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 兄弟、兄妹間的談話

　　法里奧伯爵與長子艾倫的談話時間并不長久，只是一會兒就出來了，艾倫正巧碰到剛吃完飯后茶點(diǎn)的伊斯萊爾。

　　艾倫眼神示意他和自己去樓上，長兄的暗示客廳里的所有弟弟妹妹都看見了，幸好伯爵夫人已經(jīng)回自己的房間了，不然她看到自己的兒子和私生子關(guān)系很好，怕是要?dú)鈺炦^去了。

　　望著二人上樓的背影，一直保持沉默的弗拉克斯突然道，“艾倫哥哥還真是一視同仁啊。”

　　這么陰陽怪氣的話，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心思卻是各異。艾倫作為伯爵的長子，為人不驕不躁，性格溫和，做事嚴(yán)謹(jǐn)，對身份不一的弟弟妹妹沒有像母親那樣輕蔑、區(qū)別對待，反而一視同仁，每次回家都會噓寒問暖，把長兄的責(zé)任和關(guān)懷做到了極致。

　　也正是因?yàn)榘瑐惖钠降葘Υ?，讓大家心里有了不平衡的心思，有人覺得艾倫大哥做的好，可也有人覺得私生子私生女不配和伯爵的嫡子嫡女相提并論。

　　不過眾人心里頭不同的聲音直接被隔絕在了艾倫自己書房的門外。

　　“伊格斯，這么久不見，這段時間你還好嗎？”褪去伯爵長子的身份外衣，艾倫就是一個溫和的兄長。

　　“我很好，你的母親沒有再為難我，但是也避免不了一些小動作。”伊格斯微微仰頭，看著身材挺拔的青年說。

　　艾倫沉默了一瞬，溫和的笑容并沒有消失，只是多了幾分無奈，“抱歉，伊格斯，母親她……”

　　“你不用替她道歉，”伊格斯打斷了艾倫的話，“我們之間還用說這些嗎？”

　　聽到這句話，艾倫的笑容深了許多，他黑色的眼眸像是黑水晶一般，但不是冰冷的，而是有溫度的。

　　“你說得對。”艾倫笑得很高興，看得出因?yàn)榈艿艿倪@句話他的心情非常好。

　　但是笑著笑著艾倫突然不出聲了，伊格斯看出他想要說什么，提前一步道，“你是想說瓦爾斯那件事嗎？”

　　艾倫沒想到伊格斯這么直白的把話說了出來，他盯著伊格斯的雙眼，“你還在介意這件事對不對？并且你埋怨父親，還想要質(zhì)問他吧？”

　　伊格斯碧色的雙眼里極快的閃過一絲冷意，不過他有意遮掩艾倫還以為是出了幻覺，只是艾倫看著這雙明明顏色很淺，該是像清澈的湖水那樣一眼就能看到底的眼睛，覺得心里有點(diǎn)寒意，綠色純凈的似是天使般的眼眸此時卻是深不見底，幽深的仿佛要失神墜落進(jìn)去。

　　這雙眼睛突然眨了兩下又低垂下去，艾倫猛然回過神，神情還有些怔忡。他重新露出笑容，想要說什么。

　　伊格斯勾起唇角，眼睛里沒有笑意的說，“父親大人也是為了我著想，一個羽翼沒有豐滿的下賤私生子怎么能擁有自己的貼身護(hù)衛(wèi)？”

　　“你……多慮了?！卑瑐愒僖残Σ怀鰜?，他艱難地張口，想要為父親辯解一二，但是在觸及到伊格斯的唇邊冰冷的笑意時，把到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艾倫，你要知道，我的母親曾經(jīng)再怎么得父親的寵愛，那也掩蓋不了我是一個地位地下的洗衣女生出的孩子?！币粮袼箵Q上了一個虛假溫和的笑容。

　　“他瞞著伯爵夫人找上曼德爾施教授，也不過是因?yàn)槲衣敾郏次乙院竽懿荒転榧易鍫幑舛??！苯裉煲彩且驗(yàn)檎驹谒媲暗氖前瑐?，他才說出這一番話，但凡換作任何一個人他都不會說出心里所想。

　　這番話讓艾倫徹底歇了心思，他嘆了口氣，有時候他這個弟弟真是通透、冷漠的不像話。

　　“艾倫，你今天趕回家已經(jīng)耗費(fèi)了不少精力，現(xiàn)在時間也不早了，你還是早點(diǎn)休息比較好?！币粮袼沟皖^漫不經(jīng)心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袍。

　　艾倫點(diǎn)點(diǎn)頭，囑咐道：“還有一件事，你既然已經(jīng)把公爵幼女庇護(hù)在你的羽翼之下，就要盡快的強(qiáng)大起來，你知道父親讓你在學(xué)院讀書，幫你找名師的原因，那就更要早做打算?！?p>　　這樣掏心掏肺的話從艾倫嘴里說出來，伊格斯認(rèn)為這不應(yīng)該，他作為伯爵長子，應(yīng)該對他這個聰慧的私生子弟弟謹(jǐn)慎防備才是。

　　他這個大哥和他的母親真是兩個相反的人。

　　伊格斯在心里嘆了口氣，也開口囑咐道：“大哥，這話在我這里說說也就算了，我想父親是不會愿意聽到你這么和我說話。”

　　艾倫伸手拍了拍伊格斯的肩膀，“你總算叫了我一聲大哥，你的身份在我這里不算什么，我是長子，對你們一視同仁是應(yīng)該的?！?p>　　可這遲早會害了你。伊格斯的眼里閃爍著晦暗不明的光。

　　這句話伊格斯確實(shí)說對了，艾倫的性格和觀念在幾年后，成了他被害的致命原因。

　　兄弟間的談話到這就結(jié)束了，伊格斯很聰明不需要艾倫多說，點(diǎn)到為止就可以了。

　　接下來有一件事需要伊格斯操心一下——妹妹娜爾卡琳目前對他的看法和態(tài)度。

　　剛和兄長談完話，自己就要以兄長的身份找妹妹談話，真是無縫銜接，想休息下喘口氣都不行。

　　伊格斯無聲嘆氣，然后走到娜爾卡琳的房門前，正要抬手敲門，身后就冒出來一個聲音。

　　“伊斯萊爾，你有事找我？”獨(dú)屬于娜爾卡琳冷淡的聲線令伊格斯回了頭。

　　果然沒消氣。伊格斯面露微笑。

　　“去花園里說。”娜爾卡琳似乎早就料到他要來找自己。

　　夜晚光線昏暗，哪怕花園里的走廊點(diǎn)了許多支蠟燭也無濟(jì)于事——因?yàn)槠痫L(fēng)了。

　　昏暗的燈光下，鈴蘭花隨風(fēng)搖曳，淡淡的花香在空氣中彌漫。兄妹二人的面容都在跳躍的燈火中忽明忽暗。

　　“娜爾卡琳，她并非一無是處?！背聊S久，伊格斯首先打破沉靜的氛圍。

　　娜爾卡琳側(cè)身理了理黑色絲綢般的長發(fā)，紫色的雙瞳在微弱的火光里有著妖異的美感，“你庇護(hù)了她六年，這六年里你應(yīng)該教了她不少東西，可是她看起來和六年前一樣沒什么區(qū)別?！?p>　　“她成長了不少，娜爾卡琳，你總是看不到她的進(jìn)步。”伊格斯說。

　　摸長發(fā)的手一頓，女孩看著哥哥的眼睛，破天荒的笑了起來，“伊斯萊爾，既然你這么說，那么我問你，她——敢殺人嗎？”

　　如此敏感的詞語從娜爾卡琳嘴里說出來，伊格斯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依然面帶微笑，在燈光里甚至有幾分溫和。

　　“她不會，現(xiàn)在的她不需要會這些?！?p>　　“不需要？你是說你會就可以了？”娜爾卡琳從走廊一側(cè)拿了一盞蠟燭走過來，她用另一只手小心護(hù)著。

　　伊格斯看著她動作，“我也不會。親愛的妹妹，你為什么不能選擇相信我一次，我可以不需要通過殺人就能夠得到我要的東西?！?p>　　她舉著蠟燭突然湊近伊格斯，紫羅蘭色的眼睛有一絲詭異，“我為什么要相信你？你自己都難以自保，你讓我怎么相信你？我親愛的哥哥?！?p>　　哥哥二子似乎說到了伊格斯心坎上，他的手輕輕握緊，“你討好黛翡麗的日子一定很不好過吧？”

　　“確實(shí)不好過，在這樣一個女人手里討生活簡直就是我娜爾卡琳一生的恥辱?！迸⒀劾锏谋渚瓦B火光去無法驅(qū)散。

　　“可是你別忘了，你被黛翡麗關(guān)進(jìn)馬棚里時，還是我施舍了你一床被子?！蹦葼柨帐掌鹆诵θ?，“你沒資格和我說這些?！?p>　　“還有，”蠟燭不停的在燃燒，蠟油順著燭身緩緩滴到地上，娜爾卡琳舉著它又朝伊格斯湊近一步，火苗猛然躥高，差點(diǎn)舔舐上少年的衣領(lǐng)。

　　可惜少年不為所動，甚至還微微低頭，方便娜爾卡琳仰頭看他。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瓦爾斯怎么死的，我覺得你比我更清楚。”娜爾卡琳說完這句話，又踮起腳湊到伊格斯的耳邊，“誰都有可能沒殺過人，唯獨(dú)你，我可不信。”

　　充滿惡意的笑聲在耳邊充斥，娜爾卡琳退回自己原來的位置，也不看伊格斯是什么反應(yīng)。也是，像他這樣的人怎么能和六年前比，想必也是無動于衷還笑容可親。

　　翡翠似的眼睛靜靜地目送女孩離開，唇邊的笑意依舊殘留，只是，如果仔細(xì)看他的雙眼就會發(fā)現(xiàn)，那是深淵幽潭。

　　“看來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背聊撕芫?，伊斯萊爾還是真心實(shí)意的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