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逋逃

第七章 幫閑

逋逃 風暴眼里的龍眼 7641 2024-03-31 16:30:11

  名利場上的繁華去處,遍地都是。大家對這次第綿延的繁華景致早就已經(jīng)習以為常,對于新業(yè)開張,頂多也就是瞟上一眼,勾起不了一探究竟的興趣,誰會像沒有見過世面的人,拿新開張的生意來做談資呢?

  芳菲開業(yè)近兩年時間,從當初的門可羅雀,到后來賓客盈門,一派欣榮景象,在感情上,羅鋌就像是看著自家的孩子日見長大,直到成人,并且有了出息。阿婷隨口的承諾,他以為有白相飯可吃,也就沒有拒絕。不料自己的身份在別人眼中是個小老板,實際上有名而無實,就像攥在手心里的空頭支票,是無法套現(xiàn)離場的。這一點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自己有男人的弱點,被一個女人輕易攥在了手掌心里。

  平時遇到人手不夠了,提壺沏茗,遞水端茶,羅鋌也會親力親為。平日里,他給一群年輕人講說道理:今天看似干著伺候人的活計,日積月累,以小見大,有朝一日保不齊就可窺破這杯盤中的乾坤??追蜃硬皇钦f過么?如果能夠致富,就是給人駕車,這事我也干得!每當大家聽了他這奇奇怪怪的說教,從大家伙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們陷入了困惑。至于說困惑的是老夫子有沒有說過這么一番話,是質(zhì)疑這二者之間的可比性,還是說單純懷疑端茶倒水的活計有朝一日能夠有出息,大富且貴,沒有人說得清楚。大家把這套說辭權(quán)當故事來聽。年輕人大多剛步入社會,積累工作經(jīng)驗的心思少,把這份工作當做權(quán)宜之計的主意居多。不少人干了沒有幾天,工作流程都還沒有熟悉呢,就拍屁股走人了,有的甚至連招呼也不打一聲。更有甚者,這山望著那山高,聽說別處薪水高了那么一點,就會選擇跳槽過去,甚至呼朋引類,招引一班同事過去。前一任店長為了這些很是苦惱,和羅鋌聊天,這一段是必訴的苦。羅鋌聽了,會掰著指頭給他算上一筆賬:

  一、拿一個熟手來說,工資津貼加上業(yè)績提成,一個月頂破天吧,也才四千不到三千來塊錢;

  二、一個月均攤房租五六百,吃飯再省一個月得八九百吧,搭個公交地鐵一月下來少說得三百吧,就算住在附近,平素里休息總要出門,打個折扣,這一共就算它一千五;

  三、女孩子平日里總得逛逛街,看看電影,買點衣服、化妝品啥的;男孩子抽點煙,玩玩游戲,聚會下,K歌啥的,不往多了算,一個月下來五百打不打得???不好說,暫且就算它五百;

  四、其他日常開銷,像話費充值,生病吃藥,學習充電什么的都要有預(yù)算,算它五百;

  五、什么換手機這些硬件大額開銷只能額外預(yù)算,旅游什么那只怕是遙遠又奢侈的夢想了,這樣一來,一個月能攢下個千兒八百的都算是不錯的了。

  那些生手呢?初入職場,兩千來塊錢,還不知道該怎么活人呢。

  劉店長聽了直撓頭,這本帳貌似夸大其辭,七七八八一扒拉發(fā)現(xiàn)情況基本屬實,他反駁不了。再問羅鋌有什么好的法子。羅鋌把雙手一攤,答道:

  “我的店長大人,前面給大伙做的那些心理建設(shè),可不是白做的吧?”

  “人都掉錢眼里去了,那些話怕是沒有人聽吧?”劉店長不以為然,他清楚:那些話給員工畫畫餅倒還可以,終究是充不得饑的。

  “沒錯,天下熙熙,都為利來;天下攘攘,都為利往。來來往往,不變的是一個利字。只要取之有道,還是開方便之門為好?!?p>  “這話又怎么講?”

  “打比方說,我們的消費傳統(tǒng)本來就和別人國外大異其趣,平素里能有幾個客人那么慷慨?又不是伸手去要,對不對?再說了,要,別人就會給嗎?水至清則無魚,我們干嘛要去阻止呢?”劉店長知道羅鋌所指,尷尬地笑:有人打小報告說羅鋌收別人小費,而且還不止一次兩次,他也向阿婷反映過這類情況。他見羅鋌旁敲側(cè)擊,疑惑阿婷會不會是吹過什么枕邊風給他?

  羅鋌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不待對方接話,繼續(xù)說道:“有人說我羅鋌收了人家小費了。嘿嘿,我還就是要給大家做個示范!試問:有人給你小費沒有?沒有?那是你服務(wù)得不到位!”店長訥訥難言,漲紅了臉,說道:“這樣總歸是不大好吧?會不會影響到——”

  “所以觀念真要轉(zhuǎn)變。別人給得開心,員工拿得心安理得。試問這樣的外部激勵,于公司形象、利益又有什么損害呢?要我說啊,不僅沒有損失,而且還大大的有益處!想想看,別人出錢,來激勵、調(diào)動你員工的積極性,這樣皆大歡喜的事情,我們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呢?”羅鋌截斷對方的話頭,說出自己的一番道理。

  曾經(jīng)阿婷在不經(jīng)意間提起這件事情,羅鋌毫不客氣地闡述過自己的觀點:如果要徹底杜絕這種外部補償機制,那就得要有內(nèi)部獎勵制度:試問公司能不能拿出像樣的內(nèi)部激勵手段來呢?不說和個人業(yè)績,和小組業(yè)績,單就說同店面營收掛起鉤來?這樣的手段,哪怕采取這么一條,也是好的,士氣就會有些起色,人也就留下來了。阿婷當時聽了,嗤笑一聲,當即問他: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這話你沒有聽說過嗎?他心下了然:員工是去是留,生意照做;留下老人薪水福利上漲,還會壓縮盈利,這是在和店東爭利。這樣的主意今后最好再也不要提,他只好緘口不言。

  他一番高論,就算能夠說動這位店長,也終究無濟于事:一來劉店長入行時間短,情況不甚了了;二來他決策不了,縱有想法,卻有心無力。這些主意只好當作閑來無事時的談資。春來暑往,季節(jié)悄然變換,日子平淡如水,平素里羅鋌和這位劉店長相互配合,倒也相安無事。

  生意要長久,無外乎仰賴熟客光顧生意。客人憑什么回頭?大多是沖著服務(wù)而來。服務(wù)得周不周到、細不細致?客人的體驗說了算。也是生意長久的不二法門。羅鋌明白這個道理,自已也身體力行。有些熟客來了,會問一聲:羅店長在不在?羅鋌只要在店內(nèi),招之即來,殷勤地跑上跑下。要是客人有興致,那就穩(wěn)穩(wěn)當當坐定,陪著客人聊聊茶藝,侃侃大山,吹吹牛,只要是客人感興趣的話題,可以海闊天空,樣樣不落。一次客人聽羅鋌說起店里進了一批新茗,興致盎然,當即摁了桌臺邊的按鈕,叫服務(wù)員上來。不巧服務(wù)員輪休,人手緊張,劉店長親自上來聽候吩咐。客人就問有哪些新到的茶葉。店長管粗不管細,再說對茶道一途還比較生疏,一時竟然語塞。羅鋌見了他的窘態(tài),半是解圍,半是替客人作主:“剛才給您介紹了尖茶,這猴魁倒是上好的,要是您感興趣,我們煮上從南山接來鹿耳泉的水,沏上一壺嘗嘗鮮,您看使不使得?”客人自然說使得,也不問價錢。店長下去,吩咐人手制備。羅鋌想想,擔心服務(wù)員烹茶的水煮得不對,又或者拿錯了陳茶,要客人寬坐,自己親自下去監(jiān)督。經(jīng)過店長辦公室門口,隔著百葉窗,聽到里面生悶氣罵娘的聲音。

  羅鋌在下邊親自驗看停當,回到包間,繼續(xù)陪著客人聊天。等了約兩盞茶的工夫,服務(wù)員端著茶盤上來了。盤中一盒茶葉罐里豎立著數(shù)十片茗葉,一把紫砂壺和一只保溫壺,一旁擱著的卻是兩只大號的仿成化斗彩雞缸杯。羅鋌在一旁解釋:這種杯盛了,湯色青澈,十分好看。待充泡后,客人看了青蔥的茶葉舒展開來,湯色果然瑩然如翠玉,茶香沁脾,茶湯入口,茶味綿長雋永。一個下午,茶葉續(xù)了兩次,壺中的泉水煮了六沸。

  送走客人,羅鋌踱到店長辦公室想找他聊一聊,前臺告訴:店長今天有事提前走了。羅鋌也就沒有當回事。過了幾天,店內(nèi)有些風言風語開始流傳開來:羅鋌仗著老板的勢,想要擠走劉店長。這樣的小道消息自然而然也傳進了羅鋌的耳朵。他是又好氣又好笑,隨口說道:“我擠走他做什么?就為了做這個店長嗎?如果在意這個虛名,我早就是店長了。”后來兩人再照面,劉店長表情上就有些不大自然。羅鋌心下明了。接下去一連幾天,他都向阿婷請了假,告病在家。

  在家休息這段時間,不斷接到店里面的電話,好像沒有了他,這個店還真就運轉(zhuǎn)不靈了。約摸又過了一個禮拜,阿婷打電話過來,語氣間就很不客氣:“小性子鬧夠沒有?鬧夠了就趕快回去!你這一身的江湖習氣,真得改上一改?!边@種被人強烈需要的感覺,羅鋌很是受用。別人的閑言碎語那都不重要。他的腰桿又挺得筆直了。

  挑了一個黃道吉日,學著古人沐浴焚香,正式返回工作崗位。老同事們幾乎都跑出來夾道歡迎。羅鋌有些受不了這個氣氛,情緒給調(diào)動起來,眼圈也紅了。有人不忿,替他鳴不平:“那姓劉的什么也不懂,就敢來擠兌銅蛋哥,見了他那個嘴臉,我就來氣!現(xiàn)在好了,你終于回到了人民群眾中來啦,歡迎,熱烈歡迎回來!”有的跟著在一旁幫腔:“好在他是走啦!他編排你和老板娘的那些話,那真正叫一個難聽!”也有人輕聲說:“糊涂人干的糊涂事,說起來都有一籮筐。”羅鋌吃驚,不知道對方怎么編排,又有些悵然若失,“劉店長走啦?我沒聽阿婷說起?。 瞬粔?,人后莫論是非,大家就不要再說人的長短了吧。”他擺了擺手,示意大家伙就此打住。大家紛紛應(yīng)承:“聽你的!”

  “借著今天這個機會,我也向大家伙澄清一下,沒有傳的那么邪乎!大家敬我,叫一聲‘銅蛋哥’,我也和大家撂一句實話:這只是普通的合作伙伴和男女感情,我也不是什么小老板,充其量也就是個高級點的打工仔吧。我端著這個碗,吃著這碗飯,既不用看別人的眼色行事,也不需要仗任何人的勢。哪天真要干不下去了,我會體面地走開,不用人來趕,也絕不會戀棧!”話一出口,像微風吹皺一池春水,又如同在安靜的湖面投下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人群里起了一陣騷動。這一席話,在人群中起的作用,從表情就可看出:各各不同。大家紛紛說他言重了,再有人瞎嚼舌根,那就真不是人了。要他盡管放寬心,不會有人去瞎傳的。

  沒過幾天,新店長覃曼到來,阿婷特地囑咐他:這一次,該容讓著別人一點。話里話外,似乎前一任店長的走和他羅鋌脫不了干系。他的走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羅鋌心里不悅,嘴上叫她放心,他會處處退讓,協(xié)助新人把店管好。阿婷平日里幾乎不上茶餐廳來,遇到什么商務(wù)應(yīng)酬方面的事情,自己也鮮少出面。她將店面交給自己的好姐妹覃曼來打理。她告訴過羅鋌:生意場上的事情她和他都是外行,還是交給專業(yè)的人來管理,兩人都不要插手具體管理上的事情。羅鋌無可無不可。在他的手里這棟建筑裝修成今天的樣子,感情上仿佛雕刻匠手里的微雕,慈父眼中的親生骨血,交給別人,情感上始終難以割舍。

  新人新氣象,新店長覃曼充分發(fā)揮名校商學院MBA高材生的專長,到店后的第一件事情,是把管理架構(gòu)明確下來。從此羅鋌有了正式頭銜:創(chuàng)意總監(jiān)兼店長助理。會議上一經(jīng)宣布,羅鋌欣然接受。眾人協(xié)力,氣象更新。暑往秋來,芳菲茶餐廳在這座城中,漸漸經(jīng)營得風生水起,大有打造城市商務(wù)休閑晏飲高端品牌的勢頭,名聲漸漸不脛而走。

  秋意轉(zhuǎn)涼。十月一個大晴天的早上,羅鋌收到一條無頭無尾的信息:“明天中午在嗎?我需要一個雅靜點的包廂,還請照應(yīng)一下。”信息顯示是一個名叫“誠服天下”的人發(fā)來。是那個頭發(fā)油光水滑,西裝革履的經(jīng)紀人?他想了半天,記起來一個四十歲上下頭發(fā)梳得油光水滑,衣裝考究,又很精干的中年男子形象。一次閑談中,他自稱姓賀,從事房產(chǎn)銷售。兩人前面也只是一起坐著喝了喝茶,泛泛地聊過幾句天,相互加了聯(lián)系方式。從對方朋友圈里發(fā)布的信息,看不出這個人的生平來歷,職業(yè)行業(yè)也一概模糊。平日里轉(zhuǎn)發(fā)的都是些修身養(yǎng)性,家國時政一類的文章,但絕不表露個人的態(tài)度。羅鋌當即答復(fù):沒有問題。并向?qū)Ψ皆儐柫瞬钄⒌娜藬?shù)和需要注意的地方,對方很認真提到幾點,羅鋌一一記錄下來。

  羅鋌原本打算次日調(diào)休,陪曉玥去買一部手機。前一陣她使用羅鋌的舊手機接打電話,聽聽音樂,倒還湊合,可是電走得太快,用久了卡頓還嚴重。她打定主意要換一款新手機。事有輕重緩急,這個客戶的事情,他不好推托,在微信里答復(fù)明天上午都在,他會提前來做安排。

  次日上午接近十點鐘光景,對方就到了。賀先生身材精干,頭發(fā)向腦后梳理,并用摩絲固定住,一襲中式西服套裝,立領(lǐng)邊一枚寶石藍胸針,顯得精致考究。羅鋌親自把客人領(lǐng)到三樓靠里面的一個包廂內(nèi)。他給客人介紹,這個包廂視線好,又安靜??腿吮硎緷M意,問店里面還有沒有上次喝過的金峻眉。羅鋌介紹上好的正山小種倒還有一些。客人簡單干脆:“先沏一壺上來!”羅鋌問了一句:“您見的這位尊客看來非同一般?”客人面上帶笑,隨口答道:“是一號人物。”羅鋌笑呵呵大膽猜測:“那看來今天是要談一筆大買賣了?”對方點頭,面上依舊掛著莫測高深的笑意。羅鋌識趣,便不再多嘴多舌,只是問清楚來人的一些信息,便到樓下去恭候。羅鋌下弦梯的時候向曉玥點頭,示意稍后依前面約定的曲目彈奏。不久一首《致愛麗絲》的旋律在大廳內(nèi)回蕩起來。

  羅鋌恭候在門廊下。約摸一刻鐘過去,一輛加長銀灰色的輝騰泊在了VIP車位上,司機推開車門,小碎步繞過車尾給坐在后排右側(cè)座位上的乘客打開車門,一只手護住對方頭項。一個身量矮小面容精瘦的老者氣定神閑邁出驕車,站在門前的空地上,他并不急著邁步進門,而是做了一套伸展動作,活動了一下拳腳。略微稀疏的頭發(fā)紋絲不亂,服帖地梳向腦后。他轉(zhuǎn)過身來,一部黑白間錯的花白胡子使他淸瘠的臉龐添了幾分飽浸蒼桑的威儀。羅鋌快步走下臺階來,迎候這位尊客。羅鋌陪伴著客人,走進大廳時,整個廳堂內(nèi)回蕩起《夢中婚禮》的旋律,他心里詫異,不知道她是因為更加熟悉這首曲子的緣故,還是其他原因,為什么會臨時變更成這么一首呢?難不成這是她的惡作劇嗎?好在她彈奏得較平常舒緩許多。羅鋌陪同著客人穿過大廳,來到電梯間,已經(jīng)有服務(wù)員恭候一旁,為他們打開電梯門。羅鋌恭身向客人做一個請的手勢,對方微微點頭,兩人先后邁步踏進電梯。電梯門打開,賀先生已經(jīng)站立在電梯間門口恭候了,兩人微笑著握手。待賓主敘座,羅鋌吩咐把茶水端上來,他親自為客人斟上茶水。離開時,老者再次向他點了點頭。

  半個小時后,當他聽到鈴響,再次過來時,倆人正圍繞著銷售代理模式的問題討論得焦灼,雖然辭氣間都還謹守著賓主的禮儀,卻已經(jīng)互有攻防,呈現(xiàn)劍拔弩張的態(tài)勢了。兩人面前各自擺放著類似標書的方案,羅鋌聽老者說道:“前期,康居客和城標那邊我們一直都有合作過,手頭的幾個盤也還在合作當中,他們的運作模式我們熟悉,操作起來靈活多樣,即將發(fā)布的那些盤我們也一直在溝通中,(說到這里老者頓了頓,一雙銳利的眼睛看向賀老板)——他們具有優(yōu)先競價權(quán)。再說,萬豪和城央幾個盤的銷售情況,是能夠說明問題的。金九銀十,我們只要延續(xù)當前的局面、收割市場就好了,為什么要去干冒風險呢?”賀老板表情上已經(jīng)顯出急切,據(jù)理力爭:“方案您也看過了,我們對客戶負責,不單單是停留在銷售策略上,把房子賣出去。而且包括甲方品牌形象的維護,在市場面的口碑樹立,都會是我們營銷的重中之重。不夸張地講,從維護客戶利益的角度出發(fā)量身定制,這恰恰是我們的最大的優(yōu)勢?!崩险吆谜韵荆^續(xù)壓低對方的預(yù)期:“我看不出太多差異化的東西,這恐怕不是你們比康居客他們有優(yōu)勢的地方吧?把這兩個盤交給你們來運作,會是一個全新的嘗試,搞不好還要冒極大的風險!你也曉得,我們和城標他們的合作關(guān)系是穩(wěn)固的。為什么要換?理由是什么?我得要說服一眾合伙人吧?你得給我一個充分的理由!”

  眼見有談崩的趨勢,賀老板為了緩解氣氛,吩咐先上兩份簡餐。羅鋌會意,待要轉(zhuǎn)身離開時,他突然沒頭沒腦地插上一句:“恕我直言,我有不少朋友在康居客和城標那邊,他們在炒作上的確是大有一套的,但是他們也收取不菲的茶水費,有時高得叫人咋舌,但這筆費用都進了他們的兜里。而這在業(yè)主那邊可都是算在了房價里面了,業(yè)主的怨言從來都是沖著開發(fā)商去,就算是對置業(yè)顧問不滿,這影響的也是開發(fā)商的風評吧?”賀濤明顯怔了一下,這邊正談著正事,旁人置喙,他有些慍怒。不過羅鋌沒來由地這么一插話,反倒把兩人緊張的辯駁沖淡了,而且站在一個客觀的角度提供的這些信息,不但沒有什么不妥,而且從一個不起眼的方向打開了思路。

  坐在賀先生對面的這個難纏的對手絲毫不以為忤,似乎還在琢磨著羅鋌說的這幾句話。賀老板臉上也就跟著緩和了幾分。對方緩緩說道:“在目前的樓市下,這也都是行規(guī)了。茶水費我們從來都不插手,既然在所難免,要買房就得付,沒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吧?再說房子賣得好,茶水費水漲船高,天經(jīng)地義嘛。”最后的一句是盯著賀濤說的。不料羅鋌沒有見好就收的意思,繼續(xù)發(fā)表意見:“可是茶水費要收得離譜了,這無形中會增加業(yè)主的購房負擔,他們可能會在不同的樓盤之間比較后做出取舍。實質(zhì)上這造成了銷售商和開發(fā)商爭利的局面!就算是業(yè)主咬牙買了,這筆賬最后也都算到了開發(fā)商頭上,這些不滿還會轉(zhuǎn)嫁到開發(fā)商后期的維護成本、物業(yè)成本中去?!绷_鋌這一席話說出口,老者細細打量起他來。

  賀老板見機說道:“這種隱性收費,我們不便在合同中體現(xiàn)。但是我們可以擬訂一份居間補充協(xié)議,做一個限定處理,比如設(shè)定1%或2%封頂?!芍浪麄兪杖《嗌伲恳话愕搅?%上下,有的在搖號之前,甚至加到8%!”他一邊說,一邊伸出一只手掌來,當說到8%的時候,他翻過手掌,拇指和食指呈90度,露出了虎口。對方不接話,閉著眼睛似乎在默想什么,這些話顯然引起了他的思考。

  羅鋌再次上來,身后跟著服務(wù)生,簡餐放在餐車上??匆娎险哒弥粡埫苊苈槁閷懼鴹l款的一張大餐巾紙仔細看著。羅鋌向服務(wù)生做出一個下壓的手續(xù),示意他稍候,餐點暫不要上,以免打擾了客人。

  老者將餐巾放回到餐臺上面,用食指的指節(jié)敲了一下桌面?!澳慊仡^把文本擬好后發(fā)給我?!彼f道。同時提醒對方:在沒有正式敲定的情況下,雙方接觸的事情,還要保密。他說的時候,目光最后停在了羅鋌臉上。羅鋌會意,也點了下頭。聽到兩人正題談完,羅鋌吩咐把簡餐端上桌面。隨后,他特地給兩位擺上了高腳紅酒杯。賀老板有些疑惑。羅鋌從冰桶里面取出一瓶葡萄酒來,給客人介紹道:“這是我代表我們老板,特地贈送給貴賓的。波爾多拉菲,2016年出產(chǎn),我給兩位打開。佐餐是澳洲煎牛排和意面!”賀老板眉眼終于舒展開來。兩位客人神情放松,一邊開始聊一些輕松的話題。羅鋌在一旁將酒瓶打開,每只酒杯斟上三分之一。

  “兩位請慢用。”

  “謝謝!”兩人端起酒杯來,也向羅鋌致謝。

  羅鋌轉(zhuǎn)身正準備離開,老者從名片夾里邊掏出一張片子,遞給他,說道:“這是我的名片。后面如果對我們這一行感興趣了,可以打上面的電話,我的助理會接的。——你姓羅?‘羅鋌’!‘羅鋌’?多特別的一個名字!”羅鋌雙手接著片子,有些受寵若驚,恭謹?shù)乜戳艘谎?,上面印著‘趙瑞年’三個隸體字,除了企業(yè)名,什么頭銜也沒有。他向老者道了謝出來,心里面不解:這個老者為什么說自己的名字特別呢?他為什么要給自己名片呢?對方氣定神閑卻又不顯出怠慢,這倒是個極為難得的人物。

  這時《幻晝》的樂音已經(jīng)變換作《歡樂頌》的旋律,在低音部纏綿良久,此刻旋律一變而為歡快激昂的和弦。服務(wù)生們穿梭來去,腳步也似乎為之變得輕快了。

  送走趙瑞年,羅鋌轉(zhuǎn)身的時候,客人從身后拍了一記他的后背,“年輕人,咱們也重新認識一下吧?賀濤!這是我的名片。”對方一邊說一邊遞上了自己的名片。片子上面簡單寫著他的名字、職務(wù)和聯(lián)系方式,抬頭印著公司名:天誠不動產(chǎn)有限公司;名片背面是一句簡單又響亮的口號:“誠意滿滿只為了您夢想的家!”羅鋌反應(yīng)過來,原來他的微信名是這么個來歷。

  對方向他道別。羅鋌詢問需不需要為他叫代駕?對方擺了擺手,表示幾步路的事情,無需勞煩。羅鋌知道這樣有風險,卻又不好強求。保時捷滑過他面前,車窗落下,一只手再次伸了出來向他揮了揮。羅鋌點頭回禮,他對賀濤席間的言行并不介懷,終究還是好感闕如。又想起那位趙姓老者,可惜只見了這一面,無緣深交,終究是一段憾事。他一面想一面踱回到大廳里面去,迎接他的恰好是覃曼詢問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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