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光頭之風(fēng)

　　大窩地上先鋪一層厚厚的稻草，稻草上鋪著她塞給他的破棉被，坐上去特軟和特舒服。

　　最里的角落有個塑料口袋，里邊裝著十幾個大小不一的土豆，旁邊是一個稻草捆扎成的枕頭，可惜沒有枕套，直接枕上去多少有點兒扎人。

　　除此外大窩的邊邊上還放著不少零零碎碎的東西，有缺口的碗、斷了鎢絲的燈泡、磨破漏水的水田靴子、斷了柄還銹跡斑斑的鐮刀...

　　“你也進(jìn)來啊，咱倆在里邊嘮會嗑?！彼惺纸兴M(jìn)來。

　　石頭乖乖鉆進(jìn)來，小土狗緊隨其后也爬了進(jìn)來。

　　她這才看清楚，原來小土狗有殘疾，它只有三條正常的腿，右后腿畸形，像個雞爪子似的縮著，根本不能著地。

　　“它叫啥？腿咋的了？”

　　把小土狗撈進(jìn)懷里，一邊輕輕的撫摸狗頭一邊好奇的問石頭。

　　石頭緊貼著大窩的另一側(cè)盡量和她拉開距離，奈何內(nèi)部空間有限他再拉也拉不到哪兒去。

　　“小黃。小時候腿讓耗子夾夾斷了?！笔^言簡意賅的解釋道。

　　真可憐。

　　一人一狗都挺可憐，幸好他們遇見彼此溫暖安然度過這個寒冬。

　　在大窩里一直待到天快黑，怕家里人擔(dān)心，她這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石頭和小黃將她送到村口，確定她能安全無虞的回家后才折返回去。

　　大概因為石頭安靜話少，她不提問他就不會主動開口，跟他相處比跟其他小孩相處自在許多。

　　自這日后她幾乎天天都去蘆葦叢找石頭玩。

　　她教石頭用燃盡的火堆烤土豆，石頭帶她去找別人鑿開的冰窟窿抓魚，雖然魚沒抓到一條但她很開心。

　　開心之余也有一些小煩惱。

　　“啥？我生虱子了？”簡直不敢相信的自己的耳朵。

　　莫蘭放下木梳，換了一把細(xì)齒的篦子，一點一點從發(fā)根往下順?biāo)念^發(fā)。

　　第一篦子梳到頭，就從頭發(fā)上帶下來一只圓滾滾還出出爬的虱子，看的人直犯惡心。

　　怪不得這兩天她覺得頭癢身上癢呢，原來是生虱子了！

　　莫蘭愛干凈，他們幾個自小在莫蘭的教導(dǎo)下也都挺干凈的。

　　別家孩子冬天流鼻涕都用袖子擦，他們一人一個棉布小手絹擦鼻涕，幾乎天天都得洗。

　　在她的記憶里，重生前在常家生活的十年多從來沒有生過虱子，這怎么重生回來沒多久就生虱子了呢？

　　莫蘭比她還納悶。

　　“你才洗頭沒幾天，身上的衣服換的也挺勤，咋就生虱子了呢？不是文喜他們在學(xué)校沾上帶回來的吧？”

　　可能性不大。

　　同學(xué)都是那些同學(xué)，重生前都沒沾過來現(xiàn)在也不大可能。

　　既然不是哥哥們帶回來的，那就只可能是...

　　石頭！

　　跟莫蘭說實話，莫蘭輕輕嘆口氣：“那孩子也沒人管，別說吃飽飯了，不餓死凍死就不錯了，身上生虱子也沒啥稀奇的。往后你跟他玩的時候注意一點兒，別貼太近，等夏天暖和了讓他把頭發(fā)剃了再好好在河里洗一洗，平常穿的衣服啥的都擱太陽底下多曬曬。”

　　她訝異道：“我還以為你不能讓我跟他玩兒了呢?！?p>　　莫蘭失笑：“有啥不能玩的，他也不是啥壞孩子，不就生個虱子嗎你跟他玩又學(xué)不壞。”

　　家里人無一幸免全都生了虱子，不僅要洗澡洗頭換衣服家里的棉衣棉被也都得拆了清洗晾曬，大周末的誰都沒閑著。

　　然而大清潔的效果并不理想，虱子沒有被清理干凈，常文健手上沒個輕重頭上癢就使勁兒撓，頭皮都撓壞了。

　　冬天洗頭不方便，莫蘭決定給家里孩子剃頭，反正出了正月也沒那么多說道，剃了省事兒。

　　四個男孩四個大光頭，她一個女孩兒也跑不了，剃光頭不合適莫蘭就給她剪了短發(fā)。

　　光頭會傳染...

　　常文喜他們也不怕冷，在班里不戴帽子露著大光頭，班里男生覺得有意思有樣學(xué)樣也剃了光頭...

　　光頭之風(fēng)從學(xué)校刮遍整個三棵柳，村里男孩上到十七八下到三兩歲，不管有沒有虱子都剃光頭，在短短時間內(nèi)她就見識了各種稀奇古怪的頭型...

　　石頭得知村里這股光頭之風(fēng)和她剪短頭發(fā)都跟他有關(guān)后悶不吭聲的把小黃從她懷里搶過來，低著頭吭吭哧哧道：“小黃和我都埋汰...你別碰...”

　　“沒事兒，村里也不是就你一個小孩兒生虱子。等天暖和你好好洗一洗收拾的干干凈凈的就不會長虱子了?！彼托牡陌矒岬馈?p>　　“嗯，好好洗一洗...”石頭悶聲應(yīng)道。

　　這孩子聽話只聽半截。

　　她的意思是天暖和了再洗，他卻只聽了“洗一洗”！

　　東北的春天凍人不凍水。

　　身上感覺還挺冷呢冰雪就開始慢慢融化了，大河冰面上出現(xiàn)延流水。

　　她要去大河邊找石頭玩，出門前莫蘭再三叮囑她別上冰面，讓延流水弄濕鞋衣服那都不要緊，就怕冰面不穩(wěn)當(dāng)?shù)舯吡铩?p>　　她又不傻，那么多地方能玩干嘛非這個時候上冰啊。

　　去到大河邊，她傻眼了！

　　石頭的棉大衣和里頭的單衣都平平整整的鋪在蘆葦上，小黃老老實實的趴在大窩里，大窩里外卻不見石頭的蹤影。

　　大冷天的這孩子沒穿衣服，干啥去了？

　　“石頭，石頭...”

　　著急忙慌出來找，入眼不是枯黃的荒草就是還未化盡的冰雪，根本瞅不見人。

　　又喊兩聲。

　　“我，我擱這兒呢...”

　　虛虛的，小小的聲音被春日寒涼的風(fēng)裹挾而來，終是鉆進(jìn)她的耳朵里。

　　循聲看去，她著實被嚇了一跳。

　　石頭光著身子蹲在冰面上，頭發(fā)也剃了，從頭到腳都白花花的和周遭的冰雪融為一體，他不吱聲還真的挺難看見他。

　　“有病吧！”

　　她趕緊取下蘆葦上的棉大衣，顧不上危險不危險跑上冰面，跑到石頭跟前兒。

　　石頭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一件多瘋狂的事兒，還蹲那兒哆哆嗦嗦的洗臉洗頭呢。

　　趕緊把棉大衣給他披上，沉聲斥道：“找死是吧！天這么冷你瞎折騰什么？麻溜回窩暖和暖和。”

　　牽著石頭的小手往回走，石頭沒穿鞋，路走的不穩(wěn)當(dāng)，好幾次差點摔倒。

　　摔倒也活該！

　　越想越氣，甚至打算回窩抽他一頓。

　　可等回到大窩，看著縮成一團直打哆嗦，頭跟讓狗啃了似的傷痕累累的石頭，再盛的怒火也熄了下來。

　　石頭可憐巴巴看著她：“我，我還沒洗完呢...”

　　常久：...

　　這孩子太氣人，不打一頓是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