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咱們兄弟之間
次日早晨,孫雨換上男裝,雇了牛車前去陳家學(xué)舍。
昨天在高家,錦工們最后也沒有商量出個子丑寅卯來?;貋淼臅r候,孫雨就和高姨媽打過招呼,只說要再去打聽一些消息出來。
陳涇這回在上課,應(yīng)門的小廝聽說她要找陳涇,目光在孫雨身上上下一瞟,面上堆笑,殷勤的將她迎入側(cè)面一個房舍內(nèi),說話也恭恭敬敬的。
“二爺現(xiàn)下在西院學(xué)習(xí)經(jīng)義,郎君若有事,不妨在此坐等片刻,待我去堂上悄悄的打聽打聽,可下課了沒?”
孫雨只好坐那里等著。無聊之中自然東瞧西看,見屋子里擺設(shè)簡單,但有一個黃銅燈架,造型十分生動。上面燈盞處是一個羊頭,下部曲足底座。輕輕一推,沉甸甸的。
不由得咋舌,這里可不是現(xiàn)代,宋代銅器可貴了,直接可以當錢花的。
上次高姨媽把家里的銀器和銅鏡都換了錢。當時自己還仔細問過銅器怎么換算銅錢,據(jù)說一斤銅值一百二十文。這個燈架這么沉,不得值好幾貫錢?
陳家這么富裕的嗎?連一個門房都放著這么貴的東西,真夠財大氣粗啊。
正在這里感嘆有錢人的生活,門外傳來一路靴子腳響,隨即門簾掀開,進來了兩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正是陳涇和以前見過的粗嗓子。
“你前天是不是來過?你和我叔祖父說些什么了?”
見面還沒等寒暄兩句,陳涇就叫開了,“叔祖父訓(xùn)教了我半天,你是不是說我壞話了?”
粗嗓子在一邊幫腔:“小涇哥對你不錯呀,你這小娘……小郎君怎么伙同賈二愣子害我們。不夠義氣!”
孫雨沒想到這兩位一上來給自己安了個負義的名頭,對陳涇冷笑:“隨便你兩怎么說吧。我都指著你幫忙弄手帖呢。好好地我失心瘋了,要給你使絆子?”
對粗嗓子給賈憲起外號的話很不爽,諷刺他道:“不如把腦子里的水控一控,再和我說話?”
粗嗓子聽了嘲諷,更是哇哇大叫,怒目而視。
陳涇倒沒再生氣,只是臉上神色不太美好,“信你一次。不過你和賈憲的事兒還得再看看?!?p> 孫雨簡直無話可說,想到縣主手帖,忍住情緒道:“正事要緊,手帖可弄到了嗎?我現(xiàn)在出個門費事兒的,今兒還是撒謊過來的?!?p> 陳涇也沒多話,驕傲的抬了抬下巴,取出個招文袋甩在春臺上面?!翱纯?!”
孫雨拿出里面的帖子時突然有些緊張,心里有些麻麻的,總覺得好像在做夢一樣,難道這么容易就能自由?還能跟縣主扯上關(guān)系?
“看這兒?!贝稚ぷ雍茯湴恋臏愡^來,伸手在帖子上點了一下。
帖子左下方蓋著三個紅紅的印章。一個小方形的,上面有益錦縣主字樣,一個圓的是篆書,認不出寫的什么,還有一個是個奇怪的印信符。
“你運氣好,”陳涇說,“縣主好說話的很,寫了手帖。我小舅舅又使人去宗正寺掛了號,討了勘合。這就是正式公牒了,只是上面要求限日上任。”
粗嗓子乜斜著眼,傲氣道:“明兒上任,你可備好了參官贄見之禮?為這事,涇哥可是出了大力,我也去幫忙說了幾句話的。你有什么話說?”
孫雨嘿嘿嘿地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覺得有損自己端正的形象,用盡力氣繃住臉。
可恨人在快樂的時候能控制表情,卻不一定能控制住聲音,于是說出的話仿佛被捏了嗓子一般滑稽:“好!好兄弟,果然有能耐,我沒看錯人!必須擺酒慶賀,哈哈,今兒我請客,呵呵!”
陳涇也樂了,“想笑就笑,憋什么,你那臉都皺成橘子皮了!”
話音剛落,三人登時笑的東倒西歪。
孫雨說話算話,當下就要請大家下館子。意氣風發(fā)的揮著胳膊,“今兒午食,學(xué)舍里面的人全帶上,咱有錢,想吃什么隨便點?!?p> “要不去吃宋門那里的魚羹,”粗嗓子說,“他家的胡餅也好吃。不過汴河大街的瓠羹也不錯……”
陳涇笑道:“汴河大街遠了,還是吃宋門魚羹。”看看時辰,叫了一個跟著的小廝叫金杯的去訂座,“也有些日子沒聚聚了,趁這機會兄弟們一起樂呵一下?!?p> 孫雨興奮的勁頭還沒過,忙叫住金杯囑咐:“務(wù)必要個大的包間?!?p> 又伸手一搭陳涇的肩膀,笑道:“小涇哥,夠仗義。那手帖公牒上說要上任,是怎么個上法?你給說說?
粗嗓子注意到她的動作,嘿嘿怪笑起來,沖著陳涇擠眉弄眼。
“女孩子家家的,矜持點。”陳涇聳聳肩膀,卸掉孫雨的手。
“你要想去應(yīng)役,坐實了此事也好,叫五子給你跑個腿,到縣主那里下了文書,討下應(yīng)役日期。再使人裁剪尺頭,做些靴帽衣裳。等縣主召見時依大禮參拜??h主房中各人也必會具禮來賀,到時還要破費應(yīng)酬。上下估摸著得四五十兩銀子攪纏。再要講究些,也可請個陰陽先生擇個好時辰到任。”
“啊?!贝稚ぷ釉谂赃叺靡獾幕文X袋,斜眼瞅著孫雨:“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孫雨有些迷糊,“花錢沒什么,該花就花罷。主要我也不認識縣主家的人呀。禮儀什么的我也不懂。”
“你!”
粗嗓子瞪著眼睛剛要說話,陳涇插口道:“你認識,人就在你眼前。他叫張彬,就是張家的人??h主是他嬸子?!?p> 孫雨懵懂的看向粗嗓子。粗嗓子也冒火的盯著她。
直到幾秒鐘后,孫雨終于反應(yīng)過來,禮貌性地顧左右而言他:“這天氣是有點冷呢,腦子也給凍住了。實在是怪不了我啊?!?p> “……”粗嗓子張彬沒繃住,哭笑不得地豎起拇指說:“行,我這是自找麻煩,跑半天腿兒,人家還不領(lǐng)情。反正以后的算術(shù)題,給小涇哥抄的,也得給我抄一份?!?p> “哦。”孫雨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點了點頭,又大方道:“咱們兄弟之間說哪些。你雨姐高風亮節(jié),來多少題幫多少忙,區(qū)區(qū)小事不在話下?!?p> 陳涇:“噗!”
張彬黑著臉:“雨姐?你多大了就敢大言不慚!一個黃毛丫頭?!?p> 孫雨哈哈大笑。張彬的心思也太好解讀了些,滿臉寫著匪夷所思,不可思議等等詞語。自己說那些也是逗逗這暴脾氣的小孩,緩解一下氣氛。畢竟能幫了自己的忙,還是要領(lǐng)人家人情的。
“行罷,那重新認識一下,我叫孫雨。多謝你幫我。以后不管算術(shù)題,還是其他的,我都不會推辭的。放心吧。還有拿這手帖,費多少錢,一并算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