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喪事
謝彤朝梁允燁說道:“夫君,我倒認為碧水并無過錯,二小姐是主子,碧水既沒有犯上,又盡了勸導(dǎo)之責(zé),在力所能及之時,第一時間稟報了此事。若是罰她,只怕會寒了府中眾人的心,往后主子們再遇到事情,誰敢勸,誰敢說呢?!?p> “謝夫人說的有理,當(dāng)務(wù)之急是盡快找到婉兒,若被人知道此事,婉兒的名聲就毀了。”
顧今夕順著謝彤的話,謝彤朝她投去一眼,三分疑惑七分感激。
老太太現(xiàn)在已經(jīng)冷靜下來,讓大伙散了,她要與梁允燁商量事情。
盧氏不肯走,她知道老太太的手段,原本還對梁允燁抱有一絲希望,如今看來,梁允燁的心也是一樣的冷硬。
他連親生母親都要趕走,更何況妹妹呢。
“來人,帶太太回房?!?p> 老太太一聲令下,七八個婆子丫鬟涌上來,抓手的抓手,抬腳的抬腳,硬是將盧氏弄走了。
老太太深嘆一口氣,如今府里丟臉的事情太多了,也不差這一件。
“說說看,你怎么想的?!?p> 老太太目光悠悠地望著前方,似是已有了主意。
梁允燁早已后悔當(dāng)初的猶豫,此刻盡量猜著她的想法,道:“婉兒的心早就不在侯府了,跑得了一次兩次,后面還有無數(shù)次。如今,她尚且不知謝臨養(yǎng)外室的事,若是知道,一定會鬧開,到時候謝梁兩家都沒有顏面。”
老太太闔上眼,應(yīng)聲附和,“她如今已失了清白,即便嫁人也只能尋個遠離京城的小門小戶,本想著用她的婚事為你的前程添點火,現(xiàn)在看來,是沒用了?!?p> 想起梁婉兒受人凌辱之事,她心里就恨得慌。
侯府的嫡長女啊,就這樣被奪了清白,還怎配得上侯府的臉面。
“祖母,就當(dāng)她......死了吧?!绷涸薀钜а劳鲁鲞@句話。
梁婉兒早該死了,受辱之人不配活在世上,唯有以死明志,方能顯出貞潔情操,方能不敗侯府清白。
可她偏偏沒有這個念頭,心心念念地全都是那個謝臨。
梁允燁明白,只要侯府放出這個消息,梁婉兒就永遠都回不來了。
侯府放棄她,她一個弱女子流落在外的下場,誰都能猜到。
老太太將梁允燁召到跟前來,慈愛地看著他,“燁哥兒,別心軟,咱們侯府經(jīng)不起一點風(fēng)浪了?!?p> 梁允燁雙眼通紅,“我明白,祖母放心,這件事我去辦?!?p> 轉(zhuǎn)過身后,梁允燁臉上的為難和難過瞬間沒了蹤影。
老太太無情,他不能,正是因為他對親人恰到好處的不舍與痛惜,才能贏得老太太的信任。
畢竟,誰敢將一匹狼養(yǎng)在身邊呢。
梁婉兒的死訊當(dāng)天就傳開了,對外稱梁婉兒得了急癥不治身亡,侯府搭了靈堂,裝模作樣走完了所有的流程。
碧水跪在棺材前守靈,往火盆前添著紙錢。
周樂安進來,走到牌位前點了一炷香插上,“姐姐,無論你是活著還是死了,別放過害你的人。”
碧水輕聲喊了一句,“二小姐?!?p> 周樂安蹲下身,和她一起燒紙錢,“夫人說了,等大小姐下葬,她就將賣身契還給你?!?p> 碧水喜極而泣,當(dāng)即給周樂安磕頭,“奴婢謝二小姐恩典?!?p> 其實,梁婉兒離府的時候,沒有打過她,更沒有綁過她,她根本就不知道梁婉兒走了。
等她發(fā)現(xiàn)以后,六神無主,謝三公子的消息是她帶回去的,也是她故意隱瞞了部分事實。
無論是沒有看住梁婉兒,還是梁婉兒回來以后發(fā)現(xiàn)自己被騙,碧水都難逃一死。
是周樂安告訴她該怎么說,怎么做,幸好,自己沒有出紕漏,才僥幸撿回一命。
“二小姐,大小姐還會回來嗎?”
畢竟在她身邊跟了十幾年,碧水雖然怕她很她,卻并不想真的讓她死。
大小姐金尊玉貴養(yǎng)在侯府,一個人流落在外,她該怎么活呀?
周樂安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紙屑,冷聲道:“碧水,不該說的別說,不該問的別問,想想碧初的下場,不恰當(dāng)?shù)纳菩牟⒉粫o人來帶來好運,以后好自為之吧。”
碧水想起碧初,渾身起了冷戰(zhàn)。
她親眼看著碧初從二爺院中抬出來,一截光著的小腿露在白布外面,青痕密布。
活生生的人,才分開不到一個月,就悄無聲息地走了,她又害怕又心痛。
碧初比她聰明,在大小姐面前從來都更得她歡心,賞賜也拿得多。
她們住一個房間,每次碧初得了好東西,總會分一半給她。
碧初告訴她:“咱們從小一起長大,在這世上,只有你和大小姐是我最親的人,好東西自然是要分給親人的?!?p> 周樂安走了,靈堂又只剩她一人,她往火盆投著紙錢,嘴里卻是念的碧初的名字。
她和碧初都是五六歲的時候被家里人賣進府的,家里養(yǎng)不起女兒,賣掉不僅能甩掉包袱,還能得幾兩銀子,何樂而不為。
雖然林婉兒脾氣不好,常拿她們這些下人出氣,但好在她和碧初一起,互相照應(yīng)著,日子也不覺得難了。
盧氏愛美,時常帶著梁婉兒出門選購衣裳首飾,碧初跟在后面,一來二往,就喜歡上了珍寶樓的小工匠。
那晚,她從懷里拿出一支銀簪,小心翼翼放到碧水眼前,“碧水,他送我的定情信物?!?p> 那個時候,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在昏暗的燭光下熠熠發(fā)光,那是對未來的盼望和期冀。
碧水從心底為她高興,原來,為奴為婢也不一定是一輩子的事,她好像也有了盼頭。
從那天開始,碧初辦事更殷勤賣力了。
終于有一天,謝家三公子到府上作客,梁婉兒的興致整日都很高,碧初趁機求了出府的恩典。
碧初跪在梁婉兒面前說完的時候,碧水明明看到她臉上閃過不悅,正巧謝三公子路過,梁婉兒爽快地應(yīng)了。
碧水記得,謝三公子還夸贊了梁婉兒,好像說的是,“大小姐有成人之美,往后若誰能娶大小姐做當(dāng)家主母,必定是后宅之幸。”
“碧初,”碧水哭著喊出聲,“你為什么這么傻,就不能服軟么?!?p> 可她知道,碧初不會服軟。
她曾說過,“雖然你我出身卑賤,但不能心里將自己看清了,若自己不珍愛自己,就真的只能當(dāng)個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