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噩夢不斷。
在夢中,秦悅看到自己躺在手術臺上,那些醫(yī)生戴著口罩都藏不住他們猙獰的面目。
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內(nèi)臟一個個地從身體里被掏出去,拼命想掙扎卻發(fā)現(xiàn)手腳都被束縛動彈不得。
她奮力地大叫,驚醒時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濕。
睡不著了。
秦悅從床上起身給自己倒杯水,然后開始收拾東西。
家具帶不走,舊衣服也穿不上了,除了新買的衣服鞋子和上學需要用的東西外也沒有其他重要的物品了。
她掃視了一眼房間,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個保溫箱上。
她的腎就裝在里面。
秦悅起身,走到箱子旁,想來想去還是按下了開關。
保溫箱很高級,自帶降溫系統(tǒng),蓋子開啟后,里面的冷氣撲面而來,她那顆暗紅色的腎就那么安靜地躺在里面,一動不動。
一陣眩暈。
秦悅立刻扶住桌子,立刻將箱子蓋上,只覺得胃里翻江倒海。
她立刻蓋上蓋子,心中的憤怒再度燃起,那種毀滅一切的想法立即浮現(xiàn)出來。
憑什么要讓她來承受這些?
她怎么能忍氣吞聲?
秦悅很快察覺到自己情緒上的失控,她意識到某種極端的想法此時此刻正在她的腦海中燃燒。
如果不及時按住,那個想法一定會像是被點燃在風中的野火,一發(fā)不可收拾。
沒事的,別犯傻。
那些惡人一定會被制裁,她現(xiàn)在也真實地存在著,不是嗎?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秦悅看到屏幕上顯示出母親的電話,她立刻按下了通話鍵。
“媽?”
“悅悅,好久沒接到你給家里打電話了,最近怎么樣,還好嗎?”
母親,真的是母親的聲音。
秦悅眼眶中的淚水忍不住下落,心中的委屈在這一瞬間徹底決堤。
她竭力控制自己聲音的平穩(wěn),聽起來如同無事發(fā)生。
“挺好的,你跟爸爸呢?”
秦悅知道,母親不可能沒事給她打電話噓寒問暖,一般家里發(fā)生什么重大事件需要告知的時候她才會說。
“最近經(jīng)濟不好......我和你爸的公司經(jīng)濟不好...我們都被裁員了。媽媽知道很對不起你……”
電話那邊傳來母親的抽泣聲,秦悅的心也跟著糾了起來。
母親調整了一下狀態(tài),強壓著情緒道:
“但是我們找了一個多月的工作也沒有合適的...悅悅,你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我和你爸爸已經(jīng)幫不了你太多了,而且我們現(xiàn)在的生存都是個問題?!?p> 說到這,電話那邊傳來母親的哭聲和父親的小聲安慰。
這還是秦悅第一次感覺到父母的脆弱。
從小到大,她的父母雖然對她的相貌非常不滿意,但從未在外人面前說過什么,有小朋友嘲笑她長得難看,他們也是堅決維護,警告對方的家長管好自己的孩子。
父母都是很普通的私企員工,當初因為意外懷孕才結婚,兩個人幾乎是在沒有任何存款的情況下就開始準備迎接秦悅的誕生。
她知道父母不容易,但這么多年一家三口的日子倒也算穩(wěn)定,從來沒有遭遇像現(xiàn)在這樣的變故。
還好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有了解決問題的能力。
“媽,你放心,我已經(jīng)找到工作了,最近賺不少,現(xiàn)在就打到你卡上你先花著,后面每個月我都會定時打的?!?p> 秦悅說完立刻在手機上飛速操作,原本想直接打一百w過去,又害怕數(shù)額太大讓他們擔心,想了想還是只打了5w,這才不算是太夸張。
“悅悅,你做什么能賺這么多錢?”
秦悅媽語氣一變,從剛才的傷感到為難立刻轉變?yōu)榱藫鷳n。
“就...我同學開了家公司,需要找模特,您知道的,互聯(lián)網(wǎng)短視頻嘛,賺得多也是正常的?!?p> 秦悅心虛地撒著謊,頭一回這么緊張。
電話那頭,母親的質疑更加明顯:
“你...做模特?悅悅,你可別騙媽媽,你不會做了什么違反亂紀的事情吧?”
“不會的媽,哎喲您就放心吧。總之,我現(xiàn)在過得還不錯,你們不信的話可以來這邊看看嘛。”
“好吧,姑且相信你。這么多錢夠我跟你爸爸的生活了,多的媽媽給你攢起來哦,以備不時之需?!?p> 秦悅聽著母親的話只覺得更加心疼。
他們那輩的人總是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想把最好的都留給孩子。
“媽,你和我爸可別舍不得,人生就是一眨眼的事,現(xiàn)在我經(jīng)濟獨立了,你們好好享福,都別給我省錢,知道沒?”
“行行,知道悅悅是對我們好,孝順,不過你也別太累了。這個世界上賺多少錢就要付出多少辛苦,這一點媽媽是知道的哦?!?p> “好,知道了媽,那先這樣了?!?p> 秦悅還沒等母親回應就掛了電話,因為此時此刻的她已經(jīng)沒辦法忍住不哭出聲了。
凡事皆有代價,之所以能賺這么多錢,大概因為是在拿生命做賭注吧?
她以為自己可以不顧一切去放肆,將那些施暴者的脖子扭下來,可這畢竟是現(xiàn)實不是游戲。
她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然后想辦法在游戲中活下去,為了讓自己和父母過上更好的生活。
直到現(xiàn)在,她終于意識到,她根本不是為了自己一個人而活著。
過了幾分鐘,秦悅整理好情緒,擦了擦眼淚,將收拾出來的那些衣服鞋子都裝進行李箱——包括那個裝著自己腎臟的保溫盒。
做完這些后,她跟房東打了個電話。
“嗯,押金我不要了,鑰匙給你放桌上,你自己拿...對,家具也都不要了?!?p> 看到秦悅這么爽快,房東也沒有做過多的糾纏。
掛掉電話,秦悅拉著行李箱打開了出租屋的門。
風從走廊吹來,她卻覺得心里更沉重了一分。
經(jīng)過隔壁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敲響了王亮的門。
“誰啊?”
王亮的聲音極其不耐煩,秦悅覺得自己太魯莽了,頓時有些尷尬。
剛準備走,不料王亮已經(jīng)打開了門,站在那里盯著她打量。
“美女,你找我?”
秦悅回過頭,第一次覺得王亮的聲音如此親切。
“我要搬走了,想了想,還是跟你告?zhèn)€別?!?p> 王亮有些不解:“告別?我認識你嗎?等等...你的聲音挺熟悉的....你是秦悅?”
他最后那幾個字音量很大,臉上滿是驚訝的表情。
秦悅點點頭,尷尬地解釋道:“我...整容了,所以跟以前不一樣了?!?p> “哦好的,我還以為...是因為那個游戲呢?!?p> 王亮的語氣很平淡,這下輪到秦悅驚訝了:
“什么游戲?”
“那個郵件啊,還有這個?!?p> 王亮展示了一下手上的表,秦悅甚至都不用看自己的手腕,就知道那塊表和她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