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些變化

　　姜灼云這一晚睡得很不踏實，天還沒亮就已經(jīng)睜開眼睛。

　　前世記憶變成臃腫散碎的夢境，塞的她腦子昏脹，姜灼云坐在床邊緩了緩神，下意識望向辛星河。

　　“還沒睡？”辛星河幾乎是立刻問道。

　　他聲線清澈，沒有剛睡醒的那股啞意，一聽就知道沒合過眼，姜灼云下榻倒杯水喝，踱步到辛星河床邊，“心里有事睡不著，你怎么也沒睡，喝水嗎？我去給你倒一杯?！?p>　　辛星河接過茶杯握在手心，“我也有些睡不著?！?p>　　姜灼云坐在辛星河床邊，“還在因為昨晚的事?lián)模俊?p>　　“多少有一點，不過我最擔心的是落云山，你知道落云山嗎？在離臨安城很遠的地方，山上長滿藍冰花，每天日落，橘色的光染透藍冰花，像落下的云霞那么好看?！彼f得很慢，眼睛緊盯著姜灼云的反應。

　　姜灼云當然知道，他們剛搬到落云山時，藍冰花稀少的可憐，整個山頭也就幾十多，比起云更像掉落的碎星，姜灼云只不過隨口對辛星河說了一句“藍冰花大片長起來才漂亮”，辛星河直接將后山種滿藍冰花，二十年過去，落云山最不缺的就是藍冰花了。

　　想到曾經(jīng)意氣風發(fā)的孝順徒弟，如今變成這副修為盡失的模樣，姜灼云難免唏噓感慨，感慨過后便是憤怒。

　　她都沒動過自己徒弟們一根手指頭，外人還敢下手這么重，姜灼云磨了磨牙，小臉氣鼓鼓的像只松鼠。

　　“怎么突然生氣了？”辛星河倚靠著床頭坐起身，他長發(fā)披散，遮住小半張臉，藏在被子里的手緩緩握緊。

　　姜灼云下意識回頭，月夜朦朧，穿過窗子映透在屋中的斑駁樹影，隨著外面冷風的推動，搖曳如舞。

　　這番場景里，辛星河慵懶的半敞衣領，露出鎖骨和結(jié)實的胸口，好似勾人魂魄的海妖，姜灼云忍了忍，嘴巴抿幾次還是沒忍住，用長輩的口氣語重心長道：“你傷剛好，這樣不好好穿衣服容易感冒，蓋好被子好好休息，我回去睡了?！?p>　　辛星河微勾的唇角僵住，神情中滿是對姜灼云不解風情的控訴。姜灼云幫他掖好被子，站起身，想到什么似的扭頭道：“實不相瞞，我家長輩欠過你師尊的人情，雖然貴師尊已身故，這份情還是要還?！?p>　　她頓了頓，走過已經(jīng)沒有香味散發(fā)出來的香爐，回到榻上躺好，繼續(xù)道：“姜師尊的徒弟如今有難，我一定要幫的，今日天亮，我就去找恢復修為的方法，請貴客勿要急躁?！?p>　　姜灼云從來沒這么文縐縐說過話，感覺舌頭都不會轉(zhuǎn)彎了，她在心里給找到借口的自己點了個贊。

　　天剛白了一道小邊，姜灼云已經(jīng)離開這里，取而代之的是守在辛星河門口有結(jié)丹修為的六七名散修，和昨日見過的小福，小?？此难凵裰袧M是懼怕，她指尖微顫從外面關上門，把辛星河關在了房間里。

　　昨日中了蠱心咒的小福，竹筒倒豆子似的說出姜灼云五年間的事，等她被姜灼云解除蠱心咒，怕被責罰趕出府，畢竟姜灼云最厭惡別人欺騙。

　　她還記得前不久，有人拿狗五兒的假消息騙姜灼云，被姜灼云直接丟進亂葬崗幾天，嚇得差點魂飛魄散才逃出來，小福又哪敢說出實情，她繃緊神經(jīng)，只求早日送走辛星河這座大佛。

　　“想明白了嗎？”辛星河打開香爐，從里面拎出眼睛變成蚊香的兔子掛件，抖了抖系統(tǒng)身上的香灰，笑著看它縮得像只干癟的荔枝。

　　“想、想明白了。”系統(tǒng)噴出兩口黑煙，在辛星河仿佛要把他塞進火爐里的目光中，顫顫巍巍地賣姜灼云。

　　“她這個人心腸很軟，只要像昨天一樣，她不會不管你?！?p>　　“這種事不需要你提醒，我要她想起來，前世所有的東西全部想起來?！毙列呛硬荒蜔┑夭[起眼。

　　系統(tǒng)急切地道：“有辦法有辦法，你再帶她走一遍劇情——不是，必須再讓她和你重新經(jīng)歷一遍之前的事，她肯定能想起來，重要的是我那時候在她身邊，你得把我送回去?！?p>　　“真是個好——爛的主意，你真以為我會把你放到她身邊？好讓你去說我的壞話？”辛星河臉上表情似笑非笑。

　　“如果不是這樣，她一輩子也不會想起來?！毕到y(tǒng)控制住自己抖成跳豆的身體，咬牙回他。

　　在姜灼云身邊還有一線生機，留在辛星河這里，只會被榨干價值后變成一坨廢鐵垃圾，系統(tǒng)決定賭一把，它黑芝麻大的眼眨了兩下，“你能捉到我一次，就能捉到我第二次，我怎么會做這么蠢的事，而且我是不會說謊的，除了我，沒人更了解姜灼云?！?p>　　辛星河盯著它的眼神，像盯著飛舞在糕點附近，嗡嗡叫著的惱人蒼蠅。

　　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來，他握住兔子團的手一點點收緊，系統(tǒng)發(fā)出尖銳的慘叫，辛星河捏爆寄宿在這個兔子團里的系統(tǒng)前，輕聲道：“我不需要有東西比我更了解她。”

　　兔子團的眼變得灰暗，一串瑩藍色的半透明字符消散溜走，辛星河沒有管它，他分了一縷神識放在蔫噠噠的兔子團上，兔子的眼閃爍，變成紅寶石般的顏色。

　　……

　　姜灼云駕輕就熟地走到眠星樓，邁腳進門直接讓人請許嬌出來，過了一盞茶左右的時間，許嬌酥肩半露，烏黑長發(fā)用簪子斜斜別在腦后，手臂壓著烏木樓梯扶手，自上而下掀起眼角似笑非笑地道：“稀客呀，三天不到來了兩次，這可不像你的作風?！?p>　　“來找你自然有事，嬌嬌，你們樓里之前拍賣過的那顆九煉歸元丹還有嗎，我想要一顆，價格你隨便在合理的價位開?！?p>　　“你要那東西做什么，被廢的修士才用上的雞肋丹藥……”許嬌聲音一頓，幾步踩著樓梯下來，臉上閃過復雜的表情，壓低了聲音道：“要給昨天那個人用？”

　　九煉歸元丹，是一種幫修為被廢的修士，跨過從頭再來的階段，直接恢復到離巔峰狀態(tài)最接近的時刻，眠星樓之前有過一顆，被人以一百八十萬靈石的高價買走。

　　姜灼云算是默認，直接道：“別管那么多，直接告訴我有沒有?！?p>　　“可不巧，沒有了，誒誒誒別走啊，真是的，”許嬌跺腳拽住姜灼云袖子。

　　“雖然沒有藥，不過奴有煉藥的方子，方子給你，你去找個最少金丹的藥修幫你煉丹，何必花那一百多萬靈石，不過，奴有一個條件?！?p>　　姜灼云了然：“多少錢？”

　　“談錢多傷感情，奴知道你占卜極靈，奴只想知道一件事，當年賣奴進萬芳樓的那對狗男女，到底躲在了什么地方?！?p>　　最后幾個字，許嬌近乎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