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行滿一聽這個(gè),幾乎落淚,想自己的出身混到如今的地步,忍不住道,“好叫先生知道,我等也是走投無路,今日特意來拜見先生,祈求先生看在我等可憐的份上,搭救一二,指條活路吧!”
說完,長嘆一聲,渾身無力,幾乎摔倒在地,想我把總出身,無奈上官無能,朝廷無道,迫于生計(jì),帶著弟兄們?yōu)榱嘶蠲鼡寠Z錢糧,為天地所不容。
現(xiàn)如今落得個(gè)有家不得歸,有親不能探的下場,家中老父母,孤苦無依,年幼的孩子沒了父親照料,荒廢的田土沒了自己打理,家還是家嗎?這國,還是國嗎?!
只恨這蒼天無眼,叫活活玩死我等苦命人也。
他身后眾人見狀,啞然失色,各個(gè)面露悲傷,直叫心中一口氣堵住喉嚨,再也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心底還有熱血未冷,又或許是觸動(dòng)了李璟思鄉(xiāng)的情緒,緩緩的放下手中的標(biāo)槍,心中黯然失神?!斑@也是一群苦命人啊?!?p> 自己原本已經(jīng)把這個(gè)時(shí)代想的足夠苦了,不想連昔日朝廷的軍官都落的如此下場,自己孤身一個(gè)人,真的能夠在這亂世之中求活嗎?即便帶著妹妹去了江南,前世熱血未死,十幾年后,自己還能再跑嗎?自己能眼睜睜看著億萬同胞慘死,坐視漢家江山沉淪嗎?!
如此想著,開口道,“我也不騙你,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們本來是嘩變的軍人,軍紀(jì)敗壞,如果我與你們一道,日后難免被你們身后一刀取了腦袋,何苦來著!”
吐出了心中的顧慮,人反而放開了,說話不再藏著掖著,看馮行滿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尖銳刺眼。
馮行滿驚愕的看著李璟,心中頓時(shí)豁然開朗,原來別人是嫌棄自己這些人有嘩變的前科,不愿一起同事啊,這樣想著,忍不住跪倒在地。
“先生,我等都是走投無路的人,昔日嘩變,實(shí)在是活不下去了,雖行不義之舉,但是過錯(cuò)都在我一人,與這幫窮苦出身的兄弟無關(guān),若是先生肯搭救,某馮行滿愿引頸自戮,甘受軍法?!?p> 馮行滿清楚,就憑自己一個(gè)人,根本不可能帶領(lǐng)大家走出困境,而這兩年躲藏,耗盡了弟兄們的耐心,叫嚷著去投流寇的不在少數(shù),但這也是條絕路,況且沒個(gè)帶頭人,走這條路片刻就會丟了性命。
現(xiàn)在好不容易有個(gè)能看清時(shí)局的,如果能拉攏入伙,叫大家能保住性命,又能榮歸鄉(xiāng)里的話,大家必定是全力支持,絕無二心。
譚武原本就敵視李璟,這會見馮行滿跪在地上祈求,哪里還忍得住,一把上前抱住他就要拖拽起來,“大哥何必求人,我等兄弟齊心,一定能找出活路!”
哪知道馮行滿是打定了主意,知道自己沒那個(gè)本事,就將希望全部寄托在李璟身上了,哪里肯輕易起來,嚎嚎哭泣著,看的眾人都忍不住落淚。
李璟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何況大家出身都是軍人,看他哭的這樣傷心,心底忍不住同情起來,“這位兄弟還請起來,有話好好說!”
說著,就要上前去拉扯馮行滿起身,可惜沒用。
馮行滿自己是一心自責(zé),早將同僚總兵之死,歸罪給自己,這兩年來,為了兄弟們的前程奔波勞累不提,每每談及嘩變之事,就要自責(zé)萬分,說如果不是他帶著弟兄嘩變,如何走到今天隱姓埋名的地步,致使大家親離子撒,有家不得歸。
“先生,還請答應(yīng)我等,給條活路吧!”趙默笙也呆不住了,一頭撲在李璟身前,痛哭流涕不止。
譚武睜著被淚水模糊的雙眼,怒吼著,“都是狗日的朝廷,不給活路,咱們索性反了這賊老天?!?p> 又指著李璟叫罵道,“你這忘恩負(fù)義的狗東西,去年你大病一場,虧得你那小妹走了十里山路來求,救了你的性命,想不到你今天做的這樣決絕,真不是好東西?!?p> “還請先生憐惜我等窮苦兄弟,看在昔日我等盡心盡力為百姓治病贖罪的份上,救救我這班兄弟?!瘪T行滿哭的傷心,卻絕口不提搭救李璟是事,一股腦兒的磕頭。
實(shí)在是沒法子了,這兩年,他們在寺廟里,干的事,多少兄弟良心不安,內(nèi)心愧疚,真叫比死了還難受。
李璟看著這群跪倒在地的堂堂七尺男兒,內(nèi)心再也忍不住了,“你們先起來,有事大家好商量?!?p> 馮行滿也是豁出去了,眼見李璟動(dòng)搖,趕緊說:“先生不答應(yīng),某家不敢起身,還請先生答應(yīng),我等愿奉先生為主,但憑驅(qū)使,絕無二心?!?p> 這會,連這樣的話都說出口了,是真叫李璟啞口無言了,話說到這個(gè)地步,算是掏心窩子的話了。
“你所說的可是真的?”李璟心頭一震,自己心底未死的熱血,究竟抵擋不住這一句,若是有這么一幫人鼎立支持,亂世之中何必下江南躲避。
以這些人為根本,憑自身的本事招募流民,他日兵強(qiáng)馬壯,立萬世之基業(yè),未嘗不可,自己前世拼搏,不也是為了出人投地嗎?況且他們這會也知道悔改,事出有因,何必糾結(jié)這個(gè)。
如果自己真心對這群人好,給他們帶來活路,遲早歸心,不是更好?
“馮某字字句句,皆是真心,若有二心,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瘪T行滿也是豁出去了,不管旁人驚愕勸阻,認(rèn)準(zhǔn)了李璟為頭人,長跪不起,指天發(fā)誓。
李璟渾身一震,覺得出路已經(jīng)找到,前世軍人的作風(fēng)果敢而堅(jiān)決,一口應(yīng)承下來,“既然如此,李某也不矯情,但有一條,講在前頭,你我都是為了活命,都是兄弟,他日不要叫我難做?!?p> 馮行滿一聽李璟答應(yīng),頓時(shí)大喜,哪里還不趕緊答應(yīng)下來,何況若是李璟真能帶領(lǐng)大家走出絕境,感激還來不及,哪里會再做傻事,“若先生仁義,管我等兄弟叫個(gè)人看,其他再苦,也不敢半分抱怨。”
李璟見他身后眾人沒有出口反對,心中頓時(shí)豪情萬丈,“好,我便舍了這一身,為兄弟們博個(gè)前程?!?p> “馮行滿拜見主公!愿為主公效犬馬之勞?!甭牭嚼瞽Z所言,馮行滿心中欣喜萬分,聽著以往戲文中講的,匍匐在地,行三叩大禮。
身邊幾個(gè)見狀,又想李璟言行武藝,哪里不肯拜服,紛紛拜倒,只是譚武不情不愿的敷衍拜了個(gè)身子,暗想剛才你還要俺的命來著,這會就怎么的一家人了?
正當(dāng)幾個(gè)人見禮,突然聽到一陣嘈雜聲響起:“璟哥兒,你在哪里!”
又聽到其中夾著的女聲,“哥,我?guī)宀畟儊砹??!?p> 焦急雜亂的聲音不絕于耳,不一會兒,一群拿著鋤頭扁擔(dān)的村民出現(xiàn)在了眼前,看到這邊的情況,紛紛沖了過來。
原本這幫村民在地里干活了一上午,總算得空歸家休息,看到李采薇跌跌撞撞的跑回來,說李璟被山上的和尚誆騙,想要搶奪地契,村民不敢怠慢,引到祠堂告知族長。
李初九雖然恨李璟執(zhí)意賣田,但這會功夫,覺得李璟還是宗族之人,哪怕這些和尚平日里再怎么行醫(yī)治病,也是外人,趕忙召集族人,拿著種地的家伙就上來了。
等到靠近些,確見到四個(gè)和尚跪倒在地,對李璟行著大禮,頓時(shí)驚訝著開口,“我滴娘也,這是怎么的?”
再看李璟,其身后光芒萬丈,烈日當(dāng)空,似有萬丈金光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