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配合
三日后，宮里傳來旨意。
為悼念長公主，除已報官府的婚宴可以如期舉行，一年內(nèi)民間禁止婚嫁，另外，宮里不辦宴席。
得知這個消息，盧氏瞬間慌了神。
謝彤以平妻入府，本就是她設(shè)的局，雖然謝家沒有察覺，但對此依舊很不滿意。
原想著將梁樂兒嫁過去，解了謝家的煩憂，不僅能抵消之前的不滿，還能親上加親，另得一份謝意。
如今旨意一下，此事就辦不成了，雖然是謝家臨時延期，可終歸沒成事啊。
梁允燁從衙門回府，官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被盧氏叫到梅園。
聽她講了一大通，冷冷回道：“母親，這是皇上的旨意，您別想著暗度陳倉，抗旨是什么罪，您應(yīng)該知道。別說我和祖母不同意，就是謝家，也不敢冒著風(fēng)頭這般行事?！?p> 盧氏往椅上一坐，眉頭緊鎖，執(zhí)帕擦著淚，“我還不是為了你著想，謝家在朝堂上人脈廣，謝家老爺子雖然退了，但謝家長子如今官至戶部侍郎，升任尚書是遲早的事，將來他若愿意提攜你，不比你在首輔手下好過嗎？”
梁允燁赫然打斷她，“朝堂上的事，母親不懂，便應(yīng)慎言，也不要隨意插手我的事，免得壞了我的謀劃?！?p> 雖說是自己生的從小看著長大的兒子，但年歲越大，盧氏越發(fā)看不明白梁允燁。
他如今在朝堂領(lǐng)職，做著五品官位，年紀(jì)輕輕已有官威，稍一正顏，連她都難免發(fā)憷。
梁允燁見盧氏怔著，臉色柔和下來，坐到她身邊，扶著她的肩背。
“母親，謝家自詡清流，不入派系，可難免有一日會擇主，若各自為主，現(xiàn)在交往過密反倒不是好事。我既已選定首輔大人，就不可能再易主?！?p> 他要靠謝家，卻又不能太過依賴謝家，任何事留條后路，是他尊崇的原則。
見盧氏一臉無所謂，他又道：“首輔大人的手段你根本想象不到，背叛他的人，死只能算是解脫?！?p> 盧氏驚愕，“首輔也才二十幾歲，竟會這樣心狠手辣？”
首輔大人李幼蒼，十四歲中進(jìn)士，靠著先貴妃——如今的太后平步青云，十八歲被先皇封為太子太保，為小太子授業(yè)，二十六歲遵先帝遺詔成為首輔。
年紀(jì)不大，卻浸淫官場十幾年，能在太后手中奪得一條生路，又成為她對手的人，實在深不可測。
不過這些，梁允燁并不打算對盧氏說，盧氏頭腦簡單心性淺薄，理解不了。
“母親別操心了，安心在府里將祖母照顧好，幫著彤兒打理中饋，若實在沒事，可督促著鈺哥兒好生學(xué)習(xí)。”
盧氏哼哧一聲，“還是怪顧今夕肚子不爭氣，讓個婢子生下庶長子。鈺哥兒就是隨了他小娘，學(xué)業(yè)不精，不思進(jìn)取，我看著都煩?！?p> “不如，還是讓顧今夕領(lǐng)過去養(yǎng)吧，往日她帶著，還能看出個長子樣，留在文姨娘那里，越發(fā)不成器?！?p> 梁允燁暫時不想招惹顧今夕，上次他去松月閣，雖然她已恢復(fù)往日柔順，可他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她口里說著沒事，難保有一天沒想通往宮里告上一狀。
“今夕身體沒恢復(fù)，先讓她養(yǎng)好再說。”
盧氏心里忿忿，卻沒說出口。
在她心里，能憑自己攀上謝家這樣的世家大族，不僅在老太太面前得臉，往后回家探親，作為盧家旁支，也能為自家父兄抬上身份。
她這次計劃周全，唯獨顧今夕那里出了差錯。
哼，兒子舍不得，那就讓她這個母親幫他下手。
......
每月初一，老太太都要和府里眾人一同用飯。
因此，這一天的食材尤為豐盛，規(guī)矩也要比平日嚴(yán)上許多。
上一次聚餐的時候，顧今夕在月子里沒來。
今日，周樂安進(jìn)門走上幾步，便看到盧氏背對著坐在左側(cè)里間，而顧今夕立在盧氏身旁，聽她訓(xùn)話。
老太太還沒到，她上前請了安，走到下首落座。
文姨娘和徐姨娘帶著鈺哥兒和瑩姐兒已到了，兩個孩子走到她跟前，規(guī)規(guī)矩矩地問了好。
梁婉兒和謝彤也陸續(xù)進(jìn)來，各自尋了位子坐下。
盧氏故意揚著嗓音，對顧今夕道：
“你如今身子好得差不多，就別整日窩在松月閣。進(jìn)入春日，老太太咳疾犯了，連彤兒掌著中饋都知道每日去請安，你閑著沒事又不肯管家務(wù)，就該日日守在榻前，替燁哥兒盡孝?！?p> 顧今夕微微屈膝，恭謹(jǐn)?shù)溃骸澳赣H教訓(xùn)的是，明日兒媳就去慈安堂侍疾?！?p> 盧氏神情滿意，她這個兒媳婦兒，被她團(tuán)在掌心，想捏成圓的絕不會是扁的，揉捏了這么些年，還是好脾氣，也不知燁哥兒顧忌她做什么。
“不知母親明早準(zhǔn)備什么時辰過去，兒媳先去準(zhǔn)備著?！?p> 盧氏眉頭一跳，脫口而出，“讓你去，你扯上我做什么？”
顧今夕面不改色，不疾不徐道：“母親，祖母有疾，您是兒媳，按道理該去侍疾的。若您不去，只我一人去，傳到外人耳中，還當(dāng)母親是那等不孝不敬之人，豈不是辱沒了母親的賢名。”
盧氏哽住，顧今夕這話說的一點毛病沒有。
就是賢名兩個字聽著刺耳。
侯爺生病住在別院，她一個正妻躲在府里享著清靜，要不是梁允燁哄著老太太，說府里離不開盧氏主持，自己早被外面的口水淹死了。
老太太不愛折騰人，盧氏自嫁過來，就極少被她立規(guī)矩。
又因老太太只有侯爺一個兒子，另外兩個女兒早早外嫁，盧氏不用處理姑嫂妯娌的關(guān)系，幾十年過得頗為順心。
等她腦子轉(zhuǎn)過彎，明白顧今夕是在給她下套，立即就惱起來，“顧今夕，你如今是長進(jìn)了，婆母讓你做點事，你竟討價還價起來。看來，還是規(guī)矩立少了，讓你忘了做兒媳的本分?！?p> 話音未落，周樂安瞥見老太太被人扶著走進(jìn)來。
老太太沒言語，只站在門口聽里面的動靜。
周樂安朝顧今夕使了個眼色，顧今夕旋即跪下身，垂眸道：“兒媳只是請母親同我一起，在老太太跟前侍疾，不知哪里惹怒了母親。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母親別氣壞了身子，明日兒媳便早些去慈安堂，將母親的孝一同盡了?！?p> 盧氏乍一聽，總覺得哪里不順耳。
什么叫將她的孝一同盡了。
可讓她早起侍候人，她又受不得這份苦。
她指望著有人能幫著遞個臺階過來，她好順坡下驢。
在場的人中，謝彤穩(wěn)穩(wěn)坐在旁邊，絲毫沒有插手的意思。
梁婉兒眼下烏青，此刻還對謝三念念不忘，根本無心聽她們說什么。
文姨娘和徐姨娘不敢吱聲。
周樂安小聲開口，“我聽小娘說，父親每次犯病，她都日夜顛倒守在榻前，只有抽空瞇一會兒，照顧病人，的確不是易事?！?p> 她倒不是真聽莫姨娘說的，而是從前給先皇侍疾的經(jīng)驗。
盧氏一聽，更不想去了：“你小娘本就是伺候人出身的，做這些事，自是得心應(yīng)手，我嘛，就受不得這個苦?！?p> 言下之意，她出身高貴，連侯爺也不配她放下身份。
周樂安繼續(xù)說：“祖母只是輕癥，不必那樣勞累，有大嫂看著足夠了。我明日也去搭把手，讓祖母早些好起來?！?p> 盧氏松下一口氣，還沒回，便看到李媽媽輕輕拉著她的衣袖。
她一把拽過，道：“樂兒說的也有道理，那你們一起去吧，仔細(xì)著，別讓我操心。”
老太太的聲音從外間傳來，“你還有什么可操心的呀，即不管事也不管人，京城里多少女子都羨慕你呢?！?p> 盧氏腦子轟的一聲，臉色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