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私逃
周樂安走在晨霧彌漫的河邊,猛地被推入水中。
冰冷的河水涌過來,她拼命往上浮,卻被一雙手死死按住往下壓。
恐懼、窒息,混亂地充斥在她的掙扎中。
短暫的痛苦之后,是解脫的寧靜。
她看著浮在水面的人,迷迷蒙蒙間,看不真切。
像是自己,又像是梁樂兒。
岸邊響起輕柔的女聲,“姐姐,為我報(bào)仇。”
“誰?”
......
“小姐,出事了?!?p> 周樂安睜開眼,鼻息粗重,眼前是棗兒的一張圓臉。
棗兒攥著床帳,似乎被她的表情嚇住,松怔了一會(huì)兒。
“小姐不舒服么,出了這么多汗?!?p> 說話間,她已絞了熱帕子過來替她擦臉。
周樂安坐起來,意識(shí)到自己是做了一個(gè)夢,來不及回想夢中的事情,問道:“你剛剛說出事了,是什么事?”
“大小姐不見了,太太一早綁了碧初去梅園,聽人說,打個(gè)半死,此刻還不知道什么情況呢?!?p> “我早上去廚房領(lǐng)早膳,路過垂花門,見府兵都被派出去了?!?p> 周樂安抬起食指在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
看來,梁婉兒對(duì)謝三是真喜歡,身邊連個(gè)人都不帶,就敢不管不顧的追出去。
現(xiàn)在,她就只能為梁婉兒祈禱,希望她心愿得成,也希望謝三看在她一片真心的份上,成全她。
周樂安起床換了衣服,用完早膳,帶著棗兒往佛堂去。
才走到門口,便看到梁允燁的貼身小廝長行。
“二小姐,世子爺在里面,您要不去偏房等等?”
見顧今夕的臥房關(guān)著門,她轉(zhuǎn)個(gè)身,調(diào)頭走了。
“小姐,咱們現(xiàn)在去哪?”
周樂安瞥棗兒一眼,“你不是想看熱鬧么,我?guī)闳??!?p> 棗兒咧開嘴,又覺得不適合,太過于幸災(zāi)樂禍,趕緊將嘴角收起來。
暗自嘀咕,二小姐常說要低調(diào),今天為了我連原則都不要了,真的是好感動(dòng)。
此刻,顧今夕坐在長桌前,正在執(zhí)筆抄錄佛經(jīng)。
梁允燁立在她身后,穿一件尋常衣袍,全然看不出昨日的喜慶。
“世子快些回去吧,新婚燕爾,讓謝小姐獨(dú)守空房,不合適?!?p> 梁允燁微嘆一口氣,沉聲道:“今夕,我與彤兒不是你想的那樣。那晚,我們飲了些酒,便有些情不自禁,若我清醒,萬萬做不出那種事。”
“你放心,在我心里,你永遠(yuǎn)是我的正妻。我對(duì)她不過是少年情竇初開的情義,哪比得上咱們六年朝夕相處的夫妻感情?!?p> “而且,若非謝家相逼,我斷不會(huì)讓她以平妻的身份入府,掃你的臉面。”
顧今夕筆頭一頓,心里滿是酸楚,嗤笑道:“娶她,是謝家逼的。昨晚呢,我聽說浣花閣叫了三次水。”
她扭頭看過來,“怎么,這也是謝家逼的?”
梁允燁臉上的陰沉,她只當(dāng)沒看見。
“世子放心,長公主在的時(shí)候,我尚且不愿叨擾她,她如今不在了,我也不會(huì)往宮里多傳一句不滿?!?p> “你回去吧。”
成婚六年,她掌管中饋,體恤丈夫,孝敬公婆,善待兄弟姑侄,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活著,無一日一時(shí)敢懈怠松快。
就因?yàn)闆]有子嗣,她自覺對(duì)不住梁允燁,從沒有一句抱怨。
他要娶謝彤也好,要納為平妻也罷。
她都不會(huì)說一個(gè)不字。
可他,為何偏偏要選在這種時(shí)候。
她才失去了女兒,沒來得及看她一眼,抱她一回,府里就辦起了喜事。
作為母親,她忍不了。
即便所有人都不記得這個(gè)孩子,她不能忘。
梁允燁的眸子暗下來,盡力壓住不快,道:“你顧好自己的身子,我有空再來看你?!?p> 跨出房門,長行急急忙忙走上前,低語道:“爺,大小姐找回來了。”
他頓下腳步,往房內(nèi)看了一眼,“找人守好佛堂,不管是人還是話,都不得出府。”
他如今正是受首輔重視的時(shí)候,仕途上來不得一點(diǎn)閃失。
若非如此,他今日何必耐著性子受顧今夕嘲諷。
昨晚他特意往梅園走了一趟,希望母親能明白他的意思,盡快想辦法讓顧今夕和離出府,省得自己還要想方設(shè)法穩(wěn)住她。
慈安堂,老太太坐在上首,下方坐著盧氏和謝彤。
梁允燁進(jìn)去的時(shí)候,梁婉兒跪在軟墊上,身旁躺著渾身是血的碧初。
“祖母,母親,我來遲了?!?p> 盧氏瞪他一眼,心里對(duì)顧今夕又厭惡上幾分。
自家妹妹不見了,他還有心情去找她。
謝彤站起身來,朝梁允燁柔柔一拜,道:“夫君,請(qǐng)坐?!?p> 梁允燁伸手拉起她,牽著一同坐到一旁的太師椅上。
“碧初,好大的膽子,竟敢攛掇大小姐私自外出!”
梁允燁在大理寺辦差,手下審過的犯人不知幾何,稍故作聲色,便嚇得碧初渾身顫抖。
盧氏還未及發(fā)火,梁婉兒先掰過碧初,狠扇了幾個(gè)耳光。
“賤婢,是不是你告訴他們的,你等著,我要將你賣到勾欄里去,讓你生不如死?!?p> 碧初啞著嗓子求饒,“奴婢沒說,奴婢真的什么都沒說?!?p> “婉兒,渾說些什么,那種腌臜地方,是一個(gè)大家閨秀該提的嗎?”
老太太發(fā)話,梁婉兒即刻收聲,跪在地上哀求道:“求祖母心疼心疼孫女吧,孫女什么都不要,只想和心愛之人在一起?!?p> 盧氏氣急,“謝三與你二妹妹已經(jīng)定親了,你如今上趕著,算什么呀。奔者為妾,你不知道嗎?你這樣,讓我,讓你大哥,讓侯府顏面何在?”
對(duì)這個(gè)女兒,她又氣又惱,偏又心疼。
“母親,我問過謝三哥了,他不愿意和二妹成親,他心里有我?!?p> “你傻呀,他要真那么好,怎么輪得到你二妹妹,他……”
“咳咳?!?p> 老太太輕咳了兩聲,盧氏立即閉嘴。
這場落在梁樂兒頭上的婚事,于他們,是謀算。但在外人看來,是侯府善待庶女,彰顯的是侯府氣度。
老太太深知,這種事,絕不能抬到明面上來說。
特別是梁婉兒,不是能藏話的性子,絕不能讓她知道。
謝彤走到梁婉兒身邊,輕聲安慰,“婉兒,我那弟弟不成器,配不上你。上京城好兒郎多的是,以你的家世相貌,想要什么好的沒有,何必要執(zhí)著于眼前?!?p> 梁婉兒剜她一眼,打心底瞧不上她。
“你不也是費(fèi)盡心機(jī)嫁給我哥的嗎,真是好話賴話都讓你說盡了?!?p> 謝彤臉上瞬間失了血色,梁允燁扶她起來,對(duì)謝彤冷言道:“你累了,回房休息吧,在二妹出嫁前,沒有祖母和母親允許,不得出后院?!?p> “大哥,你要禁我的足!”
梁允燁抹掉她眼下的淚,道:“婉兒,你是我親妹妹,我自然想看你嫁得真心喜歡之人,可你也是侯府大小姐,婚事應(yīng)以侯府為重?!?p> 梁婉兒平日里驕奢跋扈,但對(duì)梁允燁一向是有些怕的。
聽他這樣說,她也不敢多反駁。
盧氏走過來攙起她,替她將裙擺理順,帶著她出去了。
棗兒站在周樂安身后,伸出半個(gè)腦袋,嚷道:“小姐快看,大小姐出來了。”
周樂安輕輕敲了敲她腦袋,“小點(diǎn)聲。”
這個(gè)婢女,什么都好,就是......不太聰明的樣子。
周樂安不禁念起芷泉來,若是她在,不管什么事總能搭把手。
盧氏挽著梁婉兒,想罵舍不得,想打更下不去手,只能抹著淚讓她安分,別惹事。
幸好這次老太太顧忌名聲,沒明著罰她,若有下次,可就不是這么好過的了。
周樂安暗想,梁婉兒這條路暫且是走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