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瀝瀝地從那暮色沉沉的天空飄灑下來,就像一幅淡淡的寫意山水畫,清雅又簡潔。
雨剛開始下的時候,那些細細雨絲就像煙霧一樣,在樹林里繞啊繞,屋舍都籠罩在水霧里,遠處的景色一會兒看得見,一會兒又看不見,樂于玩捉迷藏。
在這煙雨朦朧之中,仿佛藏著無盡的詩意。
夜幕漸漸降臨,暮色帶著寒氣,這細雨似乎也分走了夜的寒涼。在長滿青苔的院子里,青石板的臺階上,潮濕的屋子里,人們終于感受到了雨的涼意。
夜色越來越濃,家家戶戶點亮了燈火,從沒關(guān)嚴的窗戶縫隙里透進的一絲涼風(fēng),讓燭火搖曳不定,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夜雨敲窗,哪怕你離得遠遠的,也能感受到那股撲面而來的寒意。
關(guān)上門,關(guān)上窗,外面的風(fēng)雨再怎么飄搖也不管,只守著屋里那搖曳的燭火和心里那片刻的寧靜。
這時候,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內(nèi)心,短暫地忘掉平日里的煩惱。聽那淅淅瀝瀝的雨聲,流過屋檐,落在廊下,流進青石的縫隙,滋潤著將來會開出美麗花木的土地,何嘗不是一種美的享受?
靜靜地,聽一夜的雨,看一樹花開花落,那些俗世的煩惱,似乎也就沒那么難忘了……
“夜貓子,快點起來,本姑娘帶你去個好地方。”朱雀輕輕敲了敲窗戶,她的身影在雨簾中顯得有些不真確。
我本就沒睡著,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身旁呼吸均勻的女子,忍不住貼著她的耳朵道了一聲“好夢!”我嘆息著輕輕蹭了蹭她的臉,貓手貓腳爬起來悄無聲息地溜了出去。要說貓的形態(tài)就這點最好,走路可以不發(fā)出一點動靜。
“等我回來!”我跳下窗臺,加固好結(jié)界,融入迷蒙夜色之中。
夜雨凄涼客思迷,聞碪卻是夢回時。
風(fēng)雨里的一切都是潮濕的,即使是女子的一身紅衣,也不似白日里那般耀眼灼人了。這個時候如果來上一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那一定是天下第一美食。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了記憶深處那個農(nóng)家小院,想起那些毛茸茸的小雞小鴨來……
“你在笑什么?”朱雀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有些心急地看著我道:“你讓我?guī)兔Υ蚵牭氖虑橛忻寄苛?,怎么樣,我厲害吧!”邊說邊得意地拍了拍胸脯。
“沒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蔽覜_她點了點頭,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你還別說,我也挺懷念從前的日子,雖然宮殿里待久了確實挺無聊,但好歹可以遮風(fēng)避雨,主要是夠氣派!”朱雀幻化出原身,撲打著赤金色的翅膀,暗夜里好似一團忽上忽下的小火球。
黑暗的環(huán)境猶如一張巨大而猙獰的絨布,冷酷無情地吞噬了所有企圖穿透其間的光線與鮮活色彩,將整個世界囚禁在一片死寂、陰冷且布滿恐怖陰影的灰色深淵中。
一片漆黑的森林中,枯枝和老樹皮交織在一起,形成了無數(shù)詭異而扭曲的面孔。
厚重的云層遮住了星光,雨滴穿過稀疏的樹葉,灑在腐爛的植被上,一股難以言表的陰森氣氛撲面而來。仿佛每一縷未被吞噬的微光都在無聲地訴說著潛藏于暗處的驚駭秘密。
我們不再說話,警惕地繼續(xù)往前走。夜雨里的麒麟神山讓我覺得有些陌生,嗚咽的風(fēng)聲夾雜著鳥獸不時的悲鳴,仿佛一個怨氣的漩渦,一旦陷入其中便無法自拔,無法平靜。
“你說,我們這種天氣走夜路,會不會碰上什么妖魔鬼怪?”沉默了半天,我還是忍不住沒話找話說。本來四周就陰深深的,聊聊天好歹能活躍一下氣氛。
“你好意思說,本姑娘又沒欠你什么,無非是上輩子冤家路窄,這輩子還要幫著你沒事找事,鬼都沒有我怨氣重好吧!”朱雀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落在一顆古樹橫著的枝丫上。
我也三步并作兩步竄上樹,正好歇歇腳,等雨停了再走不遲。
遠處村落殘留的燈火依稀可見,也不知那些睡夢中的人們夢到了什么,又有誰在雨聲中驚醒,久久無眠?雨落殘聲碎夢鄉(xiāng),燈搖孤影落花殤。
等我們終于找到那個不起眼的破草廬,天已經(jīng)快要亮了。草屋旁搭了一個簡單的棚子,一頭毛驢趴在草堆旁睡得正香,時不時打個響鼻,噴出一口熱氣。
“好了,我們到地方了。”朱雀招呼了一聲,落地時又變回了一身紅衣,剛想敲門又把手縮了回來。
“你倒是學(xué)乖了,知道打擾別人睡覺是不對滴!”想起靖麟第一次沖朱雀發(fā)火的樣子,我調(diào)侃道。
“你別沒事找抽啊,姑奶奶可是好久沒打架了,手癢著呢!”朱雀白了我一眼,自顧自走了開去。
“這么早,我們要不要去找點吃的,你說我們見面禮也沒帶……”我立刻識趣地轉(zhuǎn)移了話題。
“你覺得那頭驢怎么樣?”朱雀瞅了一眼膘肥體鍵的驢子,不懷好意道。
“驢肉火燒味道確實不錯,不過你確定這驢子我們吃得起!”我簡直服了這姑娘的腦回路,我們要是一來就把人家養(yǎng)的驢子變成了一頓早餐,搞不好一會兒得以死謝罪!
好不容易等到日上三竿,茅屋的門自己打開了,兩只小黃狗率先從屋子里跑了出來,圍著我的腳撒歡兒。我蹲下身抱起來一只,小家伙熱情似火,立刻舔了我一手的口水。
一位老者隨后跟了出來,笑瞇瞇道:“二位大駕光臨,有何貴干吶?”
我立刻將懷里的狗崽放下,抱拳道:“老人家叨擾了,我等遠道而來確實有事相求,可否借一步說話?”
老者臉上的笑意更深了,點著頭做了個“請”的手勢。
進了屋我就直截了當(dāng)?shù)靥统隽艘赈彛_門見山地問道:“這枚鈴鐺,老人家還有印象吧?”
老者下意識地伸手接過了銀鈴,半晌才點著頭道:“自然記得,那些鈴鐺,其實不止一枚……”
老者吸了一口煙,顫巍巍地從袖子里又摸索出一枚銅鈴鐺,遞給我道,“老朽知道公子要問什么,其實這鎖魂鈴和你的引魂鈴一樣,都可以吸納靈魂,區(qū)別在于引魂鈴可以度化亡靈,鎖魂鈴則不能?!?p> 我摩挲著銅鈴上和引魂鈴如出一轍的刻紋,霎時間腦海里又冒出一堆問號,不知道先問那個好。
“當(dāng)然,除了這兩枚鈴鐺,還有一枚金鈴已經(jīng)不知下落,”老者吐出一個煙圈嘆息著道,“這三枚鈴鐺,是老朽年輕時的杰作,若運用得法,便是萬千生靈的福音,怕就怕落在惡人手里,那就糟糕透了?!?p> “如此說來,這三枚鈴鐺用法差不多材質(zhì)卻不同,力量是不是也有強弱之分?”我把銅鈴鐺還給老者,猜測道,“該不會,那枚下落不明的金鈴是最厲害的吧?”
正說著,屋外突然雷聲大作,猛烈的狂風(fēng)裹挾著暴雨,無情地鞭笞著大地,剎那間,水花四濺,宛如千軍萬馬奔騰而過。雨點猛烈撞擊地面,留下斑駁的小坑,空氣中則彌漫開一股清新而沁人心脾的泥土芬芳。
在此刻,整個世界似乎都陷入了沉寂,唯有那轟鳴的雨聲,在耳畔不絕如縷。談話暫時中斷,我們都不約而同地向外看去。雨越下越大,透過窗,我看見頑強的野草在雨里拼命抵抗,在暴雨中戰(zhàn)斗,卻被無情的雨點打得左右搖晃。
天色迅速暗了下來,朱雀似乎感應(yīng)到了什么,皺了皺眉道:“這雨來得巧了,倒是會挑時候,你們稍安勿躁,我出去看看?!闭f罷立刻起身走了出去。
我看著她的背影,腦海里閃過一些類似的畫面……
雨絲如冰冷的鞭痕,無情地刻畫在朱雀血紅的身軀上,她的心仿佛被千萬把利刃同時穿透,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周身因刺骨的寒冷和深重的絕望而不自主地顫抖,這場肆虐的大雨,就像上天對她無情嘲笑的證據(jù),每一滴都像是絕望的烙印,深深刻在她的靈魂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