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來到蓬萊
官船第二天早上就出發(fā)了。
孫雨站在小艙室舷窗邊看著河岸漸行漸遠(yuǎn)。那些送行的人,拉貨的牛馬,穿梭的小車都在后退,最后變成了一個個小小的黑點(diǎn)。
心情是躊躇滿志中帶著些忐忑不安。
這次前去蓬萊能不能如愿?
孫雨沒有把握。
旅途一路枯燥,每日都是按部就班。
等換了海船,進(jìn)入黃海,倒發(fā)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當(dāng)時天氣晴朗,孫雨沒事兒干,正站在甲板上,想多看看海上美景。
忽然感覺到一絲絲靈氣從船板下方盤旋上來,搖曳著晃進(jìn)了空間。
空間吸收能量,一向是狼吞虎咽,風(fēng)卷殘云。這次可能是靈氣太弱,空間也看不太上,就是簡單接受了,一片平靜,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
孫雨探頭向下方看去,海浪翻涌,嘩嘩作響,水下面什么也沒有。
海船還在平穩(wěn)而緩慢的前行。
再想仔細(xì)感受一下,那靈氣已經(jīng)消失無蹤。
也許海底有什么東西,只是距離太遠(yuǎn)。下次有機(jī)會還要想辦法到下面看看。
晚上,海船到達(dá)登州港口。
登州是海濱軍事重鎮(zhèn),以前這里舟船飛梭,商賈云集,是十分繁榮的。
但是檀淵之盟后,由于遼國對北宋的政治軍事壓力日益加重,官府懷疑有人不斷將山川地貌、國內(nèi)形勢等情報泄露出去,不得不更加嚴(yán)格的管理港口。
港口進(jìn)出都要憑證。
孫雨怕麻煩,再說宋代海船也沒有什么實名制,直接在船艙內(nèi)進(jìn)入空間,隨著一名行商上岸,又隨著人流出了港口。
進(jìn)入登州境內(nèi),她買了一頭小毛驢,問清楚方向和道路,就這么噠噠的沿著官道南下了。
冬季天寒,路上的行旅很少,偶爾有幾個也是行色匆匆。
好不容易路過一個茶棚腳店,孫雨忙叫停毛驢,跳下來活動了下手腳,將毛驢拴好,掀簾子進(jìn)去。
頓時一股暖氣涌來,讓凍得緊繃的口鼻放松些許。
店里只坐著一桌客人,正吆五喝六說著什么。
找個位子坐下,買了茶湯和一碟荸薺,慢慢吃著,暖和身體。
“以前坑冶務(wù)時還好,只納二稅,還可以私下貨賣?,F(xiàn)在置場收市,官賣的價還低,再雇人鑿山,怕是回不了本。俺看恁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p> 那桌人說話的聲音很大,全店里面都能聽到。
店家估計很熟悉這些人,一邊擦著茶壺,一邊連連點(diǎn)頭稱是:“戶長說得是。老六別瞎胡鬧,現(xiàn)今生意不好做,恁爹娘攢這些本兒不容易?!?p> 孫雨轉(zhuǎn)頭看向那邊桌上,是三名中年男人。
一個瘦小的,頜下一把山羊胡子;一個胖大的,滿面紅光;另一個背對這邊,身形高壯,穿著絨褐襖子,正在低頭喝湯。
戶長的聲音又響起:“開采山金,那得鑿十幾丈的巖石,揀選出礦石后,還得春碓成粉。這些折騰下來,人力不要本?油燭不要錢?
就算恁運(yùn)氣好,采出馬蹄金來,官場就在登州,不是封礦就是收走官辦,你圖個什么來?”
戶長說到激動處,胖臉顫抖,口沫橫飛。
旁邊的瘦山羊胡子忍不住怒道:“嘴味收收,俺給恁淹死了!”
孫雨聽得差點(diǎn)笑出聲來,忙捂住嘴,心道:“這幾個應(yīng)該是本地人,估計是老六要開采金礦,只是聽這話音金礦很不好采的樣子,難道我折騰這一趟要虧本嗎?”
胖戶長被打斷興致,氣道:“老學(xué)究還真怪講究的,今早恁洗臉了沒?抹勻了不是正好?”
店家忙上前添茶,勸道:“別打岔,還說老六的事。六子,俺看還是淘沙金能行,聽說外面有種新式法子,叫什么混汞提金的,比咱們的法子還好用些,不如試試那個?!?p> 老六搖搖頭,對戶長開口:“叔,俺真不是胡鬧。金果山下面真有伴金石。”
戶長嘆一口氣:“誰不知道呢?金果山里藏金果,問題是金果挖不出來啊。恁沒看見那洞里的老井?每年里面要吞多少人?”
山羊胡子忽然開口道:“恁家是官戶,哪曉得平戶人家的苦楚?一改了條例,礦丁都沒飯吃了,瞧瞧場里,一兩金才支多少錢?再看看科配和二稅收多少?
老六頂著張家溝幾十號人的生計呢。金果山鑿不鑿,每年一樣的租賃錢交著,怎么不能采山金?守著金娃娃,還要餓肚子不成?”
這話說出來后,店里一時沒了聲音,三個人默默喝茶,店主搖頭一嘆,坐回爐子旁邊去了。
孫雨略微一思索,覺得這“老六”很有意思,看來是很熟悉淘金的。
自己對金礦一竅不通,直接去找楊大郎介紹的坑冶大戶,也不太合適,不如找個代理人出面,比自己一個小孩安全。
和這個“老六”合作,豈不是各取所需?
就是自己年紀(jì)小,又是外鄉(xiāng)人,只怕對方不當(dāng)回事。
籌劃了一會兒,有了個主意。
叫過店家,將毛驢寄養(yǎng)在此,約定三四日后再來取,隨即出門揚(yáng)長而去。
***
張老六和幾人告別,出了腳店,獨(dú)自向自己家的坑冶地走去。
他是蓬萊縣的尋金匠,在縣里也是有些名氣的,
自從今年定了條例,淘金戶每日所得愈來愈少。
他爹貪圖厚利,大著膽子私下貨賣,被人告發(fā)。不但吃了板子,賣得的錢財全部充了官家,還加罰了差徭科配。
采金場監(jiān)官佐貳正是蓬萊知縣,由于監(jiān)管不力,也被知州申斥了。而張家這次得罪了本地知縣,后果可想而知。
前兒有個熟吏到家中喝酒,說及明年的差徭科配來。
張家的十畝三等瘠田被劃成了一等上田,要繳納的田稅翻了一倍。
坑冶的家業(yè)則由五等被劃分第二等,特意注明張家坑冶雇傭礦丁、坑丁、砂丁、換手共計六十余人,日掠錢八千。
這個消息徹底擊垮了張老爹,立時就要自縊就死。
他家平日雇傭只有三十人左右,但是人員不定,農(nóng)閑雇得多,春秋時雇的少。
縣里這是把所有在張家干過的農(nóng)民都算上了。
而且場里每日淘金不過三十厘左右,哪能掠錢八千?
概算下來,每日交的稅已和每日營收差不多了。到了交稅之時,張家一家人只能去上吊。
想避免這事?很簡單,拿銀子來喂飽便是,可是自家錢財剛剛充公,再去哪里找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