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xué)們安靜,都不要交頭接耳了,各自檢查一下,準備發(fā)試卷?!?p> 監(jiān)考老師拿著密封的試卷走上講臺,宋珍珠趕緊轉(zhuǎn)身坐好。
兩名監(jiān)考老師拆開了包試卷的牛皮紙,開始發(fā)考卷。
試卷發(fā)下來之后,宋珍珠先看了一遍試題,在聽到老師說開始做題之后,才動筆寫下自己的考號姓名,從認清自己的身份之后,她做每件事都是一板一眼,循規(guī)蹈矩。
站在講臺前的監(jiān)考老師是四十多歲,長得高高瘦瘦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銀邊眼鏡,深邃清明的目光透過鏡片看了在場考生一眼后,就坐到了講桌前。
另一位身材微胖留著小胡子的監(jiān)考老師巡視一圈之后走到后排。
整個考場安靜得很,只有沙沙的寫字聲和偶爾翻動試卷的聲音。雖然沒有怎么復(fù)習(xí),但是這張試卷上的題宋珍珠都做過,她心中暗暗高興,這應(yīng)該是她幾年來交的最完美的一份答卷。
“珍珠,反面”很輕微的聲音,凳子被后面的王紫嫣踢了一下,宋珍珠知道王紫嫣的意思,她輕輕抬頭,站在后面的那名小胡子監(jiān)考老師出去了,坐在講桌前的那名老師正低頭看著什么,并沒有注意這邊。
宋珍珠眼神瞟過監(jiān)考老師的位置時,見那位老師前額一縷碎發(fā)絲垂下來,正好搭在銀灰色眼鏡框上。她愣了一下,這個人有些面熟。
在王紫嫣又一次踢她凳子的時候,她裝作檢查試卷側(cè)了側(cè)身子,露出考卷的一面,她知道王紫嫣的視力非常好,只要前面沒有障礙物,她就能看見。
試卷的半頁垂到課桌邊沿,宋珍珠有些緊張,一動不動的坐著,心中祈禱千萬不要被發(fā)現(xiàn),聽說畢業(yè)考試一般不是很嚴,就算是稍微作弊,監(jiān)考老師也會裝作看不見,但是她記得每場考試下來,宣傳欄里都會有一些作弊的學(xué)生通報記過處分……
宋珍珠低頭瞅著卷面,想著作弊的后果,猛然間感到頭頂一暗,那名有些眼熟的監(jiān)考老師已經(jīng)站到了身旁,還提起她的試卷,說道:“你這是做什么的,這個樣子作弊,以為能瞞過我的眼睛嗎?”
宋珍珠感覺自己的眼皮飛快的跳了好幾下,作弊這種技術(shù)活果然不是她這種倒霉鬼可以完成的。周圍的同學(xué)沒有人抬頭,教室里一片安靜,她的試卷被老師收走。
臨近畢業(yè)被抓到作弊,等一會兒宣傳欄里也會出現(xiàn)她宋珍珠的大名,入學(xué)以來一直默默無聞的她要因為作弊而出名了。
不知這算不算是她人生路上輝煌的一筆,會被記過或者不給畢業(yè)證?又要讓父親宋時庭難堪了!
也許剛通過面試的研究所會因此拒絕接收她!宋珍珠發(fā)覺自己的大腦忽然靈光起來,一瞬間能想到這么多后果。
真是很丟人的一件事,她覺得臉有些發(fā)熱,低著頭,不知為什么,眼淚就流了出來,一顆一顆滴在桌面上。
她吸了吸鼻子,想止住淚水。奇怪,雖然覺得丟人,但是自己并沒有因為這事傷心啊,怎么還流眼淚了?
收卷鈴聲響起的時候,她沒有等王紫嫣,低著頭跟著交卷的同學(xué)一起走出教室,周圍的同學(xué)有人偏過頭來看她,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睛已經(jīng)哭成了桃子,鼻子也紅紅的,只低頭向前走。
王紫嫣一直等到所有的同學(xué)都出來之后,跟在監(jiān)考老師后面離開考場。宋珍珠估計她是找監(jiān)考老師說情了,王紫嫣音色不好,語言表達能力卻很強,也比宋珍珠敢于面對現(xiàn)實。
宋珍珠漫無目的走在樓道,王紫嫣跑到她身邊,拉著她說道:“你不要哭了,都是我的錯,我已經(jīng)告訴老師只通報我一個人,記我一個人的過,跟你沒有關(guān)系……”
“沒事,我其實并不想哭,不知為什么眼淚就流出來了?!彼握渲橛靡滦洳亮瞬聊樕系臏I水,沖著王紫嫣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不怪你,這是我自己愿意的。
她又吸了一下鼻子,啜泣一聲,“我覺得這個監(jiān)考老師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見過。”
“面熟嗎?既然是咱們學(xué)校的老師面熟是正常的,如果我見過這位老師就會記得,可惜,我以前沒有見過他,我剛才過去剛說一句就被攆出來了。”王紫嫣嘆息一聲。
宋珍珠搖頭:“我想不起是誰,只能看運氣了?!?p> 她有些中度的臉盲,相熟的人有時也會認錯,若是陌生人,在相互熟悉之前,她要遇見很多次才能記住人家的長相,因此經(jīng)常同學(xué)對面走過她認不出來。這也是她朋友少的原因。
短暫的二十分鐘之后,下一場考試的鈴聲響起。
作弊被抓考卷被沒收,在走出考場之后,只要不貼出通報,同一考場的人都會心照不宣,沒有誰會蠢到把這當事掛在嘴邊。
無論宋珍珠覺得很不光彩還是無所謂,都沒有影響到她的下一場考試發(fā)揮,走出考場后,她估計及格還是沒有問題的。
路過宣傳欄,眼睛不自覺的瞟了一下,宣傳欄前圍著一圈人,不知道是不是上場考試通報結(jié)果出來了。
聽到有人喊某級某班的誰誰作弊被取消考試資格留校察看的時候,珍珠的心還是有些忐忑不安。
她若無其事的站在教學(xué)樓下,盯著面前一棵光禿禿的梧桐樹發(fā)呆。王紫嫣從一群高個子男生堆里擠出來,跑到她身邊,忽的一下抱住她,說道:“沒事了,沒有咱們的名字!”
“得感謝監(jiān)考老師網(wǎng)開一面,”王紫嫣喜笑顏開,“不過我還沒有來得及抄呢,根本算不上作弊!”
宋珍珠沒有笑,她覺得這不是一件什么光榮的事,心中想著今后再也不做這種事情了,自己根本沒有作弊的本事,以后只能本本分分做人,別想著投機倒把,這也算是學(xué)校給她上的最后一課。
“走,我請你去小食堂吃飯壓驚?!蓖踝湘贪压P盒塞進背包,拉著宋珍珠去小食堂。
“說好中午我請客的,怎么能變卦啊!”宋珍珠露出一個綿軟的微笑,把她手中的筆盒塞進王紫嫣的背包。
小食堂里請了二級廚師做菜,飯菜精致味道好,只是價格比學(xué)校的餐廳要貴很多,因此在學(xué)校的三年,她們?nèi)バ∈程贸燥埖拇螖?shù)屈指可數(shù)。
宋珍珠和王紫嫣一起沿著花壇旁的小路向前走著,前天下了一場大雪,路旁堆積成小山般的雪堆正在融化,花壇里的冬青和松樹上面還是雪白一片。
王紫嫣邁著輕松快活的步伐走在宋珍珠身邊,米黃色的羽絨服輕盈飄逸,相比之下,宋珍珠穿了三年的粉色羽絨服就有些寒磣了。
路上三五成群的同學(xué)都和她們兩人一樣不急不忙的向餐廳走著。
一輛自行車擦著宋珍珠的胳膊闖了過去,宋珍珠被擠得歪著身子朝王紫嫣身邊靠了靠,腳下沒有注意就踩到了王紫嫣今天新穿的小皮鞋上。
皮鞋是加棉的,王紫嫣的腳并沒有感覺到疼痛,可是她有些心疼自己的鞋子。她不悅的沖著騎車人大喊一聲:“那位同學(xué),停下,這是騎自行車的地方嗎?撞到人了看不見?。 ?p> 前面已經(jīng)超過她們好幾丈遠的騎車少年單腳支地停下車子,轉(zhuǎn)過頭看向王紫嫣和宋珍珠,罩住頭的黑色外套帽子落到肩上,露出有些凌亂的黑色碎發(fā)和一臉無辜的表情。
他臉色紅潤,臉上還有些未褪盡的嬰兒肥,黑白分明的眼眸晶瑩透亮,帶著三分笑意略過王紫嫣對上了宋珍珠的眼睛。
對上那雙眼睛時,宋珍珠愣在那里,這個漂亮的男生她好像在哪見過,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她認識的人不多,熟悉的男生更少,她確定不認識這個人。
那個回過頭的男生眼睛里也閃過驚訝,短暫的停頓后,他突然丟下自行車跑到宋珍珠面前,低頭定定的看著她,聲音有些顫抖,語無倫次的說道:“我不是做夢,都是真的……小魚姐姐,原來你也來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