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第一個凌晨,不眠。
柳光成獨自在院子里抽著悶煙,默默的回想著剛才的通話。
對于家庭,柳光成并非沒有概念,至少他曾經擁有過。他是現(xiàn)任執(zhí)行部部長柳善博之子,萬神殿中少有世襲家族成員。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讓他更加無法理解所謂家的含義?,F(xiàn)在對他來說,家人就是組織中的朋友,而家,就是眼前這棟跟安格斯一起住的別墅,僅此而已。
李止風仍然昏迷不醒,他蹙眉低吟著,應該是做了噩夢。馬丁跟安格斯圍坐在桌前,一遍又一遍的梳理著手中的任務資料。
“數據庫中有關這兩人的資料毫無價值……只是一些的曾經用過的掩護身份?!卑哺袼乖诠P記本電腦上將得到的信息又梳理了一遍,并借用剛剛授權成功的二級資料庫將一些情報進行了交叉比對,試圖能從中挖掘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這兩個人在威脅矩陣①上出現(xiàn)的原因是什么?”馬丁問道,他手中把玩著一只zippo打火機,不厭其煩的開合著,碰撞出清脆的金屬聲。
“雖說這兩人在數據庫中都沒有案底,但兩人都曾在組織經手的一些案件視頻或者照片記錄中出現(xiàn)過多次,被記錄在人臉識別數據庫中,并由此歸類為組織的疑似敵對份子。其次這兩個人經?;顒拥膮^(qū)域范圍在東歐一帶,且這兩人最近分別在不同地區(qū)重做了假身份,均以觀光客的身份進入美國,這類人員潛入該區(qū)域觸及了組織與北美核心區(qū)簽署的安全協(xié)議精神。”
“那就是說,這是北美核心區(qū)的大人物委托的任務咯?”
“我不這么認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任務不可能對NAOC保密的?!?p> “還有更多的信息嗎?”
打火機發(fā)出的聲響如催眠曲一般擾亂著安格斯的思緒,他奪過馬丁手中的打火機,猛地的拍在桌面上,強打精神繼續(xù)說道“有兩人的關聯(lián)判定報告,第一,這兩個人的社交圈實際上存在間接關系的交集。第二,機票目的地以及到達時間雖不相同,但都轉乘至首都華盛頓?!?p> 這時柳光成走了進來,雖然臉上仍殘存著怒意,但他還是逼著自己看起了資料。
“確定兩人關系只是次要任務,關鍵問題是確定是否有其他同黨存在。先從監(jiān)視這個人開始做起吧,盡可能的收集信息,讓任務脈絡變得更為清晰,最大限度的避免意外情況的發(fā)生。還有,安吉,咱們需要建立起一條新的保密線路,要繞開NAOC,CECD的默認線路絕對不能再用了?!绷獬煽聪蝰R丁,認真的補充道“這一次,在沒有完全搞明白之前,絕不能盲目行動?!?p> 馬丁先是一怔,之后便低頭不語,他正在擬定一大份的裝備清單。
安格斯則回味著柳光成剛才的話“這一次?……是什么意思?”
“只怪我當時太年輕,如果換做是現(xiàn)在的我,也許結局會變得不同,沃納跟圣就不會死……”
“嘿!成!”聞聽此言馬丁立刻站了起來,他帶著怒意說道“我們可是說好了不再提起這件事的,你沒必要背負這些,你……”
“小左,你也沒有釋然,不是嗎?你學習爆破恐怕是由于圣的緣故吧?!?p> 柳光成的話讓馬丁無言以對,他想要辯解卻欲言又止,只有一聲嘆息。
安格斯尷尬的站在一旁不敢搭話。組織中幾乎所有的成員都知道,在柳光成面前不要提及任何關于那次任務的事,不然會鬧的很難堪。
但這次犯忌諱的卻是他自己。
房間中安靜的嚇人,氣氛變得越來越古怪。就在這時,三人只覺背后猛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驚叫。
三人向客廳看去,只見李止風正如著魔一般在沙發(fā)上掙扎。他雙眼緊閉,眉頭緊鎖,雙手撕扯著沙發(fā),口中不斷的絮叨著幾句模糊不清的話“姐姐,不要,嗚嗚……不要……”
柳光成急忙上前按住李止風的肩膀,不斷搖晃著李止風試圖將他從噩夢中喚醒。
雖然李止風緩緩睜開了雙眼,但好像仍未從噩夢中醒來,他掙扎著,眼中透著驚恐,仿佛看到了極為可怖的一幕。
柳光成已經不是頭一次看到李止風這樣的狀態(tài)了。也許是真的失去了耐心,這次他沒有再試圖用催眠的方式讓李止風冷靜下來,而是甩手重重的給了李止風一記耳光。
啪!
整個房間再次歸于寧靜。
李止風一動不動的坐在沙發(fā)上,呆呆的注視著前方。一行熱淚默默的流了下來。
遲來的眼淚,終于涌出了他的眼眶。
他用手輕觸臉頰感受著眼淚的濕熱。他竟然笑了,笑的是那么的苦澀,那么的悲傷。只不過片刻,笑容的痕跡便被席卷而來的痛苦淹沒,撕心裂肺的悲泣洞穿了夜的靜謐,回蕩在這偌大的房間中。
柳光成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想再說些什么,但他想起了之前李止風那欲哭無淚痛苦的表情。
“讓他哭吧,這樣反而對他好。”柳光成淡淡的說,他抽出一根香煙朝院子里走去。
馬丁實在無法忍受孩子的哭聲,也悻悻的離開房間來到院子里。
“他那樣……沒關系嗎……?”馬丁強忍笑意,“你竟然遷怒打了一個孩子?”
“別扯了!我是那種人嗎?”柳光成嗤聲笑了出來,差點沒讓煙嗆到。
安格斯也來到了院子里“我原本以為女人的眼淚就夠難招架的了……”
三人坐在門前的石階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房間中的哭聲漸漸緩和,這讓門外的三人繃緊的神經舒緩不少。
“說來奇怪,我好像能從這個孩子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看起來硬的很,眼中卻充滿哀傷,想笑的時候笑不出來,想哭卻又沒有眼淚。”柳光成如自語般說道。
馬丁問道“所以說,你已經做好決定了?”
“嗯,在想到更好的辦法之前,帶在身邊吧?!?p> 客廳中,李止風抱膝蜷縮在沙發(fā)上,啜泣著,幾乎脫力。
柳光成走到他跟前柔聲對他說道“之前我對你說過,不要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其實我跟你一樣,也有人因我而死,而且……不止一人……時間跟現(xiàn)實告訴我,無論你如何折磨自己,最終還是不會減輕那種負罪感,你還是要去面對。不要因為自己的不幸去給別人帶來不幸。即便假裝,也要堅強的活下去?!?p> “如果不想這樣繼續(xù)哭下去,就按照我說的做,顯然你現(xiàn)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應該是你腦中腫瘤的緣故。但我發(fā)現(xiàn)催眠術對你仍然奏效,我會教你一種催眠術?!绷獬牲c上了一支特制的蠟燭。裊裊白煙升起,散發(fā)出奇異的香氣。
他將要做的,正是他家族傳承的技藝中的一種,一種他發(fā)誓決不輕易再次使用的催眠術。
“這種催眠術的名字叫做,月夢?!?
金屬花火
注釋一威脅矩陣:threatmatrix,萬神殿中央調度室每日整理上報執(zhí)行部高層的報告,是執(zhí)行部高層制定特殊任務的重要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