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是誰?。?/h1>
“這是……盛華稻米？”蘇洛吃驚道。
他手里抓著一把晶瑩剔透，粒粒飽滿，宛若珠玉的稻米，每一粒都有小拇指尖大小，內(nèi)中流轉(zhuǎn)晶華，一看就知是難得一見的食材。
“沒錯?！?p> 鄭林師兄在旁笑道，“哦，我知道了，蘇師弟你是大盛王朝的人？”
“是啊?！碧K洛以前，是大盛王朝十代豪門蘇家的奴仆，這并不是什么愉快記憶，但他畢竟是大盛王朝的人，此刻不免油然生嘆。
“這是大盛王朝最精良的稻米，只在大盛王朝國都附近的盛華湖畔一小片地域出產(chǎn)，每年的產(chǎn)量很少，少部分供給王族和各大豪門，大部分都供奉給天日道學(xué)。”
他忍不住連連搖頭：“想不到，在大盛王朝最頂級豪門都不是人人能吃得上的盛華稻米，到這里居然拿來喂豬？”
“哦，不僅喂豬，也用來喂雞，那邊的五斑錦雉，倒是最愛吃這盛華稻米?！编嵙謳熜譃槿藢嵲?，有一說一，知無不言，“我們天日道學(xué)有不少人出身大盛王朝。對了，我本是辰國人，和你們大盛倒是接壤，一向還不少爭戰(zhàn)呢?！?p> 傳聞中，中元界有三千道學(xué)，國度無數(shù)。天日道學(xué)在其間據(jù)聞能夠位列中流，轄下統(tǒng)御著四個世俗國度，大盛王朝，辰國，赤竹王朝，以及摩羅國。其中以大盛王朝國力最盛，一向?qū)μ烊盏缹W(xué)供奉也是最多。
鄭林對秀師姐忠心耿耿，干起活來十分認真，連話都少了，麻利地用鍘刀將一把把圓葉千線菊、攔車草，無花紫藤等靈藥切碎，裝進木盆，遞給蘇洛。
蘇洛則用臼杵將盛華稻米搗碎，和入鄭林備好的靈藥碎末，再拌上赤竹王朝所進貢最上等新鮮至少生有三截的赤竹碾的汁液，攪拌均勻。
鄭林師兄小心翼翼取出一只小玉壺，從中倒出些許粉末，頓時馨香四溢，呼息間便傳遍幾十畝地方圓。
這種香料，蘇洛簡直難以想象是用何等珍貴之物制成。鄭林只取一點，用清澈溪水化開，灑入調(diào)拌好的食料中。
鄭林面現(xiàn)滿足笑容，抬起大木盆：“喂豬咯！”
蘇洛趕緊搭手幫忙。
整個道場里，到處都是忙碌的仆役，有的擺弄藥田，將一枚枚不知名的丹藥用水化開，再用來澆灌靈藥，還有的甚至要拿著巨大蒲扇，給那幾頭獨角烏羚扇風(fēng)……鄭林師兄說了，這些畜生心情好，才能長得肥美，秀師姐吃起來才會開心。
“這些畜生，吃得比人都好?。 ?p> 蘇洛難掩一絲不爽，卻被鄭林師兄立刻板著臉訓(xùn)斥道：“蘇師弟，你不能這么想。我們是侍奉秀師姐，秀師姐修為越來越深厚，在大學(xué)主那里受到關(guān)照，成就越高，以秀師姐那樣的品性，自然也會對我們越好！整個天日道學(xué)，哪里還能找到比我們更舒適的仆役？”
蘇洛并無不悅，因為鄭林實是他見過最敦厚的人，忽然心思一動，好奇問道：“鄭林師兄，既然你說秀師姐如此之好，還介紹過幾位師兄踏入修行正道，成為道學(xué)弟子，那鄭林師兄你，還有其他諸位師兄，難道就沒有積極向上，搏一搏的心思么？”
他看得出來，其他人雖然不一定，但是鄭林卻心態(tài)極為平和，并沒有勃勃野心。
從這一點上，鄭林與他以及那蘇武都不同。比如他蘇洛，身為奴仆，卻從來沒有甘愿之心，心懷野望，從不放棄翻身爬起，一步登天的念頭。
鄭林并不驚訝，而是笑吟吟道：“蘇師弟，你還不到二十歲吧？你還有機會呢！不過么，師兄我還有其他那些師兄弟就不行啦?！?p> “為什么？”
蘇洛狐疑問道。
鄭林道：“你大概不知道，我們天日道學(xué)，的確是不禁止任何人爭取上進，但是有一條規(guī)矩，便是若到了二十歲還不能冥想見神，就表示天份有限，難有機會企及神魂之道，失去成為入門弟子的機緣啦！”
蘇洛心神微動，暗暗思量。
的確是這個道理。
人到了二十歲，基本上身體已經(jīng)成形，在二十歲之前磨練肉體，冥想精神，如果二十歲還不能見神，那么即便以后達到見神的層次，也很難再有機會更進一步。
根基決定高度。
天賦最為重要，一個人的天賦就是根基，天賦不足，注定了難以建立更高的成就。
這道理再淺顯不過。
“我已經(jīng)將滿十七，如果不是這一次機緣巧合，又有《帝女升仙圖》的神妙，恐怕也不能冥想見神！看來，我的修行天賦也只能說是一般，算不得卓越……”
他心頭不禁微沉，但隨即便又憑借堅定的心志掃去這一絲頹喪，暗忖道，“但這是因為我從前只是仆役，沒有得到真正的傳授。既然我已經(jīng)踏入這一步，未來總有希望！”
“我五歲成為蘇家奴仆，此前的記憶全是空白，帝女升仙圖為何在我身上……這一切，我如果不弄明白，豈不是連自己從何處來都不知道？又何談往何處去呢？”
蘇洛長長地出一口氣，目光遠眺：“唯有修行，才能讓我有機會破開迷障，認識到真我！”
……
……
“晚課！”
就在眾仆役居住之處，早上用餐的木樓下，有一片開拓平地，巖石地面，方圓半畝，正好容得下二三十人端坐修行。
鄭林師兄敲銅鼓，大喝一聲，召集所有仆役。
時近暮晚，面向山谷西頭，重巒疊嶂之間，一輪昏黃日頭徐徐沉下，兩刻鐘內(nèi)就將徹底西沉。
此時，大家已經(jīng)用完晚餐，正是腹中飽暖，體力得到彌補，渾身氣血充盈時候，適合冥想修行。
冥想，要調(diào)動全部精力，追求在腦域中照見精神，需要強大的體力支持。
所以，處于冥想境界的修行者，往往食量巨大，正是因為身體需要大量精華來支撐，不僅僅是錘煉肉體的需求，更要補充精力。
從鄭林師兄開始，加上蘇洛，一共二十五名仆役，在巖石地面上各自相距一丈，盤膝坐定，五心一面，雙手抱元，守住本一，正是修行的姿態(tài)。
面向西方，日落的方向。
這是落日峰的修行法門。
天日道學(xué)有三大主峰，以天日峰為主，另外兩座是出日峰和落日峰。這三座主峰中的弟子，修行法門也有所不同。
出日峰的弟子，最初都是從冥想朝日出地，冉冉升起那一股真意開始，而落日峰則是冥想日落余暉，蒼黃逝去的真諦。
至于天日峰，作為天日道學(xué)主脈，修行的是大日當(dāng)天，終古常新，灼照人間的道理。
這三大法門，談不上孰高孰低，只要修行有成，成就神魂，都有不凡神通。
這些修行基礎(chǔ)在天日道學(xué)并非禁秘，仆役也可以修行，但是仆役和真正的道學(xué)弟子不同的是，弟子們除了早、中、晚課面對初升、正中以及落去的日頭冥想外，更能得到學(xué)主的講道教授，并且往往能得到輔助修行的外物賞賜。
比如說，蘇蓉就有一枚未忌道人賜她的“出日符”，其中有未忌道人運用精神鐫刻的烙印，印記著“出日”的真意，使得弟子可以隨時祭出此符，進行冥想，不必只等每日的日出早課時間。
此消彼長，仆役就算有機會修行，也遠遠不能同真正的道學(xué)弟子相比。
況且，不是所有弟子都和雒秀秀一樣寬待下屬。像是蘇蓉、岳中倫那樣的道學(xué)弟子，侍奉他們的仆役不要說可以享用滋補的飲食，更是決不允許仆役在相應(yīng)時刻對日冥想。
否則，萬一哪個奴仆一躍而起，同主人平起平坐，這還了得？
蘇洛跟著眾人，一起面向落日，靜心冥想。
冥想修行的道理，他全部了解，只不過，他實則已經(jīng)是“見”神的修為，而且，他冥想的是帝女升仙圖，并非天日道學(xué)的三大法門，面向落日冥想對他而言，并無作用。
幸好，他和鄭林一起坐在最末，倒是無人在意他。
他微微合目，精神運轉(zhuǎn)，就“見”得腦域中那一簇精神之火，熾白之色，灼灼燃燒，其中仿佛有一點靈光，生動鮮活，像是個活物，隨時都能升騰而出。
冥想，是天長日久的功夫。
那岳中倫自稱未忌道人座下天賦前十的弟子，見神之后也用了三年六個月才成就神魂。
……
時光如靜流，逝去無人察。蘇洛在這里的日子，卻也安逸舒適，經(jīng)過月余時間，他擔(dān)心殺死蘇武帶來的麻煩并未降臨，他也漸漸放心。
心態(tài)一穩(wěn)，修行更為順暢。
腦域中的精神之火越加凝練，隱隱有壯大的趨勢，而且在這里飲食甚好，他的身體也越來越強壯，更適宜冥想修行。
這一日，鄭林對他歡喜道：“蘇師弟，你的機會來啦！”
“什么機會？”蘇洛懵然。
“剛才，秀師姐讓人傳來話，今天想吃她平常最喜愛的一道香煎菊花豬尾！我們這里一共就養(yǎng)了這些豬，一豬一尾，所以秀師姐一個月也不過吃一次，每次都是她心情最好的時候，這次就讓你親自送上山去！”
鄭林笑瞇瞇說道，“你不是秀師姐救回來的么？難道你不想向秀師姐道謝？見了秀師姐，獻上她最愛的這道香煎菊花豬尾，再好好致謝，秀師姐一高興，說不定會提攜你呢！要知道，師兄我們這些人，多半都過了二十歲，已經(jīng)沒有機會啦，但是蘇師弟你，還大有可為?。 ?p> 蘇洛驀地一震，直覺五內(nèi)俱暖，深深呼息，慨然道：“鄭林師兄，你這樣的人不能成為道學(xué)弟子，實在是可惜！”
鄭林不以為然，拉著他便走。
……
半個時辰后，蘇洛提著一只大食盒，走上旁邊百丈翠峰的山道。雒秀秀師姐就住在山頂?shù)难派嶂?，平常都有旁人送餐，今日鄭林特地讓他送上來?p> 不多時，蘇洛到了山頂，就見幾株老樹，兩間小樓，清新雅致，樸質(zhì)不華，門前有個青裙木釵，氣質(zhì)雅靜的小姑娘在逗弄一只好看鳥兒，見到他提著食盒上來，便站起來脆聲道：“今天怎么換了人送來，倒是沒見過你呢?！?p> 蘇洛知道這必定是秀師姐的侍女，趕緊奉上食盒，恭敬說道：“月余之前，我幸被秀師姐所救，現(xiàn)在就在山下做仆役，今日來送餐，也特地為了向秀師姐致謝，請這位姑娘代為轉(zhuǎn)告秀師姐！”
他話音未落，樓中就有一陣風(fēng)卷出，伴隨著的是一個歡快少女聲音：“我的豬尾巴來啦？快給我，快給我！”
蘇洛渾身一震！
沒有錯，就是這個聲音！
他終于見到，一個素衣飄蕩的小巧身子，從樓中飄出，落在門前，眸光盯著他看，然后驚奇開口問道：“咦，怎么有點眼熟？你是誰??？”
見風(fēng)在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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