼，不再說話。
“來！孩子！看看你姑父在干啥？”半響，爺爺指了指門外，突然開口沖小莉說道。
小莉看了看姥姥姥爺站起來跑向門外，片刻又一溜煙的跑了進(jìn)來：“一會就來了！”說著又坐回姥姥身邊，低頭看著姥姥懷里的弟弟，將手伸了過去：“讓我抱抱！”
正說著爸爸走了進(jìn)來。
“走！走吧！”爺爺見狀馬上站了起來。
“那媽我先把我爸送回去，再過來接毛毛和紅艷！”爸爸上前攙起爺爺。
“讓紅艷就住店里??！”姥姥突然加重語氣說道。
爸爸一怔，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話，抬眼看向姥爺。
“親家！你別生氣??！”爺爺突然回頭說道。
“讓孩子們安頓過完年！”姥爺跟著勸話。
“別生氣！他媽就這么個人！你…你跟她氣，你氣不供?。 睜敔斣俅谓忉?。
“好好好好！親家！我不生氣！不生氣了！你回吧！”姥姥只得送了出來。
看著爺爺走出房門，轉(zhuǎn)身回來，重重的坐回椅子。
小莉抱著弟弟躲在角落里含笑看著；大毛跟小壯擺了一地的玩具玩的正歡；廚房里小余將一個酒杯遞到舅舅手上，桌上放著兩盤撤下來的飯菜，兩人各拿了一雙筷子，分別站在桌子的兩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