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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仙

第七十一章 終見風

永仙 見風在野 3345 2014-08-24 12:00:00

  日初以舊布裹起,顯得恰如其分,因為這就是一口舊刀。按赤煌大師兄所言,自散光子不必親手砍人后,日初已多年未曾動,赤鋒雖依舊,卻的確已舊。

  蘇洛想著先前日初在握時,觸手的微涼與入目的熾灼,心中難免慨嘆頗深。

  日初當然是一口寶刀,極其鋒銳,削鐵如泥不足以形容,但它的確什么器也不是,不是化法之器,不是蘊靈之器,更不是純元之器,它只是一口某些金屬所鑄用以廝殺之器,或許可以稱之為“殺器”。

  蘇洛左手食指的指腹在日初似是石制的刀柄上摩挲,他的右手則握著一只暗紅干癟的葫蘆。

  他有雙刀。

  雙刀在手,不至于天下我有,但應該已足以行天下。

  至少,他是這樣認為。

  于是蘇洛面綻微笑,與對面露出愁容的一雙少女相映而成趣,他失笑說道:“你們這是什么表情,好像我將和你們原先那位旻郡王一樣,這一去便再不能回來?!?p>  那位旻郡王也是同別人一起出去執(zhí)行道學指派的任務,結(jié)果卻成精怪的口中食,但那是因為他蠢,因為他身份很低。

  而蘇洛相信自己不蠢,自己的身份也非比那人,所以當然不會有那種事情發(fā)生。

  兩位小侍女當然不是存著這種憂慮,甚至也不是憂慮自身,因為蘇洛安排得很妥善。在蘇洛隨行北去時,她們會被接走,雒秀秀山下谷中鄭林等仆役都是好人,尤其與蘇洛交好,自然會極好地照拂她們。

  “沒,沒有?!?p>  素衣張了張口,仔細思索,想到自己果然沒有什么可以說得出的緣由。

  如果真得要說,那么這種惆悵的情緒只能是因為依依不舍——蘇師兄真是非常好的人,天日道學里大概很難找到第二位如他這般對待仆役的道學弟子。

  蘇洛頷首微笑,向輕裳道:“你也放心,那山谷里的美味極多,鄭林是好人,唔,比我更好。小師姐你們也是見過的,心地很純善,所以你不必擔憂吃得不飽,也不用擔心吃得不好?!?p>  輕裳微羞卻認真說道:“那也不會有同蘇師兄一起吃飯開心?!?p>  蘇洛想了想,說道:“小師姐想試試摩羅國的某些吃食,我回來時看情形,如果可以,便多帶些回來?!?p>  輕裳果然愉悅起來。

  “你們?nèi)槲覝蕚湫┪页S玫氖澄?,還有水?!碧K洛最后說道。赤煌給了他多達六枚藏虛符,以備不時之需,除此之外,還有養(yǎng)神丹五枚,足夠?qū)こ!梆B(yǎng)”境弟子月余所用。

  但蘇洛畢竟不尋常。

  ……

  素衣、輕裳離去后,蘇洛回到內(nèi)室,一人默坐片刻,才覺得腦中紛擾的思緒終于理清分明。

  當這些事情清晰后,他便不會為之煩擾,此時也和往常沒有區(qū)別。他依舊先解衣取下帝女升仙圖,觀圖片刻,而后凝神合目冥想鞏固精神,振奮那片葉,學習那道音,約莫兩刻鐘后,睜開眼睛,在身前點燃一支新燭。

  再聚精、凝神。

  用身體內(nèi)無所不在的精神,去感知身體外無所不在的天地元氣,也就是那道神秘的呼息。

  與此同時,他也再一次將指尖靠近燭火。

  如果他感知得到天地間那道呼息,那么那道呼息所體現(xiàn)出的那種氣息,將會因為他的精神所感知而也感知到他的精神,于是會靠近他。

  就如同雷鳴時立在山巔,伸手指天,若雷霆落下,必然劈擊在指尖繼而貫穿身軀通入山體,感知到天地元氣時,也將會如此。

  這里面沒有什么可貴奧妙的道理,只是從來修行者們都是這樣去做,并且成功。

  當天地元氣靠近指尖,有氣流于是便會有風起。

  風來不可見,但風起搖燭卻可見。

  蘇洛日復一日地這樣做,以至于雙手十指的指尖因為燭火的炙烤而干硬泛黃,如果他掌握得不夠到位,恐怕已經(jīng)被烤熟。

  即使下一個天明時分,他就將隨同另外九十九人一起北去十萬里,去參加一場盛大的儀式,執(zhí)行第一次道學任務,他一樣平靜溫和地做著每日都在做的嘗試,并且在見風之前不會停止。

  ……

  ……

  是夜月色蕭索而寒。

  落日峰向道學宮某座弟子所居的屋舍依山勢而建,前面是一片緩坡,斜道通往學宮道場,道旁生長許多樹蔭,在這樣的夜下綠色全無,只剩下重重沉黑的影。

  陳萍萍站在一片不大的曠地間,月光于是可以映照她的臉。她臉上榮光多姿,月下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輕紗——她一襲輕薄白衣,的確不再穿最喜愛的淡黃道衣,她一步間一彈指,彈指而風動。

  她扭頭笑顏灼灼,問道:“月師兄,我這樣可對?”

  月蕭寒就在一丈外,平靜說道:“川入海指的指法當然是沒有錯,但你初成神魂,感知得到天地元氣,以天地之呼息運轉(zhuǎn)精神與魂,卻不代表你真得可以借天地元氣為力。

  所以你每一指出,無論如何耗用神魂引動元氣波動,都不可能使得你這一指威力增添半絲,反而平白損耗神魂,若是與人交手時,神魂萎頓越甚,死得便越快?!?p>  “哦?!?p>  陳萍萍淺笑答應著,并無失落,神色里沒有什么變化,笑盈盈道:“月師兄你和蘇師伯歸來時,我必有更大精進。”

  但月蕭寒的神色里卻驀地有所變化,陳萍萍正盯住他看,所以看得真切,發(fā)覺得快,于是乎不自禁地轉(zhuǎn)頭順著月蕭寒的目光望去。

  她看到一位黃裳女子站在斜道上,相距幾丈。

  因為斜道沿著山勢往下,所以月蕭寒顯得居高臨下,俯視著黃裳女子,黃裳女子也微仰著頭,看著斜道上負手立在月下的月蕭寒,眸光里凝滿了贊嘆與凄楚,并且這份贊嘆和凄楚仿佛已凝住在她眼中許多年。

  陳萍萍心頭怦然微動:“月師兄就是因為她,才不喜歡旁人穿黃衣服?”

  “阿寒?!?p>  黃衣女子斂眉輕喚。

  “果然在這里你也能找到?!痹率捄畵u頭說道,“陳師妹,你先回去,我稍后再告訴你川入海指的指法精髓?!?p>  “嗯?!?p>  陳萍萍低低應著,轉(zhuǎn)身往居處走去,一面暗忖:“只是不知道,月師兄是認為除去這個女子,別的任何人穿黃衣服他都覺得不合適,所以才會不喜歡,還是因為他對這個女子……不喜歡?”

  因著樹蔭下太暗,所以她未能看清黃衣女子的面容,只是依稀覺得有些眼熟,似乎是自己曾見過并且因為某種緣故而印象極為深刻的某個人。

  直至走進居處,殿中正堂內(nèi)的人皆向她恭敬施禮,她才驀然驚醒,想起自己的確見過那名黃裳女子,而且只見過一次,那一次她自己就如同此刻身旁這些人一樣,恭敬向那黃裳女子施禮。

  “秋冬雙劍!黃冬冬師姐……”

  陳萍萍這一驚,便險些徑直呼出聲來,幸而立刻反應機敏地掩住唇,才心頭驚慌交雜快步回自己居處,連她一向?qū)ζ鸵蹖挻匾愿烂舛Y也忘記了。

  秋冬雙劍的黃冬冬師姐,夜深時分來到向道學宮,見一位連學宮弟子身份也是剛剛獲得的男弟子!

  此事如果流傳出去,只怕立刻便將震驚落日峰數(shù)萬弟子。

  “而且,秋冬雙劍的那位秋長天師兄,又會怎么想?”陳萍萍感到更加震撼,一時間心思紛亂無比。

  ……

  “阿寒,那位就是陳萍萍師妹吧?!?p>  月蕭寒冷厲的眉驟然筆直:“這與你無干……但我很想知道,你為什么會知道?”

  黃冬冬白璧無瑕的臉更白幾分,語氣微急解釋道:“阿寒,我沒有做什么,我只是……時常會看一看你,所以知道?!?p>  時??匆豢?,就是時常會在不遠處看著。

  月蕭寒不置可否,沒有回應。

  “陳師妹已成神魂,天賦上佳。”黃冬冬不想和月蕭寒談起第三個人,尤其是另一個女子,但總要有些話可談,而她想談的別的話肯定不是月蕭寒所想談的,“或許,我可以介紹她——”

  “不用?!?p>  月蕭寒冷冷打斷她。

  黃冬冬張了張口:“那么,你呢?”她似乎是停頓,但其實是月蕭寒一直沒有回答,“我想你好,比從前更好?!?p>  月蕭寒終于有了回應:“我現(xiàn)在有什么不好?”

  黃冬冬咬著唇,下了極大的決心與狠心,才認真開口說道:“你本該已是先天下境,但如今恐怕神魂空在,卻連元氣也不能攝,你需要的不是在學宮獨自苦修,你——”

  月蕭寒再次打斷了她,卻不是用言語,而是用行動。

  他彈了彈右手食指。

  川入海指。

  天日道學一門極普通的指法,誰都可以學,不同修為施展出來有不同的威力,弱如溪流潺潺,強則如百川入海般奔騰狂莽,一指點殺即可傾瀉堪比百川之氣,將人生生沖擊潰敗。

  他一指彈出,與剛才陳萍萍彈指而風動不同。

  他一指彈出,立刻有無形的氣息凝在指尖,如風肆虐,甚至綻射微白寒冷的芒,在夜色中清晰可見。

  “我將離開道學,所以你會有一段時間不可能見到我,我希望當我回來時,一樣不必再見到你?!?p>  月蕭寒仰起頭,讓自己看不到那黃裳女子,于是可以說得更堅決些:“因為我不需要你的存在?!?p>  ……

  ……

  夜已濃。

  蘇洛一直在默默運轉(zhuǎn)精神時雙眼盯住燭火,燭火不算太亮,但盯著太久,“養(yǎng)”境修行者的眼睛也會刺痛干澀有些視線混亂。

  那火光似乎搖動了一下。

  蘇洛以為自己終于看迷了眼,應該是聚精會神太久所以精神有些萎頓,需要冥想來恢復,但他敏銳地感覺到,自己靠近燭火的左手無名指指尖在那一瞬間似乎感到有些不同。

  有一瞬間不那么灼熱。

  因為指尖與燭火的距離變遠。

  他指尖未動。

  那么便只能是燭火搖動,遠離開他的指尖那么一瞬間。

  因為燭火搖動,所以必是有風。

  終于見風。

  終于感知到那道神秘而又偉大的呼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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