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義神色間帶著些配合的笑,低聲恭敬地道:“元君娘娘面前,小人豈敢不敬?”
孫雨訝然。
什么娘娘?面前的只有自己,哪來的娘娘?
心里隱隱的有個猜測,覺得可能是自己的空間暴露在李大義眼中了,以至于讓他怪力亂神的瞎想起來。
和蓬萊的張老六一個樣。
張來六不也是尊稱她為大王么!
她問李大義:“你怎么知道元君娘娘的?可是看見什么了?”
“當初小人傷重,無處存身,娘娘便出手相助??梢姳囟ㄊ怯衽源缺癁閼?,不忍見人遇難。”
周少瑾愕然,心里暗暗嘀咕:這個人說話不盡不實,只怕其中另有緣故。
正色道:“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些都是無稽之談。以后你不要再跪拜了。
我?guī)湍惚緛硪彩且驗槟阆染鹊梦?,可見求神不如自救,你心中有善念,才會有善果。若是存了惡念,總會有報應的?!?p> 她自認為這些話說的大義凜然的。
傳播了好的價值觀,還闡明了向善的態(tài)度,對方應該會愉快接受才對。
因此說完就滿臉期盼的看著李大義。
殊不知這話說的,一股子教育人的意味。李大義混跡社會幾十年,為人處世早已經定型,怎會乖乖按照她的想法辦事?
反而更增加了心中的想法,這必是元君娘娘無疑。
否則,怎會說什么善惡有報?只有廟里的姑子才總把這些掛在嘴邊。
笑著說道:“是,娘子說的對?!?p> 孫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面,還以為這李大義終于想通了呢。
心情大好,問道:“你教陳涇習武,可還順利嗎?”
李大義笑道:“陳大郎君十分聰明,以前就有些功夫底子,現在進步極快?!?p> 他說這話真心誠意的,顯見得是很陳涇相處甚合。
孫雨放下心來,細細地叮囑了他幾句。
見他仿佛欲言又止的樣子,問道:“有話就說,可是有什么難處?”
李大義悄悄地觀察著她:“娘子可知道錦行有個姓張的胖子?”
胖子?
孫雨想到在錦行向自己問話的那個人。
不過這人和李大義認識嗎?
再仔細問,李大義卻也沒說什么。
想到自己手上一堆事兒,還要去苗家那里打聽一些消息,也就不在這里停留,匆匆離開了宅子。
***
綾錦院。
大門口站著一排護院,一個個立的筆直,不茍言笑,和平時大不一樣。
孫雨進門的時候納悶的很,這大冬天的,在門口站軍姿么?
以前可沒見護院們如此敬業(yè),一般都躲在門房里面窩著。
本來孫雨是要去苗宅探聽消息。
去了那里,給門房塞了些錢財,才得知苗院使在綾錦院。
她驗過了進出門的憑牒,沿著小路向院中辦公的院使廳走過去,及至到了僻靜處,悄悄利用空間覆蓋此廳,頓時廳內一切映入眼中。
苗院使正在一間房內大發(fā)雷霆,房中站著兩名男子,赫然是自己見過的錦行黃行首和白紙扇書生。
“沒廉恥的狗殺才,院里養(yǎng)了多少年,倒養(yǎng)出禍患來了。也不看看是誰賞你們一碗飯吃,就敢吆五喝六、起義鬧事了!
都是匠籍賤口,閻羅王寄養(yǎng)在這里的,還敢叫囂犬吠!”
他繞著室內轉圈,口中大罵,那兩人卻立得像竿子一般,直戳戳不動。
直到苗院使罵的累了,氣恨恨得坐下,黃行首才平靜道:“自古興利不難,難在除弊。院使有心整頓綾錦院,改進織機,本是好事,無奈工匠難以理解,反而生出事端。
若是鬧得事大,未免于院使臉上不好看。老朽倒有一法,可將此事消弭于無形?!?p> 苗院使霍然站起,追問:“什么法子,快說!”
“工匠不過是怕借高利貸罷了,若是低息借貸,可不是將此事消弭無蹤了?”
苗院使聞言泄氣,坐下沉吟:“這個……,織機這么多,改造起來不是花費一點點錢財。我已經問過放貸大戶,若是利息太低,恐怕難辦?!?p> 黃行首老神在在,依舊很平靜的道:“京城藏龍臥虎,有錢之人不知凡幾。只是院使不愿節(jié)外生枝,封鎖住消息,因此他們沒有反應過來。若是能放開消息,憑借院使的信譽,還愁沒大戶上門?”
苗院使為難:“官家崇尚節(jié)儉,我怎能大張旗鼓,借錦生利?”
想了又想,氣道:“你上次說消息是從馬家傳來,后來我思前想后,這事不對!馬家遠在陜西,此事與他們又不相干,工匠們怎么會從他家得知消息?不對,不對!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孫雨聽到這里,嚇了一跳,原來苗院使還在查消息走漏來源,那黃行首可是知道自己和高家的,這下子糟了!
馬上回去告訴高姨媽!
豈知還沒等她動身,一直站著的白紙扇書生動了。
他長揖一禮,道:“院使大人,此事極為隱秘,我等前日被大人訓斥才知曉。反而工匠們竟然早先已得確切消息,可見必是有人在故意泄露?!?p> 黃行首連忙訓斥:“院使面前,豈能有你說話的份兒?還不退下!”
苗院使倒是不以為忤,搖頭道:“不必拘禮。他說的很對?!?p> 問書生道:“你可有什么想法?”
書生畢恭畢敬,“大人想想,可有人既與工匠來往,又熟知此事內情,對織機改進精通的?”
孫雨順著他的話去想,工匠、院使、織機精通……咦?這不是薛家嘛!
苗院使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忽然臉色大變,凝視著書生,咬牙道:“薛家!”
突地飛起一腳,將座椅下方的小杌子踹的老遠:“好一個‘薛家’!”
孫雨看著他踢凳子的樣子,不寒而栗。
薛家估計要倒霉!
不過別人不知道,自己可是了然的。
消息是自己告訴了高姨媽,才傳出去的,白紙扇書生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為什么要嫁禍給薛家?
錦行和薛家又沒有什么關聯,一個外地,一個京城的。
難道有什么恩怨?
還有行首和書生都知道高家傳消息,現在竟然愿意隱瞞!
孫雨想不明白,這些人怎么都這么精明的嗎?
襯的她好像個傻子一樣。
不期然又想起楊大郎來。
待會兒就去楊家,務必得把這個人精抓在手里。
黃行首嘴角微微向上翹了一下,馬上又平靜下來,對苗院使說:“郭賬房年輕,不知道什么忌諱,若是有說錯的,萬望院使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