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外柔內(nèi)剛

　　千算萬算，就沒算到李二狗這小兔崽子會告狀！

　　他們到家的時候李二狗正躲在他奶奶身后在常家的院子里嗚嗚哭呢。

　　李二狗的奶奶可是個厲害人物。

　　村里的女人幾乎都沒有名字，小的時候是誰的姑娘，長大是誰的媳婦，上了歲數(shù)又變成誰的媽誰的奶奶，而這李二狗的奶奶是有名號的。

　　她外號叫蟄剌子，有毒，誰碰蟄誰。

　　蟄剌子不是完全不講道理，還知道問問常家的孩子到底是咋回事。

　　常文喜撿重要的說，李二狗探出頭來甩著大鼻涕反駁道：“你放屁！我才沒打你，是你們要拿刀攮我，小龍小峰都能給我作證。”

　　“有沒有這回事？”常春生沉聲問常文喜。

　　常文喜抿了抿唇要把事兒都攬自己身上，她趕緊上前把哥哥護在身后，揚聲道：“是我要攮他。不光今天，往后他再敢欺負(fù)我哥我弟我還攮他，不信試試?！?p>　　說完，她從懷里掏出獵刀，有模有樣的揮兩下。

　　常春生把獵刀拿走，順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轉(zhuǎn)頭面對蟄剌子客氣道：“嬸子，孩子小打小鬧沒啥，但不該動刀動槍的?；仡^我指定...”

　　“啥叫小打小鬧？”

　　她不服氣，打斷常春生梗著脖子倔道：“拳頭打不死人？棍子打不死人？怎么用拳頭用棍子是小打小鬧換個家伙什兒就不行了呢？李二狗你個王八羔子，往后你再敢欺負(fù)我們，我沒刀就用石頭砸你腦袋，把你腦漿砸出來！”

　　說完她還真從雪堆里撿起一塊大石頭，嚇得李二狗縮蟄剌子背后不敢冒頭。

　　蟄剌子連自己親孫子都不慣著，一只手給他提溜出來，還在他屁股上踹一腳。

　　“是小丫頭要攮你嗎？”蟄剌子問他。

　　李二狗支支吾吾說不清楚，蟄剌子立馬明白是咋回事，又毫不留情的給他一腳，給他踹個大馬趴。

　　“完犢子玩意兒，凈給我丟人！”蟄剌子叉著腰，扯著大嗓門吼道：“擱家欺負(fù)你姐出門欺負(fù)別的小姑娘，別說沒攮著，就是真攮了也活該。滾回家去，別出來給我丟人現(xiàn)眼?！?p>　　李二狗子灰溜溜爬起來一聲不敢吱捂著屁股跑的賊快，好像跑慢一點兒屁股上又要挨一腳似的。

　　“春生，事兒整明白就行，回家我再好好收拾二狗子，往后他再敢欺負(fù)你家孩子你就去找我，我拿爐鉤子抽他?！毕U剌子笑呵呵說道，一點沒有剛才教訓(xùn)自己孫子的兇悍樣兒。

　　常春生順坡下驢，忙忙接道：“嬸子，這一個巴掌拍不響，我們家這幾個皮小子肯定也有錯。小九她...”

　　“小九這小姑娘我喜歡。”蟄剌子打斷常春生，伸手掐了一把小九凍的通紅的小臉蛋，瞇縫著眼睛笑著道：“平常看著乖乖巧巧的還挺有脾氣，這樣挺好，往后也不能挨欺負(fù)。不過這刀啊啥的可不興玩，攮了別人沒事兒別扎著自己，多疼啊。”

　　別人都沒想到蟄剌子能這么說，她想到了！

　　蟄剌子吃了一輩子的苦，在外頭也常說女人不容易，脾氣雖大但對自家?guī)讉€兒媳婦都特別好，對自家孫子孫女更是難得的能做到一碗水端平。

　　這樣的女人，肯定瞧不上男的哭哭啼啼還撒謊，哪怕是她親孫子她也瞧不上。

　　然而事情還沒完，過了蟄剌子這一關(guān)，還有常春生和莫蘭這一關(guān)要過！

　　豆包饅頭已經(jīng)蒸好都在外屋地晾涼，一大盆跑油菜擺在灶臺上，二嬸三嬸忙活完就各自回家燒炕喂牲口了，屋里頭安靜的很。

　　常春生把常文雨幾個叫到跟前教訓(xùn)幾句又一人塞了個蘋果便放他們回家了，剩下自己的兒子立即沉了臉。

　　“誰領(lǐng)的頭？”他沉聲問道。

　　哥哥們排排站，把她和常文健擋在最后。

　　常文喜又要把所有事兒都扛下來，可惜里屋的莫蘭沒給他這個機會。

　　“都進來”，莫蘭招呼道。

　　想悄悄把事情解決，沒成想最后還是要讓莫蘭操心。

　　她心下愧疚，進屋時頭都沒好意思抬。

　　“小九，上來?！蹦m溫溫和和道。

　　誒，不像是要發(fā)火。

　　麻溜蹬掉棉水烏拉爬上炕，蹭到莫蘭身邊由著莫蘭幫她摘帽子手套，然后又用暖和的手捂住她通紅的臉蛋，嘆息道：“瞧你這小臉凍的，回頭用你小舅送來的灰兔皮做個圍脖?！?p>　　“媽...”

　　鼻子發(fā)酸，眼淚差點兒掉下來。

　　這還不如痛快的罵她一頓呢，軟刀子更磨人。

　　莫蘭可沒想磨人。

　　莫蘭看向常文喜：“誰領(lǐng)的頭？”

　　“是我，是我?guī)У艿苊妹脗內(nèi)ゴ蚣艿?，都是我的錯?！?p>　　莫蘭看他許久，忽而笑起來。

　　“好孩子，知道替弟弟妹妹們擔(dān)事，有大哥樣兒，這次你跟我撒謊我就不計較了，不能有下次，聽到了嗎？”

　　常文喜要解釋，莫蘭凌厲的掃他一眼，他乖乖閉嘴不敢吱聲。

　　莫蘭變臉堪比翻書，立時又溫和的笑起來。

　　“往后你們想密謀點兒啥離房子遠(yuǎn)點，聲也小點兒，就蹲窗戶底下誰聽不著？”不輕不重的在小九腦袋上彈了一下，莫蘭繼續(xù)道：“你個小能豆子，攛掇你哥去打架，還騙我鑰匙偷拿獵刀，個子不大膽子倒是不小。”

　　原來她什么都知道...

　　“媽...”她撒著嬌往莫蘭懷里鉆，疑惑問道：“你咋不攔著我們呢？”

　　莫蘭讓孩子們都上炕圍著她坐好，溫溫柔柔的說道：“攔著你們干啥？挨欺負(fù)了不想辦法打回去你們想怎么地？一直叫人欺負(fù)啊？咱不惹事也不能見誰都當(dāng)慫包，這一點上你們幾個就不如小九。”

　　莫蘭不僅夸了她，還讓她把獵刀收好，準(zhǔn)許她往后隨身帶著獵刀。

　　她著實被莫蘭震驚到了。

　　在她的印象里莫蘭總是溫溫柔柔的，把家里每個孩子就照顧的很妥帖，對所有孩子都很好。

　　真沒想到莫蘭溫柔的皮子下頭藏著的是銳利的刀鋒，這大概就是游獵民族骨子里帶著的東西，寬容又剛烈，溫和且恣意。

　　男孩子們也想要獵刀，莫蘭卻道：“你們成天擱村里又不出去打獵用不上獵刀?！?p>　　常文樂不解道：“那小九也不去打獵啊?！?p>　　莫蘭微不可查的嘆口氣，略微粗糙但十分溫柔的手不自禁的撫了撫她的發(fā)辮，猶如呢喃一般說道：“對小姑娘來說，危險的可不光是山里的野獸。”

　　小孩子們聽不懂，依然嘰嘰喳喳的跟莫蘭討要獵刀。

　　小九卻心下一震，封存的記憶之門驟然全開，一些不太美好的記憶紛至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