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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移文

第十六章 歸朝歡(9)

南朝移文 禾鐸 2614 2024-07-20 09:10:00

  曾棠出列稟了皇帝,皇帝只微抬手指叫她直說,意是可“直言不諱”。

  曾大人嚴正機敏之名早在朝外,她算不得是酷吏,但提刑司所作所為,總叫人膽寒,眾人嗡嗡之聲不由消了下去。

  只留曾棠一人冷如冰霜的聲音道,“敢問覃大人,何為‘以婦人之身參與軍政’?臣等受陛下恩,名正言順參科考定品級,即使是‘婦人’,參政之途也是順理成章,倒是覃大人,未參與科考,未經(jīng)中正院中正官推薦,卻位列都察院監(jiān)察御史之職①,倒可能是有些旁人不能知道的本事的?!?p>  這一番話下來,覃實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刑部往常與都察院大理寺頗多來往,覃實有多少斤兩,他們豈會不心知肚明。

  可覃實旁的才能沒有,“自視過高”這點上,大約都不輸給柳容辭,不消片刻,他臉色便恢復(fù)如常,道,“曾大人此言分明偷換概念,在下是說軍事,哪里說科舉之事了,軍事與朝堂之事豈能等同?再者,曾大人你乃名正言順的科考出身,這無可厚非,但木劍聲來路不明,也未經(jīng)武試,怎可相提并論?”

  曾棠道,“軍事政事皆是國家大事,都需要有能者居之,陛下當年廣開恩科,準男女同考,也是為不拘一格選拔能臣。文試既已有女子參加,武試考則也未說禁止女子參加。怎么?在覃大人這里,武試考則何時多了這一條?”

  覃實一怔,啞然。

  隨即,先前附和覃實的大臣中,有一人接道,“曾大人莫要混淆視聽,在下查閱歷屆武試榜單,就沒有那木劍聲的名字,而此人黃冊上所填戶籍,在下也派人前去打聽過,當?shù)夭o人識得此人,可見,此人確是來路不明心術(shù)不正?!?p>  曾棠生性不喜咄咄逼人,可許青綈就沒曾棠那樣的好脾氣了,聽到此處,她道,“木劍聲當初羽林校尉之職乃陛下欽點,莫非孫大人對陛下識人任命有何意見?”

  那姓孫的官員一聽這火引到了陛下,立時驚起一頭冷汗,忙跪地道,“微臣不敢,微臣絕無此意?!?p>  話到此刻,再是蠢鈍之人也明白了覃實等人的針對。

  曾棠肅容正身,似是對著皇帝,也是對在列臣肱道,“釋烽校尉木劍聲,臣也曾有所耳聞,當日武試因意外而退出輪考,因此僅試三場,但此三場比武俱以高招妙法勝出,而在職其間,并未聽聞有驕狂枉法之行,與各部來往接觸中,也頗有些真才實干。若僅憑一些捕風捉影之言就給正在出征的主將冠罪,未免太過草率荒唐。不如等大軍回朝,再做定奪,臣以為,到時軍中數(shù)萬雙眼睛,木將軍是否是徒爭虛名,一問便知?!?p>  此言中肯合理,不少人聽后應(yīng)聲附和。

  覃實到底沉不住氣,一聽便急了,道,“曾大人不必如此避重就輕,前事先且不提,可木劍聲私自揮軍南下目無朝廷,乃是事實!身為后宮之尊干預(yù)軍政也是事實,怎可置之不理?”

  許青綈聽他一說話就有些煩躁。入陛下后宮,她也是想的,今后也必是不會輕言放棄的??扇羧肓撕髮m就要徹底與自己所好之事劃清界限,那就...不大好了,其實...也沒必要.

  于是她瞪了覃實一眼,沒好氣的道,“‘干政’與‘從政’還是有區(qū)別的,老老實實干事的人,在下不覺得是‘干政’,妄圖用些陰謀手段掀起輿論,來插手干預(yù)陛下決策的,才叫‘干政’。有哪個女子得了寵幸,姓甚名誰這樣隱秘的后宮之事,覃大人都能一清二楚,在下總覺得是屈才了,覃大人不如調(diào)任到內(nèi)侍局,想必才會有一番作為?!?p>  被如此搶白暗諷,覃實怒不可遏,但心內(nèi)著實也慌了一慌,許青綈竟將他暗通后宮之事提了出來,他不免心下忐忑,竟往呂需那邊瞧去。

  呂需好巧不巧和他眼神對上了,想哭的心都有,生硬的轉(zhuǎn)開臉,全當沒聽見。

  他又暗暗瞧了眼曾棠,只見曾棠也正瞧見他,卻對他微做神色。

  他心中一頓,也報以感激之情。

  是啊,覃實口口聲聲說是木劍聲擅自調(diào)兵樞密院失察,然而樞密院執(zhí)掌虎符確有發(fā)兵之權(quán),但軍報來往上傳下達統(tǒng)兵布將卻在兵部。覃實不彈劾兵部卻只彈劾樞密院,其因...所以曾棠并未當庭提起此事,也是看在自己往日之德,和皇帝一樣,在給呂家留些余地。

  此時覃實還想著辯白,皇帝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了,他輕收唇角,唇側(cè)雖被抿出兩粒飯窩,但此時也不覺悅目,反而甚是冷冽,他眼波如刃,瞥向一旁垂首而立卻似胸有成竹的代理吏部尚書。

  那吏部尚書正要說話,辰良卻接了傳話小太監(jiān)的稟報,遂上前對皇帝附耳低語。

  原來是陳叔臨醒了,聽說自己的都察院搞了這么一出,特來請命半途上朝。

  皇帝挑挑眉,允了。

  陳叔臨來的倉促,儀態(tài)倒還尚可,加之他現(xiàn)在眼見的有了福態(tài),往朝堂中央一站,不復(fù)當初潦草,儼然是位高任重的朝廷大員。往覃實等人那邊望去,倒也令其氣虛心虧。

  來時已知曉原委,陳叔臨也實在無奈。這種事未審未批,就敢往朝堂上捅,不是人太蠢就是暗里藏了壞,于是直道,“臣以為覃大人之言確實有枉矯過激之嫌,此事尚未有定論,不可以空穴來風之名定此重罪,等大軍回朝三法司審判定奪之后,再追究不遲。至于木將軍身份...呃,后宮參政確實不該,但若不妄作非為,無傷社稷,這...這就只算是陛下家事,后宮賞罰,臣等不便言說?!?p>  意思就是以公論斷,“出身幽晦、假造黃冊、攬功偷權(quán)”之事交給三法司審理定案就行了,至于“狐媚惑主、后宮參政”之類的,陛下您自己看著辦,旁人管不著。至于最后刑部和大理寺怎么定案,那既有皇帝在上又有各軍將作證,顯然也生不了枝節(jié)波折。

  顯然陳叔臨是不知道木劍聲就是謝玿,否則必不會提出什么三法司過審。這一過堂,若真牽扯出一些蛛絲馬跡來,那競寧帝免不了是要被指斥詬病翻功虐績,甚至有心之人更會借題發(fā)揮萌生妄念。作為競寧帝近臣的陳叔臨,絕不想看到這種場面,即便皇帝不介意,他也也會盡全力避免這種事發(fā)生。

  而且很明顯,陳叔臨也覺得作為皇帝的女人還帶兵出征這事...十分背德,就連女子為官這事,他也頗有微詞。

  自然,五年內(nèi)娶了三房妾室的男人,自是覺得此舉不妥。

  然而,無論如何,作為覃實等人的上司,陳叔臨此時說出這話,恰是一個極妙的轉(zhuǎn)承。代吏部尚書見時機已到,便出列總結(jié)陳詞,“幾位大人所言均在理,正如曾大人所言,待過幾日大軍回朝后,其余人自按規(guī)程論功行賞,木劍聲此事先交由刑部審理,待功過明了,賞罰再稟圣待定?!眳s絕口不提“后宮”“私調(diào)兵馬”“女將”等字詞,重在“功過”二字。

  呂虛一聽心頭不禁狂跳,竟不敢抬頭直面圣顏。心道,只評“功過”...“功”必是有的,“過”若撕破前塵硬挖,也是有的,最后不會來個真相畢露功過相抵一筆勾銷吧...莫非皇帝所求,本就是如此...

  看來今日朝上這風波,幕后之人自作聰明卻反被皇帝順水推舟利用得當...還是說,皇帝本就料到此事...

  他不由額間發(fā)涼,也忙隨聲附議。

  刑部尚書一聽代理吏部尚書撩到了自己,也出列附和一把。

  這三人稀泥和的公正合理恰到好處,不久就有多位位高權(quán)重之人附和,趙元沖自是十分滿意,允了吏部尚書的提議,罷朝作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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