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晨會之后,劉部長叫住宋珍珠,指著放在門口的一袋化肥說道:“你把這個拿回檢測一下,看里面有什么?!?p> 宋珍珠過去解開袋子,里面是水泥色的綠豆大小的顆粒。她從里面抓了一把就要走,劉部長看著她的動作十分不滿的說道:“叫你都拿回去,沒有聽明白是不是?這個取樣方法也不對,整個袋子的都要混合均勻,懂不懂?”
“知道了?!彼握渲辄c(diǎn)頭。
一袋子化肥一百斤,宋珍珠試了試,自己根本拎不動。
如果王書志在的話讓他幫忙就好了,可是王書志夜里被送進(jìn)了醫(yī)院,雖然煤氣中毒不深沒有什么大礙,但是如今還沒有從醫(yī)院出來。
除了王書志,她也沒有別的熟悉的人了,劉部長訓(xùn)斥完宋珍珠就回了辦公室,只留下宋珍珠站在袋子旁邊對著一袋子化肥瞪眼睛。
“小丫頭發(fā)什么呆呢?”萬江從公司辦出來,笑著問道。
“部長讓我拿回去檢測一下,我提不動?!彼握渲樘ь^看了一眼虎背熊腰的萬江,“要不你幫我扛回去行嗎?”
萬江抓了一把袋子里的肥料放在手心看了看,說道:“這顆粒很不錯,就是黑點(diǎn),咱們的新產(chǎn)品估計中午就能出來了,肯定比這個要好看?!?p> 他說完把手里的顆粒放回袋子,把袋子扎上口提起來扛在肩上朝檢查站方向走,說道:“我給你送回去?!?p> “太感謝了!”宋珍珠連忙跟上。
高曉霞拿著出黑板報的工具迎面走過來,看到宋珍珠空著手跟在扛袋子的萬江身后小跑,喊道:“哎呀,宋珍珠怎么能勞駕萬主任扛袋子呢!要不要幫忙?”
高曉霞說完把手中的工具往宋珍珠手里一塞,跑到萬江身邊,真的打算伸手幫忙。
萬江閃身躲過,將肩上的化肥朝著高曉霞,說道:“要不你來扛?”
高曉霞后退兩步擺手,嘻嘻笑著說道:“咱們兩個人一起抬著行,我是女生,怎么能扛動這么重的東西呢!”
“幫不上忙還油嘴滑舌!”萬江笑了笑繼續(xù)前行,宋珍珠忙把手里的工具還給高曉霞,跟在萬江后面跑過去。
高曉霞看著他們一前一后的背影,很不高興的撅撅嘴。
宋珍珠在門口把一袋子化肥都倒出來,用手都翻了一遍,又堆成一堆,在一大堆化肥上劃了個十字把一堆化肥分成了四份,拋開其中兩份又開始分,一直分到自己需要的量又把剩下的都裝進(jìn)袋子里放在門口。
她找出來那本手冊,對著一步一步開始做。
高曉霞不在,她把顆粒粉碎的時候沒有人管,到天平室里稱量的時候也沒有人在耳邊啰嗦,一切做起來十分順利。
雖然如此,一個上午的時間宋珍珠也沒有弄出檢測數(shù)據(jù)來,快下班的時候劉部長過來看,問道:“出來了沒有?”
“還沒有?!彼握渲樵诠ぷ鞣喜亮瞬琳此氖?。
“擦手不能用工作服,老師沒有講過嗎?”劉部長板著的臉又沒有了好顏色。
“忘了?!?p> 宋珍珠忙了一上午,被劉部長猛然一句話說得不知道該把手放在那里了,就那么放在胸前舉著。
“真是個傻的?!眲⒉块L暗中搖搖頭,倒是不好再多說了,還沒有出來他就只能等著,反正也不急。
“聽說六車間昨天用的那兩種添加劑都不是很好,你檢測出來了嗎?”
“添加劑?”宋珍珠愣了愣,拿起架子上放的那兩個小塑料袋,“是這個嗎?”
劉部長嗯了一聲,接在手里。
“這里面都有什么?”他問道。
“里面什么都沒有?!彼握渲檎f道。
“哎,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劉部長的怒火升起,臉也拉下來。
“不用檢測,就是土?!彼握渲檎f得很干脆,她已經(jīng)看了很多遍了,就是土,土里面有什么???有微生物這里也檢測不出來。
她本來想告訴劉部長她不知道該怎么檢測的,但是看到劉部長指手畫腳挑毛病的樣子,說了也得挨批評,干脆就說了句不用檢測。
這個小丫頭怎么說話這么沖!幸虧不打算讓她干多久,劉部長懶得和她生氣,拿著兩包土離開了。
宋珍珠連著打了幾個噴嚏,一個上午都不是很舒服,還流清鼻涕,估計是昨晚上凍著了??磥硪惨メt(yī)務(wù)室里買藥吃了。
她脫了工作服,關(guān)上檢查站的大門去醫(yī)務(wù)室。今天沒有見那個給高曉霞送飯的青年過來,高曉霞也沒有過來,宋珍珠覺得有些不習(xí)慣,好像現(xiàn)在還沒有下班似的。
洪心然依然沒有摘下她的那副大墨鏡,看到宋珍珠過來連忙對她招手。
“我是來買藥的?!彼握渲閯傉f完又打了兩個噴嚏,鼻涕也噴了出來,她很不好意思的用手擦了擦,高曉霞從桌上抽了幾張抽紙遞給她。
“怎么才半天沒有見就感冒的這么厲害???”洪心然把大墨鏡摘下來,她的眼睛已經(jīng)消腫了,眼圈周圍還有些微微發(fā)紅。
“昨天晚上沒有蓋被子就睡著了,半夜又出來凍了一圈?!彼握渲樽娇繅Φ拈L椅上。
“量一下發(fā)燒嗎?”洪心然遞給宋珍珠一個體溫計。
“你這么單薄感冒沒有什么稀奇,里面那個掛吊瓶的壯的和狗熊似的,居然也感冒,真是奇怪?!焙樾娜煌嵩谝巫由?,又把墨鏡戴上。
“**,你說誰跟狗熊似的?”在里屋掛吊瓶的人聽見了洪心然的比喻,不樂意的喊道。
“你啊,吃藥不行,還得輸液,現(xiàn)在又耽誤我吃飯,這個太不道德了!”洪心然偏頭對著里屋說道。
“你是天使啊大姐!這點(diǎn)耐心都沒有,誰想感冒??!”里面的人嗤聲說道。
宋珍珠這個時候聽出來說話的人是萬江,這個大塊頭也感冒了,難怪洪心然說稀奇。她也覺得那人天神一樣的體格是不應(yīng)該感冒的。
宋珍珠并沒有發(fā)燒,洪心然給她包了幾包藥片,囑咐她飯后再吃。
“你等一下,我看那個萬主任打完了沒,咱們一起去吃飯?!?p> 洪心然對宋珍珠說完起身走向里屋,剛到屋門口突然一聲尖叫跑了進(jìn)去,只見斜倚在床上打點(diǎn)滴的萬江臉色蒼白嘴唇發(fā)紫呼吸急促,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滴順著臉頰流到脖頸。
宋珍珠剛把藥裝進(jìn)衣服口袋,被洪心然的尖叫聲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跑過去看。
洪心然已經(jīng)把針頭從萬江手臂上拔下來,嘴里喃喃的道:“難道是藥物過敏?剛才打過實(shí)驗(yàn)針沒有問題的???千萬別有事,千萬別有什么事!”
宋珍珠伸手在萬江胸前的地方抓了一把又把手抽回來,精神處于緊張狀態(tài)的洪心然并沒有注意。
洪心然把萬江身后的被子拿開使他平躺下,又拍了拍萬江的臉頰,見萬江的臉色稍微緩和渾身也不再抽搐才長出了一口氣。
“謝天謝地,這人太嬌貴了,打個感冒針也會過敏,嚇?biāo)牢伊?!”洪心然拍著胸口?p> “好像沒事了,呼吸也平穩(wěn)多了?!彼握渲橐恢皇植蛔匀坏拇乖谏韨?cè)。
“是的,看來沒有事了,待會能說話就正常了,我得查一下這藥品是不是有問題,真是嚇?biāo)廊恕?p> “那我去買飯順便給你買點(diǎn)送過來?”
“好吧,麻煩你了……”洪心然有氣無力的說道。
宋珍珠走出醫(yī)務(wù)室,見伙房門口沒有多少排隊(duì)的人就走過去問有什么飯。
“大包子,一塊錢一個?!辟u飯的人是那天那個半勺,他黑著臉面無表情的說道。
“我要五個?!彼握渲檫f上一張五元的飯票,她的左手始終垂在身側(cè)。
黑著臉的半勺夾了兩個包子放在塑料袋里遞給宋珍珠之后就站在那里目視前方不說話了。
宋珍珠皺眉問道:“我給你五元,怎么只給兩個?”
“上次你買火腿腸還沒有給錢?!卑肷撞幌滩坏恼f道。
“你……”宋珍珠跺了跺腳,這個人真是不可理喻,上次明明是他說不要錢了的,現(xiàn)在又扣自己的飯票……
她只好掏出兩塊錢的票遞過去,“再買兩個吧!”
宋珍珠給洪心然送去兩個包子的時候,萬江已經(jīng)沒事了,他和洪心然談剛才的感覺,“……就好像有快大石頭壓在我胸口,喘不開氣也說不出話……”
洪心然認(rèn)真把萬江的話記錄在本子上,宋珍珠放下包子就離開了。
下班時間廠區(qū)到處是人,宋珍珠提著包子站在路口正在猶豫向哪邊走,她垂下的左手上傳來聲音:“你以為我那么容易被你抓住嗎?我是故意的……本來,我再收一個靈魂就能復(fù)活,可如今期限已到,是我命不好遇到你……我要用最后的一點(diǎn)力量奪去這世上最在乎你的人的生命,讓你抱憾終生,等著吧,多管閑事的家伙!”
聽到聲音宋珍珠忙把左手攥緊舉起來,手里拎著的只有她能看到的白色的貓咪化成一股霧氣飄散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