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行路
“情勢危急,恕在下先行一步?!甭月試@了口氣,戴著帷帽綠衣女子繞過青衫男子便往樓梯離開。
“這是有人要和我南宮府搶人?”白衣男子在身邊侍衛(wèi)附耳說了幾句后,忽然開口道,同時示意身旁兩名侍衛(wèi)奔向戴著帷帽的綠衣女子“南宮一向愛才,望周知?!?p> 綠衣女子看到那兩侍衛(wèi)楞了一下,但在其中一名侍衛(wèi)說“姑娘莫擔憂,家主令我等護送姑娘安全離開”后,綠衣女子乖覺的跟著一前一后的侍衛(wèi)走下樓去。
下樓站在一樓口子略略抬頭看向四大家主方向,只留了會兒,綠衣女子便跟著南宮家的侍衛(wèi)離開:世言,南宮家主長相傾國而頤指氣使;今日一見,綠衣女子既沒見著傾國長相,也沒見著頤指氣使。
經(jīng)由南宮家所擁有街道,又走了幾處偏僻地方,最后綠衣女子獨自走過幾條街轉(zhuǎn)過幾個巷子才徹底沒了人注意,而她卻是走的有些累了,是以尋了個靠近水面的欄桿坐下,看著那葉子小小的漂浮在水面上,便知是睡蓮了。
坐了會兒看著來來往往的人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是黃昏了,綠衣女子也歇息夠了。
綠衣女子剛一站起身來就看到一紫衣女子將弓箭立在綠衣女子坐過的欄桿上,那紫衣女子神色是晦澀難懂。
綠衣女子見停歇在旁的紫衣女子不動聲色,只略略一笑,拿起弓箭便要繞過紫衣女子而去。
“夢氏昔宛,多謝姑娘出手相助?!弊弦屡幼匀皇菈粑敉?,但讓夢昔宛開口道謝,卻算得上是世上難事之一了。
綠衣女子并沒說什么,抄起弓箭已經(jīng)走出了兩三步。
“姑娘緣何出手相助,剛才你在樓上的時候,有暗殺吧?”夢昔宛忽然疾步上前攔住綠衣女子的去路,問道。
綠衣女子點點頭,看著長河里的綠荷道“夢姑娘高才早有耳聞且心生敬佩,這是我為什么出手的原因;我本是已死之人,但一箭出宣示我還沒死,這是我為什么被暗殺。不過虧的南宮家主發(fā)話,這一路走來并無半分損傷?!?p> “那么,出了勝州呢?”夢昔宛略偏過身,不再阻攔綠衣女子。
那綠衣女子聽了這話不由得一笑“其一,出了勝州,他們不會跟我走了;其二,即便有人暗殺我,那也得問問我手中弓箭是否同意。夢姑娘,船家有約,告辭。”
夢昔宛點點頭,在那綠衣女子被夕陽拉長的影子堪堪離開夢昔宛腳下的時候,夢昔宛對著綠衣女子背影朗聲道“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
“秦箏,弦樂,似瑟?!闭f罷,秦箏跨著大步離去,其衣袂因快而帶著幾分飄搖欲仙的感覺,若是男子為這身姿當為灑脫,但女子未免太過于不內(nèi)斂莊重。
夢昔宛并不在乎綠衣女子是否舉止粗魯,反倒是看著那略顯平靜長河好一會兒,直到一片綠葉落下激起層層漣漪,夢昔宛忽地一笑,并抱著弓箭往碼頭而去。
一艘小船靜靜行駛于去往莫州的水路上,現(xiàn)在卻是在略顯狹窄谷間行駛,艄公在船頭哼唱著尋常小曲兒:陟綿岡之迢邈,臨窈谷之濬遐。覽丹源之洌泉,眷懸流之清波。漱元瀨而漾沚,順黃崖而蕩搏。激重巖之絕根,拂崇丘之飛崿……(出自晉應貞、臨川賦)。
一名黃衣女子端坐于船尾,雖然在她看來,船在倒行,但這黃衣女子卻無絲毫眩暈跡象。
水路兩岸青山,時有白鷺蹤跡生滅。在水與山腳相交處散落著許多綠葉,便是水面上也零散飄落著樹葉。
黃衣女子隨手撈起一片泛黃的竹葉,看了許久朗聲問道“阿公,還有多久到莫州?”
那艄公耳朵尖的很,一聽到這小姑娘開口了,向四周看了看后道“半日程工夫,過了這犄角旮旯就差不多了!”
“謝謝船家了?!秉S衣女子回話后繼續(xù)看著水面。
那艄公本來看小姑娘上船一言不發(fā)的也識趣不多言,現(xiàn)在小姑娘自己開口說話艄公便也起了說話的興致,道了句“哪里的話”后接著和人小姑娘夸贊莫州好處,又說了一二自己曾經(jīng)歷過的趣事后又讓小姑娘和自己調(diào)換位置在前面去看風景。
黃衣女子含笑聽著,時不時附和一二字,但她的心緒大多凝聚于船頭兩岸美景中:在各種綠色之中時不時看到或紅色或白色或黃色的花兒。
沉迷這樂趣中的黃衣女子,陡然覺著眼界拓開,幾條小船也經(jīng)不同水路共同匯集到廣袤水域--該到莫州了。
艄公??糠€(wěn)當,秦箏道了一聲謝,將余下的船費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慕坏紧构种校竽煤米约喊た缫徊缴狭思装?,到岸再三道謝后,這才轉(zhuǎn)身而去。
秦箏穿著略微寬松,碼頭風也大,在行止間,衣袂隨之而飄搖的幅度甚至要大于許多男子,但眾人看到那近人高的長弓,也就不敢貿(mào)然上前:江湖人,難怪一個人行路。
秦箏抱著長弓尋了一家旅館,略微收拾一番便上了樓。這幾天趕路也讓秦箏勞累不少,坐著稍微歇息了會兒,她便走到窗戶旁支起窗戶,雕花窗戶一打開江風帶著漫遍莫州的香樟味而來,秦箏并不怎么享受這般驚艷的惠風,反倒是入神盯著正對著窗戶的那一座山。
記憶中充滿綠色歡笑的地方逐漸被紅色悲傷所替代,也從懷念漸漸演變成噩夢。
看了約一柱香,秦箏便上床歇息去了。
經(jīng)過一個夜晚的沉默,初日十分活潑的跑進屋子而增加明亮,這可很影響睡覺的:秦箏委實被陽光刺眼弄醒了。
醒來后的秦箏在床上坐了一會兒,便起身收拾拿起包裹下樓去了,接待小倌見客人現(xiàn)在模樣如進來之時,也沒說什么,接了秦箏給的余款也不招待,自由秦箏離開。
穿過弄堂,不過會兒就完全暴露于陽光之下,秦箏膚色并不是白皙如雪,年幼時也是在山頭上躥下跳的跑,也就養(yǎng)成了她不懼陽光的性子。頂著太陽往昨天看到的那座山而去,晌午過半,她已經(jīng)在山中,好在山上山下都是翁翁郁郁的樟樹,倒是減去大半陽光的厲害。
正覺著疲乏的秦箏看到陽光罅漏的怪石上有水光,便借著竹子走下了崎嶇的山坡,尋了一處大怪石,站定好后將長弓并包裹放在大石上,略略扎起袖子掬水洗了洗臉,然后就默默的站在那里盯著流動的山泉水發(fā)怔,即便臉上的水慢慢流下直至將近消失。
突然散漫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銀灰色長衫男子牽著黃彪馬走在山路上,一轉(zhuǎn)過山路彎曲處就看到在坡下對著山泉水發(fā)呆的黃衣女子,那長衫男子看了一眼長弓,便轉(zhuǎn)過眼目視前方,仿佛未曾看到女子以山泉水撲臉還留著水珠。
馬蹄聲讓秦箏回過神來,但她知曉現(xiàn)在這般模樣有失女子姿態(tài),恐污了他人眼界,就選擇依舊不言不語,直到馬蹄聲從身后方傳來,秦箏手背略略擦拭,隨后拿起長弓和包裹,借著竹子依舊上了山路,但這會兒她卻是往山下走。
在夕陽將落之際,一名黃衣女子拿著包袱上了小船,向船家墊付一半盤纏,船家便起錨往墨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