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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花笑

第九章 尋人

燈花笑 千山茶客 2233 2023-11-08 07:00:00

  越至盛春,天氣回暖,上京做生意的往來游商開始變多,來儀客棧每日都人滿為患。

  陸曈沒有再繼續(xù)借用客棧后廚炮制藥材了。

  一來是住店客人增多了后,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她一個年輕姑娘,深夜在客棧走動到底危險。二來,日日去借后廚,再好性子的掌柜縱是嘴上不說,恐怕心中也會生出不滿。

  好在先前賣蒲黃炭的銀錢又能多撐半月,不至于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銀箏趴在桌前,百無聊賴地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上寫字。

  她的字寫得很漂亮,端雅娟秀,是漂亮的簪花小楷。陸曈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銀箏瞧見陸曈的目光,愣了一下,忙用袖子將桌上的水痕擦了,道:“姑娘,我……”

  “很好看?!标憰虞p聲道。

  銀箏面上一紅:“原先在樓里,姑娘們琴棋書畫都要學的。奴家別的學得不好,唯獨寫字勉強能看,只是……”她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陸曈心中了然,上花樓尋歡的客人,可以為一曲琵琶一擲千金,可以奉上百斛明珠與清倌棋盤廝殺,但未必愿意付上銀子看姑娘寫字。

  大儒名士一字千金,妓子筆墨一文不值。三六九等,貧富貴賤,人們早已明明白白地區(qū)分出來。

  銀箏很喜歡寫字,因此陸曈讓她在那些包裹藥茶的白油紙上寫字時,她總是寫得格外認真。她問陸曈:“不過姑娘,為什么要在那些包藥茶的白紙上寫字呢?”

  陸曈想了想:“你我進京時,路上街道隨處可見茶社茶攤。盛京人愛吃茶?!?p>  銀箏點了點頭。

  “而再小的茶攤前,總插有時鮮花朵,茶點講究,亦有儒生吟詩論文,可見風雅?!?p>  銀箏若有所思:“所以姑娘才會做藥茶?!?p>  陸曈淡淡一笑。

  她沒有做藥丸,也沒有做藥粉,而是做了藥茶。又讓銀箏在包藥茶的紙上寫了詩文,既是講求禮樂風雅,賣相做得好些,總會有人愿意一試。

  只要有人愿意試一試,接下來的事就好辦多了。

  銀箏懵懵懂懂明白了一些,不過仍有些擔憂,嘆氣道:“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有人來找咱們買藥茶?!?p>  陸曈看向窗外。

  對面酒館處,酒幡被風卷得飛揚,楊花穿戶,燕子低回。來來往往的人群里,不知將有哪一位找上門來。

  她收回目光,唇角一彎,露出一絲極輕的笑意。

  “快了?!?p>  ……

  銀箏在為陸曈送出去的藥茶得不到回應而擔憂,另一頭仁心醫(yī)館里,杜長卿這個少東家也并不輕松。

  長柜前,帳薄只有薄薄的一本,這薄薄的一本,從年關到現(xiàn)在,也不過就寫了幾頁——進項實在可憐。

  杜長卿拎著賬薄翻來覆去地看,看著看著,從喉間發(fā)出一聲沉重的嘆息:“要完!”

  阿城見怪不怪,東家每月都要盤算一下離倒閉日子還有多久。從老爺去世后算到現(xiàn)在,倒計時日越來越近,估摸著再算個把月,也就不必算了。

  杜長卿也有些犯愁。

  仁心醫(yī)館如今沒有大夫,為了儉省開支,他連抓藥的伙計都送走了,只留了阿城和自己。然而光靠幾個老主顧來維持生意并不現(xiàn)實,何況人走茶涼,杜老爺子去世后,他這個廢物紈绔打回原形,隨著家產(chǎn)越發(fā)稀薄,往日那些狐朋狗友也不再買帳。不再捧著貼上來結交。

  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古今中外,不外如是。

  他這邊長吁短嘆著,那頭擦桌子的阿城動作一頓,望向門口訝然開口:“胡員外?”

  杜長卿愣住,抬眼一看,果然見胡家馬車停在外頭,胡員外匆匆下了馬車,正往店里走。

  胡員外五六日前才來過一次,按時間,不該這個時候過來。

  他心中狐疑,面上卻泛起一個親熱的笑容,只喊道:“叔,您怎么突然來了?”

  胡員外三兩步邁進藥鋪,目光在藥鋪里逡巡,只道:“藥茶……”

  杜長卿一頭霧水:“什么藥茶?”

  “你……前幾日……給我包的春禮里……那封藥、藥、藥茶!”胡員外一著急就口吃的毛病又犯了。

  杜長卿聞言,心中“咯噔”一下,立刻就想著莫不是藥茶出了什么問題?本來就是,藥鋪里最忌諱來路不明的東西,那個女的他是第一次見,三錢銀子的蒲黃炭本就少有,她還送了自己兩幅搭頭,必有圖謀。

  他不該貪便宜將藥茶封給胡員外的!

  不過……剩下的另一包藥茶他和阿城也喝了幾日,也沒出什么問題。莫非只有一包有毒?呸,早知這樣,還不如他和阿城喝了有毒的這包呢。真要吃死了人,賣了他這間醫(yī)館也賠不起!

  心中這般想著,杜長卿嘴上卻道:“叔,其實那藥茶是別人做的,那人送了藥茶就跑了,我們也是被……”

  “……那藥茶好得很!”

  杜長卿到嘴的話登時哽住。

  胡員外喝了口阿城遞上的水,吐字流利了些:“我喝了五日,鼻窒好了許多!去河堤都沒問題了!”胡員外很是激動,“長卿啊,你這藥茶好得很,緩了我多年舊疾!”

  杜長卿愣在當場。

  胡員外握著他的手,第一次看他的目光里充滿了真切的慈愛:“我就知道你這孩子慣有孝心,只是老夫怎么好占你一個晚輩的便宜?這里是二十兩銀子,”他從懷里摸出兩個銀錠來,塞到杜長卿手里,“老夫還要再買五包。”

  阿城站在杜長卿身后,看著眼前一幕也是目瞪口呆。

  胡員外見杜長卿沒說話,又道:“對了,你剛剛說什么,送藥茶的人跑了,是找不到人了?這藥茶還有嗎?”

  杜長卿一個激靈回過神:“有!還有!”

  他腦子轉得飛快,立刻眉開眼笑道:“當然有。那賣藥茶的人性格古怪清高,本來是要離開的,但與我甚是投緣。我與她已結成好友,她也答應日后都會為仁心醫(yī)館供應藥茶?!彼溃骸笆?,你來我們醫(yī)館真是來對了。整個盛京,就我們仁心醫(yī)館有這藥茶。您先喝水歇一會兒,她不住這邊,送藥茶需要些時間,你等等?!?p>  杜長卿邊說邊將銀錠揣進袖中,又一把拽著阿城進了里間。

  他額上鼻尖都冒著汗,急急開口:“你還記得那兩人說自己住在哪個客棧嗎?”

  阿城茫然。

  杜長卿心急如焚。

  當時他沒將那兩人放在心上,如今臨到頭要找人了,自然也想不起當時對方所說的地址。

  “來氣客棧?”

  阿城搖了搖頭。

  “財迷客棧?”

  阿城連連擺手。

  杜長卿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生平第一次感到后悔。

  “啐,”他又急又怒,“到底叫什么客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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