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裴蘭伊,拜見大司,紫蝶姑姑?!迸崽m伊來至近前,飄飄下拜,紫蝶姑姑自是沒理,而張梅香則揮手示意道:“免了吧?!?p> “謝大司?!迸崽m伊含笑起身,抬眼一掃場內(nèi),卻是發(fā)現(xiàn)了桂枝,而后者更是下意識地避開了視線。在桂枝心里,這裴蘭伊并非良善,所以她亦不愿招惹此人。
“你來天舞閣找我所為何事?”張梅香打斷裴蘭伊的灼灼目光,問道。
裴蘭伊回首施禮,復言道:“聞大司命弟子為獨舞之人?這周歲宴在即,蘭伊自要向大司請教一番,不知獨舞所舞曲目是為何?”這么一聽,倒也有理,既然安排她作為周歲宴百人主舞者于其中獨舞,那她的舞自然要出眾獨特,需要事先進行編排。
張梅香微微頷首,言道:“待她們最后排演一遍小兒舞,你再登臺?!闭Z罷,她便是繼續(xù)讓紫蝶姑姑安排眾女齊舞。
紫蝶姑姑不想與其交涉,便是頭也沒回地開始指引眾女團舞。
這一次下來,效果又比剛才顯著幾分,但這裴蘭伊站在場邊她卻絲毫沒有感覺,她的雙眸一直緊盯著臺上的桂枝,心中則是譏諷道:就這種天分也能做大司的弟子?
看起來與周圍其余人沒有任何區(qū)別,這種平平庸庸的弟子,要她作甚?
不過,她很快又從這種不平之中走出來,因為她想到,若是此次恭王府獻藝,她若能展現(xiàn)舞姿驚艷眾人,也不必再與這臭丫頭置氣了,屆時哪怕張梅香想收她為親傳,裴蘭伊也不會答應。
“舞得不錯,且休息吧!”張梅香看向眾女,說完又望向裴蘭伊,“你且舞來,我作指點?!睆埫废悴]有因為她平日里的作風而排斥她,既然身為京都教坊的一部分,那她便理應盼著人家好,即便是裴蘭伊,所以她也準備待會兒認真地點撥她一番。
裴蘭伊緩緩挪步舞池正中,先施一禮隨后起舞,袖招裙擺、舞姿婀娜、眉目傳情、風姿盡顯!不得不說,裴蘭伊確實有天賦,也確實不差,不然的話也不會成為現(xiàn)如今京都教坊的名角兒。
臺下,眾女看得是眼花繚亂,就連桂枝也被震驚到了,對方的舞藝高出自己很多,畢竟相比年紀她少練了幾年功,但裴蘭伊之舞與小兒團舞又有不同,若小兒團舞展現(xiàn)出的是一幅欣欣向榮、活潑靈動的場面,那這裴蘭伊的舞便是盡顯身姿與舞技的,二者有著明顯的差距,后者的舞更為成熟。眾女驚愕,無一出言。而臺下,紫蝶姑姑更是無言以對,若對方真有什么失誤,她倒是可以指出,可她從頭至尾每一個動作都是標準的,是以她無話可說。
但唯有張大司此時柳眉微蹙,她身為這資深的舞者,對于舞美自然是有著獨特的欣賞角度,可是從這裴蘭伊的舞中,她卻隱約感到憂慮,那是一股毫不遮掩的鋒芒,雖然她舞得不錯,但在最后一刻張梅香看到裴蘭伊那對桃花眼從袖間透出望向自己之時,一股不安的感覺油然而生,她記起了在宮中的那段時間,若宮廷之中教坊的舞女皆似她一般,想必早被后宮嬪妃排擠得無處立足了。
這便是前幾日張梅香罰桂枝的原因,有時候鋒芒畢露,并非好事!
“這舞……倒是沒有問題,但有一則,若可將后半段的目光由直視觀者轉(zhuǎn)為垂眉低目,效果或會更佳?!睆埫废憬ㄗh裴蘭伊減少與看客的眼神接觸,避免惹是生非。
不過,相對于直接讓桂枝受罰,這種方式太過溫柔了,是以裴蘭伊只是嘴上答應,心中卻有不滿:“明顯就是見我舞得無暇可挑,便隨意指點一些!我偏不如你,屆時恭王府周歲宴,我若不趁機施展風姿,如何脫離此處?本姑娘可不愿一輩子像你一樣,待在這個教坊,終做下九流之輩!”
想到這,她告禮而去,臨出天舞閣前還回首瞥了一眼桂枝,心中念道:此女平平無奇,就算是親傳弟子,最終也不過是個半吊子,張梅香瞎了眼,竟收這賤女為徒!
裴蘭伊離了天舞閣,一路出了京都教坊,直奔家中暫且不提。且看此時舞房內(nèi),張梅香起身來至舞池邊,看向眾女,她謹慎言道:“這形、神、勁、律之中最后一點便是律,這里的律所指不僅是規(guī)律及戒律,最主要的還有自律,自律也并非單指需為練功下多少苦心,而是多指克己,克制自己做藝、做人的心性,若可舍常人所不能舍,便可得常人所不可得!”
聞此,眾女儼然皆回道:“弟子謹記!”遂各自散去。
而裴蘭伊也已回到家中,其父裴玉生乃臨安城內(nèi)富商,家業(yè)以制鹽、船運為主。裴玉生這邊剛從船上下來,得知閨女在家等著,便是馬不停蹄地往家趕!他對自己這閨女,真是愛如掌上明珠一般!恨不得替其攬月摘星!回到家中一入堂內(nèi),裴玉生便是瞧見了閨女,此時裴玉生身穿橙紅冰梅紋加金錦衣衫,腰間系著白荔枝紋角帶,灰白相間的發(fā)束于腦后包了個諸葛巾,而眉下眼角有皺,一縷須垂胸前,乍一看倒是頗有書法家之風,他步履穩(wěn)健,看狀態(tài)正值不惑之年。
“我兒今日怎得閑來見為父了?”裴玉生瞧見閨女,眼中寵溺涵蓋不住,是以雙目瞇作一條縫,皺紋也更多了些。
堂中,裴蘭伊嫣然一笑,起身下拜,道:“父親說哪兒的話,女兒何時不在臨安,若非您忙,常不在家,又怎會見不到我?”話語間隱有嬌嗔埋怨,但并非真嫌。
裴玉生倒吸了口氣,說來也是,若非他整日奔波于制鹽坊與港口,或也不會同處一城卻如各居異地一般。
“我兒又漂亮了些!我這便吩咐管事去和春樓置辦一桌酒席,今日不談公事只管品酒!”講到這,裴玉生在周圍掃視,欲叫管事前來。
裴蘭伊挪步至其身前:“倒是要慶祝一番,但是這美酒佳肴還是免了,女兒近日需維持體態(tài),不便飲酒多食,否則可要誤了恭親王府獻舞之事呢!”
裴玉生起初不明,但片刻后緩過神,驚愕問道:“蘭兒要去恭親王府獻藝!此事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