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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移文

第十章 夢回?zé)o據(jù)求仁得仁(5)

南朝移文 禾鐸 3083 2024-04-16 09:10:00

  丟失御賜之物,還是先皇所賜,呂譽雯便慌了神,說是因紫宸殿特殊并不敢上門討要,才來了雍和宮叫楊妃做主。

  雯音說罷,呂譽雯咬著下唇,委屈道,“嬪妾明明在御花園中說笑游賞,遇見這人,不過見她不知宮中規(guī)矩說了兩句罷了,這人便出手推搡嬪妾,想將嬪妾推下湖去。”說到這里,她撩開袖子,只見白玉似的手臂上有數(shù)道擦痕,有淤紅有見血,頗觸目驚心。

  她接著道,“嬪妾受些委屈不算什么,原本只想忍了,但那玉佩若是丟了,嬪妾...嬪妾...”說到這里,似是撩袖子的動作碰到了傷口,她眼中醞出大顆淚滴,滴滴滾落下來,瞧著實在楚楚可憐心生惻隱。

  與此同時,那一旁的小太監(jiān)崇玉一撅一拐上前,道,“奴才當(dāng)時顧著去救要掉下水池的呂寶林,沒太在意這事,后經(jīng)呂寶林問起,才想起這事兒...”

  雯音瞧他行動不便,順口問道,“你腿怎么了?”

  崇玉怯怯搖頭。

  呂譽雯以帕拭淚,對崇玉道,“你別怕,把你的傷給楊妃娘娘瞧瞧,也莫說咱們冤枉了她。”

  崇玉聞言,低頭卷起自己褲腳,眾人立時一駭,只見已經(jīng)裸露在外的小腿處青紫紅腫,只不知是摔的還是被人打的。

  楊妃只瞟了一眼,立即就叫崇玉下去了。

  在座都是有身份的后妃,崇玉此舉原本欠妥,呂譽雯也曉得,但她含恨看了看謝玿,倒像是受了委屈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證實一般。

  “她身邊的人那樣蠻橫,若不是崇玉護(hù)著我,我恐怕也...”呂譽雯泣道,又轉(zhuǎn)向瑤情,“瑤情姐姐那時雖離得遠(yuǎn),但也瞧見了我們爭執(zhí),只是阻止不及罷了?!?p>  楊妃又去看瑤情和蕪萍。

  蕪萍低著頭,小聲道,“嬪妾離得遠(yuǎn),只聽見爭執(zhí),沒瞧清楚。”

  瑤情秀眉動了動,嬌媚妖嬈的臉上立刻現(xiàn)出了一絲惻隱之色,道,“嬪妾那時離得遠(yuǎn),看著她們吵起來也沒及時相勸,若早知如此,我...我...唉...”說著又是一陣追悔之意。

  呂譽雯聽罷,接著道,“讓她承認(rèn)拿了那樣貴重的東西想來她也是不敢的,不若先問問常跟著她的那個掌事宮女,要是玉佩能追回來了,也不必責(zé)難了她,畢竟都是一同服侍陛下的,嬪妾不計較就是了?!?p>  呂譽雯所說的“問問”是怎生個問法,大家也心知肚明。

  謝玿仍未說話,但微垂的雙眸驀地就冷了起來。再聽她最后那些話,又是惡心又是忿恨,一時間說不清身上是怎樣的難捱,腦中卻分明是股股猛烈的抽痛。

  楊妃笑了笑,自是沒有允諾她,道,“蘇合是有品級的掌事,沒有鐵證而對八品掌事嚴(yán)刑逼供,呂寶林,即便是本宮,若無實證也不能隨意施此令,何況...”她將臉轉(zhuǎn)向謝玿,“妹妹還未說話,到底是個什么情形還是聽妹妹說完再議不遲。”

  謝玿觸到她溫和的眼神和略有憂色的面容,心中一嘆,勉強(qiáng)道,“我輕推了她手臂一下,不至于受傷,東西沒見過。”

  呂譽雯紅著眼睛道,“你說沒拿就沒拿么?”

  崇禧一直默默站在謝玿身后,見她未阻攔,不卑不亢回呂譽雯道,“呂寶林,我們姑娘從不屑為這些事說謊,說了沒拿就是沒拿,而且下午我也瞧得清楚,你與崇玉二人都未摔倒毫發(fā)未損,莊嬪娘娘也看到了,不若問問她也便知了?!?p>  呂譽雯偏偏喊了瑤情和蕪萍同來,卻不叫上莊嬪,其中緣由,自是淺顯。

  此時崇禧提起。呂譽雯自不會讓人去請莊嬪,轉(zhuǎn)而道,“莊嬪姐姐離得更遠(yuǎn),連蕪萍都未瞧清楚,莊嬪姐姐怎會知道?”她冷笑,撫了撫鬢邊金蝶寶珠掐絲釵,“你到說得好,不屑?那可是先帝御賜,有人眼紅也很正常。”

  崇禧一噎,涉及先皇,他一時語塞,囁嚅半晌直截了當(dāng)說了句,“那呂寶林難道搜宮才可證明清白么?”

  這話一說,在座之人也是一怔,搜紫宸殿么?誰敢?

  呂譽雯笑道,“紫宸殿又不是后宮之首,這...嬪妾全憑楊妃娘娘作主。”

  楊妃自然不會上她的當(dāng)。她看向在座,正色道,“無憑無據(jù)貿(mào)然搜宮攪得后宮不寧,虧你們想的出來。雯音,帶崇玉去驗看傷勢,到底是擦傷還是跌傷一驗便知,叫他將如何傷的在哪里傷的說的清清楚楚,不厭其煩反復(fù)盤問,若前后有出入,定饒不赦。當(dāng)日在場之人,包括莊嬪和蘇合,令人一一問過,再來報我?!?p>  她嚴(yán)肅起來十分?jǐn)z人,蕪萍瑤情等人一時俱正襟危坐,呂譽雯一聽要帶崇玉驗傷,更是噤若寒蟬。

  待她發(fā)號施令完畢,她回身看了眼謝玿,卻見那人還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樣子,似乎從未慌張,對她如此行事也不覺得喜慰。

  她見她面色蒼白,額頭沁了些汗珠,正欲詢問是不是身子不適,卻見她施然起身,緩緩踱步道呂譽雯面前,打量半刻,忽然道,“金釵不錯,很好看。”

  呂譽雯一愣,摸了摸那金蝶寶珠掐絲釵,又喜形于色。

  她身后的雀意道,“自然,這可是太后娘娘賞賜的,我們寶林娘娘平日都不舍得戴,今日可是特意戴出來的?!?p>  謝玿頷首,道,“太后賞賜?你就如此視若珍寶,坐在這里不過片刻,你摸它竟不下數(shù)十次?!?p>  呂譽雯一怔,只聽謝玿接著道,“很難想象,先皇御賜的東西你竟戴去御花園玩水,還是在掉落就不便找回的跌水旁,更不曾發(fā)覺被人偷拿了。何況,你那貼身嬤嬤都瞧見了竟不當(dāng)場討回,事后才想起來追究,心寬至此,委實可嘆?!?p>  楊妃原見她起身離坐,目光便含著關(guān)切隨了她,此時也不覺微怔,眼中幾不可察隱有了些說不清的意思,似恍然,似嘆息。

  她突發(fā)此言,猝不及防間著實令聽者有些驚詫緊張,但細(xì)想之下,皆是些縹緲猜想,說牽強(qiáng)也無不可,呂譽雯只消片刻便已冷靜,笑諷道,“都是些貴重事物,用處不同罷了,偶有疏忽也無不敬之罪,你出身寒微見都沒有見過,懂什么?”

  謝玿暗恨,心道,趙怡晟的東西,除了那皇位,便是送我也覺得礙眼。于是眼神不免含了凜冽,冷冷問道,“那玉佩確實是賜給了呂文英呂大人的?”

  不知為何,她這話問出口,呂譽雯竟內(nèi)心一顫,似被她氣勢所困,不由自己的順從答道,“是?!闭f罷,卻又暗惱自己怯懦。

  “那就是了?!敝x玿豁然挑眉,竟從椅子上拿過披風(fēng)穿戴,似是想就此離去的模樣,卻并不見她接著說下一句。

  眾人一頭霧水,漸漸都有了些不耐煩之相。楊妃忽的心中一動,立時也明白了其中關(guān)竅,雙眸不由與她對視,其中意味已然明了。

  謝玿倒也微感詫異,淡淡沖她一笑,隨即不禁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朝楊妃走了兩步。

  眾人只當(dāng)她要求情求恩,卻見她停步站在楊妃面前,突兀問道,“你...你那時候...他娶你的時候...是穿了嫁衣么?是紅色的么?”

  不僅其余人,就連楊致秀都是一愣,這話問的太離譜太莫名其妙。莫說后宮品級有序,這話問的委實無禮,就說皇帝冊封本是天恩,怎能說“嫁娶”?

  可楊致秀也未生氣,下意識照實答了,“是?!钡€想再說些什么,卻不知從何說起。

  謝玿卻怔了怔,楊致秀恍惚看見她眼中露出一瞬的欽羨,又仿佛是自己看錯了,只聽謝玿低聲嘆了句,“真好啊?!?p>  說罷,也不再管眾人,徑自系了披風(fēng)。

  呂譽雯怒道,“事情還沒查清楚,就想逃么?只怕即使有陛下寵愛,這等事也...”

  謝玿慢悠悠問她,“那玉佩...是虎爪三戟樣式?”

  呂譽雯心內(nèi)大奇,口中卻道,“果然是你拿了!”

  謝玿見她默認(rèn),也不與她糾纏,纖長手指只自顧自的擺弄系帶,聲音平淡,無半點波瀾,“專賞給武將的虎爪三戟玉,意示武將功勛,傳武不傳文。你不文不武后庭之花前堂之雀罷了,這玉佩呂將軍卻給了你,怕是不妥吧?是不是太不將眾人沙場浴血換來的功績放在眼里了?”

  此言一出,呂譽雯心下猛省,遍體生寒。這可不是后宮傾軋小偷小摸的事情了,而是藐視天威辱及軍將,這事若是先皇在位倒也罷了,競寧帝如此重軍紀(jì)嚴(yán)法度,若追究起來...雖不是大事,但到底不太妙。

  她咬咬下唇,卻不能再發(fā)作。

  謝玿已經(jīng)移步,“無妨,過幾日追究起來,我這個‘莫須有’的草民罪人與你等‘貴人之徒’一同治罪,大約我這出身寒微之人沒什么見識,不曾走過夜路也不曉得天有多黑,倒也沒什么懼意。”

  過幾日?在座之人稍有納罕,隨即心中齊齊一凜。過幾日,不正是先皇祭日么?那時若追究起對先皇御賜之物不敬之罪,豈不是罪上加罪?

  眾人不約而同瞧了謝玿一眼,心頭不約而同都生了些寒意。

  謝玿卻再沒去看旁人臉色,對楊致秀微一頷首,披風(fēng)揚動,轉(zhuǎn)身就要出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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