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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移文

第五章 石破天驚(3)

南朝移文 禾鐸 3196 2024-02-26 09:10:00

  再說謝玿到了馬府后,被徑直送入了后院正堂的臥房。她疑心這屋子大約是馬赫的,心中厭惡,連床邊也不肯坐。

  四下推窗掀簾打量查探過后,她確信這屋子四面通透,無遮擋無倚靠,從室內悄無聲息的翻窗逃走幾乎是沒可能的。

  她撐著下巴四周打量,隨手撿了博古架上一只一看就很貴重的羊脂玉璧砸了。

  碎裂聲嘈雜,很是響亮,門外沒動靜。

  過了片刻,一個梳著雙環(huán)發(fā)髻的小丫鬟進來收拾了一地殘碎,又走了。

  這些人是真由著她鬧,屋內鬧翻了天外面也是鐵桶一片,白費功夫。

  方才她砸玉璧不是為了泄憤,但此時看著滿架價值不菲的物件,磨牙心想,不砸白不砸。

  抄起一柄置于紫檀木托上的玉如意,舉手就要往窗外扔,忽然余光一撇,心中一動,旦見沒了玉如意的遮擋,那紫檀木底座上竟有一道不顯眼的細縫。

  她試著伸出雙指往那底座的背后探去,果然摸到兩個小孔,一時怔了怔。

  拔下頭上發(fā)簪,蹙眉咬唇,往那小孔中戳去,右三左二,食指同時沿著那條細縫有規(guī)律的按壓敲擊,忽聽“吧嗒”一聲,那底座上層竟沿縫彈開。

  底座空心,其間放置著一塊毫不起眼半掌大小的木塊,似乎就真的只是誰人從樹上隨手砍下、削成四方的木頭。

  謝玿眉間皺的更緊,眼底似疑似驚。她卻是知道,這是個機關匣。

  忽然門外隱隱傳來腳步聲,她立即將那木塊揣進懷中貼身處,迅速將底座如意復原如初,仿若無事般坐回桌邊。

  推門而來的是府內下人,送些果盤茶水。領頭的是個年紀稍長的侍女,和顏悅色道,“姑娘有什么需要的,盡管吩咐?!?p>  謝玿道,“我要透透氣?!?p>  侍女一愣。

  謝玿道,“怎么?不行?”

  侍女恢復笑容,道,“哪里,姑娘如果覺得這里悶,可以到園中走走?!?p>  謝玿聽罷,立即撂下她起身就往門外走。

  看守的人似乎倒真沒想將她鎖在房內,只是她剛一踏出房門,就會有兩名高大健壯挾槍帶戟的府兵緊緊跟在身后。

  謝玿當下便琢磨,撂倒身后這兩人,對她而言并不是難事,只需等天色一暗找一僻靜處動手,趁著無人防備夜黑風高時離去便是。想到此處,她試著運了運氣,忽然身子一顫,一股劇痛襲上心肺。

  她懊惱的咬牙切齒。經過這段日子的調養(yǎng),當日在沈雁杳處受的傷已在漸漸好轉,眼看再過些時日就可痊愈,偏偏遇上這橫飛來的禍事,而眼下這情形,分明功力并未恢復,若強行運氣損傷了經脈反而傷上加傷。

  其實,即使謝玿往日隱瞞了一些功夫,但真論起單打獨斗的實力,在朝中軍隊這種地方她尚算出類拔萃,但放在江湖中,莫說不能與武當莫少秦、崆峒柴羽、栗花谷尹艷等同輩中人相提并論,怕是連這些門派二流弟子的水平都難以企及。但好在她機靈敏捷,平時又鬼主意多,真遇上些棘手難事,倒也不曾輸過。況且,她其他功力雖然平平,但勝在身輕體軟,輕功一流,不但能在出招速度上占不少便宜,即使打不過,逃命也綽綽有余。

  然而,眼下這些優(yōu)勢劣勢皆是浮云,別說打架,就是輕功她也使不出來。

  萬分懊惱的躊躇一陣,她暗下決心,想道,罷了,到時候即使拼著受些內傷,也要沖開內氣滯塞之處,就算不盡全力,憑著恢復了五六分功力的輕功,逃出去也多了幾分把握,否則在這里坐以待斃,耽擱了時間累人累己不提,還不如受了內傷在趙元沖身邊養(yǎng)個十年八年來的好。

  于是主意既定,她也不再過多糾結,只暗中留意哪處地方適宜動手。

  在院中走動一陣,卻有人來報,說大小姐有情,想見見新來的嫂嫂。

  大小姐?馬妍?謝玿挑眉。雖不知其來意,但直覺告訴她這人此刻不見為好,然而...她暗中嘆氣,人在屋檐下,以她在現(xiàn)在處境,可不是人家大小姐想見就見么?還能容她拒絕不成?

  回到房中,一襲藍衣的馬妍已經等候多時,見了她也不虛情客套,徑自道,“想不到我與姑娘倒有緣分,前日見還是陌生人,今日卻成一家人了。”

  這話她刻意說給謝玿聽,本就是沒安好心,謝玿倒也不用和她裝模作樣,之前她一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膽怯樣子,此刻聞言,忍著心底怒意,也不給她一個正眼,冷冷一笑坐在一旁,道,“我不喜歡話內夾槍帶棒,總覺得風塵氣過重,明人不說暗話,我夫君不喜歡你,我也不喜歡你哥哥?!?p>  馬妍大概萬沒料到這女子行事說話是這副風格,不禁一愣,隨后又似是全不介意的樣子,一邊招呼婢女端上茶點,一邊道,“先不說這些,姑娘想必是累了,想吃什么盡管開口,不必客氣?!?p>  她竟沒惱羞成怒,這若放在平日無虞之時,或在益京的茶樓之中,或許可讓謝玿對她刮目相看幾分,但此時本已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馬妍卻是這個態(tài)度,頓時讓謝玿心里一沉,莫非馬妍當真拿她做了所謂的“一家人”?怎么可能!只怕是另有自己不知道的計謀。

  謝玿于是也不看她,拍拍衣衫又站起身,不敢吃也不敢動盤中任何食物酒水,漫不經心說,“不必了,這屋里悶得很,我出去轉轉,不奉陪了。”

  馬妍恍然道,“姑娘原來嫌這里悶。”于是吩咐身邊婢女將香爐點上,去去屋里的悶氣。

  謝玿哪敢讓她點什么香爐,這屋內的任何物事,只要馬妍在此,她此刻怕是碰都碰不得。

  “我不習慣香料的味道,也不喜歡,不點。”

  馬妍終于問道,“姑娘不吃不喝,連香也點不得,莫非是怕我下毒么?”

  謝玿睜著溜圓水靈的眼睛認真道,“怕?!?p>  馬妍一時語塞。

  室內靜默片刻,氣氛不能不說確實是有些尷尬,謝玿又想了想,猶豫一陣,對馬妍說,“其實馬小姐,與其我這樣防著你,也怪累的,反正現(xiàn)在我與階下囚一般無二,你如果想下毒不如陰謀換成陽謀,如何?不管是毒藥還是毒粉按住我硬灌倒也省事,左右你們人多勢眾,我和咸魚也沒什么區(qū)別,反抗不得,對不對?”

  話畢,馬妍盯著她打量了好一陣。

  謝玿看著她眼神,心里咯噔一聲,漸漸發(fā)毛,暗道,不會吧,我莫非真給她出了個餿主意?心下卻不慌,她做好了打算,論身上功夫,她比之馬妍以及在座幾位畢竟強了不知多少,反正遲早是要強行運轉經脈的,這內傷非受不可,此刻挾持馬妍還是晚上打暈守衛(wèi),其實差別不大,只是...麻煩了些。

  馬妍也未有所動作,過了半晌,謝玿實在沒心思再和她繞彎子,對馬妍直截了當?shù)?,“你要閑著沒事就坐在這兒自己焚香吃茶,我出去了,或者...你出去的時候帶上門讓我一個人清靜清靜也行,總之我實在不愿意和馬小姐共處一室,怎樣?”

  馬妍聽罷臉上畢竟有些掛不住,紅一陣白一陣,羞惱之余又滿是憤懣,她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讓窗外的涼風吹進屋內,在窗前駐足,呼吸罷幾口清新空氣,似是平復了心緒,才回身對謝玿道,“既然如此,姑娘自便,我也不打擾了?!闭f完,不等謝玿回應,不無失望惱怒的甩袖便走。

  關門的聲音比來時略有些刺耳,謝玿尋聲望去,見屋內已無人,不由松了口氣。

  那被推開的窗外是假山水塘,窗臺上有兩盆黃蘭,與謝玿初進屋時查看的景象一模一樣,并無異常。

  馬妍出屋疾走,轉過廊角,步子還是那樣快,滿面怒容卻霎時無影無蹤。

  人到底各有天性,好比謝玿,大概永遠做不來鴻柔那樣溫婉柔情百依百順,也比不上楊致秀那樣端莊華貴知己貼心,再好比...今日這事。

  今日這事,若換做了沈雁杳,以她的心腸,即使自己兄長有一份心思在謝玿這里,可被搶走心上人的人這樣擠兌,那她大約是必讓謝玿生不如死萬劫不復才好的。

  但馬妍畢竟出身不凡了些,家風雖然彪悍,但所識所見畢竟不甚下作。況且這些年來,馬赫忙于軍務,清屏城諸事倒有小半靠她主持,如此女子行事,當雷厲風行,卻不會歹毒到損人聽聞,只是...絕了謝玿再回趙元沖身邊的后路,讓明日計劃萬無一失,倒是必要的。

  謝玿在房中坐了片刻,見屋外再無動靜,更放心了些,打算等會兒抓緊時間再四下打探一番。想到此處,她不經意抬指揉揉鼻尖,這黃蘭美則美矣,只是香味嗆人了些...

  瞬忽間,她一怔,似定格了一般。下午開窗查看時,那蘭花...有這么香么...

  這方剛想罷,正要立即起身關窗,謝玿就覺眼前一陣發(fā)黑,再定下神來,看什么都似隔了霧一般。抬腳欲走,卻覺雙腿麻痹不聽使喚,強一使力立即摔倒在地。這一摔力道極重,可她竟不覺疼痛,也沒觸地之感,她企圖用手在地上伸扯,都是徒勞,莫說抓不到任何東西借力,就連起碼的曲指抬臂都不由她意志所控。而再看身側被她跌倒掃落摔成粉碎的杯盞,那碎裂聲方才落進她耳中,竟也似一片布帛落地一樣輕柔。

  至此,她才知所中之毒有多可怕,頓時后背冷汗淋漓,萬分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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