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生了,爺爺季弦給她取名季扶曇,聽起來頗有內(nèi)涵的名字,前世她的名字傻不溜秋地叫什么丁寶寶,小時候這么稱呼還沒有什么問題,越長大越聽不得別人叫她全名,尤其是小名。
才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季扶曇認為她是靈魂穿越者,穿越到一個新生兒的身上。她想她是幸運的,前世有段時間她很愛看穿越文重生文,因為遺憾太多,所以她總渴望著上天能給她一次機會,像女主人公一樣重新來過的機會,去彌補之前的缺憾。
季扶曇是在一間紅木屋子里出生的,一時之間她不明所以,哇哇大哭。接著,一個老婆婆把她放進一個盛滿水的小木盆,一遍一遍給她洗澡,很舒服,舒服著舒服著她就睡著了。
再次醒來,迷迷糊糊的季扶曇滿鼻腔香甜的味道,嘴里濕潤潤的,顯然她是在汲取一種液體,再清醒一點她發(fā)現(xiàn)她的手正把玩著一團軟乎乎的東西,她的眼睛睜開一條小縫,透過縫隙,一睹白花花的凸起的乳白色“肉墻”撞入瞳孔,怎么像是少兒不宜的東西呢?季扶曇相當震驚,猛然睜大雙眼抬起頭怔怔巴望著眼前的婦人。
葉染已是一位失去了孩子的年輕母親,因長相清麗可人,為人本分,入季宅給季扶曇當了奶娘。
見季扶曇醒了,葉染已溫柔可親,輕啟薄唇:“我們小姑娘這么快就吃飽了么!”她攏攏自己的胸衣,系好棉衣的扣子。季扶曇腦袋有點發(fā)翁,但還算平靜,她的性格說好聽了是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說難聽了就是反應(yīng)遲鈍,不過她大底算是隱隱約約猜到自己穿越到古代了……
一天又一天,季扶曇終于習慣了醒來后就看見這奇怪的一幕,她不知道具體過了多少個日子,只知道她在這間小屋子里睡覺吃奶,無聊至極,簡直是度日如年。
季扶曇偶爾聽見外面有說話的聲音,大概是有人來送食物、炭火等日常生活所用之物。
這天季扶曇像往常一樣思考著人生,思考間,葉染已將她光溜溜地從襁褓中剝出來,她沒改掉前世極其怕羞的毛病,即使知道此刻自己是嬰兒,可是作為有成年人思想的她……
所以她極力扭動著身子表示抗議,葉染已手法熟練,一手將她固定住,另一只手取了床上明紅色肚兜套在她身上,她放棄了掙扎,安安靜靜地讓葉染已給她拾掇,她開始有點期待,期待葉染已給她穿上好看的漢服,前世她收藏過一些漢服,其實也不算漢服,大部分是帶有漢元素的服裝。
然而令季扶曇失望的是在隆冬時節(jié)出生的作為嬰兒的她實在是沒有資格穿上一套像樣的衣服,她被無情地塞進新的襁褓,被葉染已抱出門了……
葉染已把季扶曇裹得嚴實,季扶曇有些難受,她拱開襁褓一角,絲絲寒氣緊忙急趕地往里鉆,小小的她趴在葉染已肩膀上瑟縮了一下,動作很小,葉染已沒有察覺。
季扶曇奮力露出兩只眼睛,只見漫天紛飛的雪花,成把成把地掉落,一大片白色花海包圍了二人。
前世季扶曇是中原人,那里的雪很溫柔,總是小心翼翼地來小心翼翼地走,她曾在西北上過學,那里的雪比中原的雪迅猛,可是眼下,這雪真可謂是狂野了,爭先恐后給她表演一場飛花亂舞的節(jié)目。
葉染已抱著季扶曇走出了院落的小門,這是她第一次走出這個小院,準確地說是被抱出小院,總之她是出來了,可以去探尋這個新世界更多的秘密,她精神抖擻。
那扇朱紅色小門的外面是一個更大的院落,看不到大門在哪,季扶曇暗自思量,家宅肯定不小,她應(yīng)該是一戶有錢人家的孩子,但是連日以來,照顧她的只有這個奶娘,她不禁懷疑自己在這個家庭的身份地位了。
太古軒三字映入眼簾,廊檐上一高大男子負手而立,劍眉星目、俊逸非凡,葉染已恭敬喚了聲:“老爺?!?p> 老爺?嗯?季扶曇額上三條黑線,這么年輕就當老爺了?看來她爺爺已經(jīng)退居家主之位,當了太爺了。
老爺叫季孟,因為季弦不想操勞,便將家業(yè)交給年輕的兒子,年輕的兒子成了老爺。
季孟接過季扶曇,他一手拖著她的腰,如果嬰兒有腰的話,一手拖著她的脖子,她很不舒坦地嚶了嚶,他連忙調(diào)整了一個讓她舒適的姿勢。他眼中是難掩的驚喜但是依舊保持著威嚴,帶季扶曇走向里屋。
云母屏風后,黃歸書對鏡靜坐,她并沒有梳妝,她只是一動不動的坐在那里,泛黃的模糊銅鏡也難以掩飾她姣好的面容,只是那漂亮的臉龐沾染了深不見底的愁云,這讓季扶曇想起了高中時期曾鑒賞過的一句詩:“愁損翠黛雙眉,念疇昔風暗流?!?p> 季扶曇發(fā)出咿咿呀呀的聲音,黃歸書微頓,卻依舊是無動于衷。
“歸書”季孟輕喚一聲,聲音微微帶著一些祈求的意味:“你看看我們的女兒,你看她多可愛,你要抱抱她嗎?你還從未抱過她……”
黃歸書緩緩起身,行走間風姿搖曳。她的眼神空洞,沒有身為母親的慈愛目光,她機械地從季孟懷中接過季扶曇,走到床邊,季扶曇以為黃歸書要把她放在床上睡覺。不料歸書突然大叫一聲,季扶曇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一雙手就扼住她的咽喉。她想呼救卻無能為力……卡在脖子上的手突然一松,歸書就狠狠地被甩在了床上,她冷冷一笑。
“你就這么狠心?她也是你的孩子呀!”季孟慌忙抱起季扶曇奔向門外:“葉媽媽,請醫(yī)僧?!?p> 季扶曇咳嗽著,依稀還聽見屋內(nèi)女子恨恨道:“休想用孩子將我困住……”
季扶曇持續(xù)發(fā)熱,醫(yī)僧依佛理入藥,醫(yī)治她的疾病,安撫她幼小的心靈。
醫(yī)僧是一個年輕的和尚,據(jù)說醫(yī)術(shù)很高明,機緣巧合下他給爺爺看了腿病,一來二去二人成了忘年交。緣分這個東西真的很難說,醫(yī)僧是佛家弟子,他從孩提時代就向往佛法,也是早在孩提時代就皈依佛門。而季扶曇的爺爺,青年時代參軍,戎馬一生,之于佛法,他猶如對待鬼神一般一向敬而遠之,而就是這樣兩個三觀不和,經(jīng)歷相反的人居然成為至交好友,怪哉但美哉!
每當季扶曇迷迷糊糊醒來,都能看見葉染已充滿擔憂的眼神。說是乳娘,更似親娘。偶爾也見季孟來探視,他總是一邊搖頭一邊唉聲嘆氣,然后叮囑葉染已好好照顧她,便又走掉。
待醫(yī)僧徹底把季扶曇從病魔中解救出來,春天的痕跡已經(jīng)顯露出來,院子里的龍血樹和龍舌蘭經(jīng)過冬雪的洗禮更加翠綠嬌嫩。
作為嬰兒,季扶曇理所當然地享受吃了睡睡了吃的荒廢卻又幸福的生活。吃飽睡足了她就伸出兩條小胳膊示意葉染已抱抱。
有一次抱著她在院子里溜達,季扶曇表現(xiàn)出對外面世界有極大興趣,因此葉染已經(jīng)常抱著她閑逛。因為吃的好睡的好玩的也開心,季扶曇很快就長成了白白胖胖討人喜愛的小娃娃。
是日,扶著季扶曇站在一株粉紅色心型仙人掌前,她很好奇家里怎么有如此顏色如此形狀的仙人掌。
“葉媽媽,太爺想看看小姐,讓你帶過去呢!”一個小丫鬟來給葉染已傳話。
一枝堂樸素且大氣,刻于楊木上,遒勁有力,一看就是出自充滿英雄氣概之人之手筆。
季扶曇的哈喇子不自覺流出,逗樂了季弦,開懷的笑加深了他臉上的褶子,他用蒼勁的手指輕柔的刮刮季扶曇還沒有長鼻梁的小鼻子,她應(yīng)景地咯咯直笑。季弦笑到顫抖,“誒呦誒呦”地晃著季扶曇,她用一只肥爪抓著他的一個手指頭。
“瞧我們曇兒多漂亮呀,好漂亮的女娃娃,嘿……”
爺爺?shù)膽驯Ш軐拸V,爺爺?shù)哪橗嫼艽认椤?p> “銀錦,你去告訴老爺夫人,今晚在一枝堂用飯。“季弦對丫鬟銀錦道,又吩咐廚房準備一些好菜。
屋子里只剩下爺孫倆,火盆溫暖著整個房間,黑色木炭在火盆中噼啪作響,季弦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哄她睡覺……
待季扶曇醒來,已是飯后,她是被笑聲吵醒的,細聽原來葉染已是在講她的糗事,但季弦總是夸她聰明乖巧。
葉染已很會照顧小孩,知道她什么時候睡著什么時候醒著,似乎察覺季扶曇醒了,葉染已來到里屋查看,見她果真醒著,便抱了她出去。
季扶曇又回到了爺爺懷里:“這孩子真好,想當初你每次睡醒都會哭的昏天黑地,眼睛一閉,大嘴一張,煞有要磨死人的介事?!?p> “爹,那都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能給我留點面子嗎?”
遭到調(diào)侃,季孟很不好意思。季扶曇想到如果是在現(xiàn)代,眼前的爹還是可以在父母面前任性的大男孩,而在這里他已經(jīng)是獨當一面的一家之主了。
黃歸書也吃吃地笑,季扶曇知道這都是表演給季弦看的。
仆人端進來兩盤飯后甜點,季孟道:“爹、歸書,你們嘗嘗這雪梅糕,我從京城那邊請過來的廚子做的,這個廚子可了不得,他爺爺年輕時是御用皇廚,當年這雪梅糕只有皇帝貴妃們才吃得到?!?p> 季弦拈了一塊:“那我們有口福嘍!”他咀嚼了幾下,滿臉幸福:“歸書、葉媽媽、銀錦你們也嘗嘗?!?p> 淡淡梅香撲鼻,“真好吃,不愧是皇宮里的手藝?!比~染已贊嘆連連。
“是啊是啊!都是老爺有本事,連我們下人也跟著享福?!?p> 對于銀錦的恭維,季孟很受用。
每塊雪梅糕的顏色還不一樣,表皮紅色,但深淺不一,就像梅花有的紅的深些有的紅的淺些,糕點上點綴雪花形狀,顯得很俏皮,果然是糕如其名。古人真講究。
季弦一口一個,季扶曇一臉羨慕,流著哈喇子,她抓著爺爺手中的雪梅糕要往嘴里送,每次到了口邊,爺爺?shù)氖忠豢s,她就吃了個空,如此反反復復。
爺爺以為他在逗季扶曇,殊不知季扶曇也在拿他取樂,大人們笑作一團,季扶曇也快笑岔了氣。
終究他們以小孩子吃糕點會壞肚子為由讓季扶曇沒能將雪梅糕吃進肚里。
隔著厚厚的冬衣,季扶曇在爺爺?shù)男厍懊鞯絻蓚€長條形的東西,她很好奇想看個究竟。
季弦掏出兩把三寸來長的金光閃閃的劍,它們躺在他寬厚的掌心中,劍雖小卻五臟俱全,劍柄處有個手握的凹槽,如果有一個六寸來長的小人,那么這把劍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了。
季扶曇把劍抓在手中,沉甸甸的。兩劍的劍柄頂端由一條同樣金光閃閃的鏈子鏈接,嬰兒的小肉手堪堪抓住劍身,劍鞘是活動的,可以將劍拔出來,足見做工之精細,上面的花樣紋路皆有理可循。
“曇兒喜歡?”季弦誠摯道,不像在和嬰孩說話。
季扶曇睜圓一雙眼睛,眨了兩下,又模仿嬰兒含糊地點了下頭。
“哈哈哈!不愧是我孫女,慧眼識珠,知道這是世上絕無僅有的寶物,那爺爺就將之送予你?!?p> “不可父親,這可是您最珍重的東西,”季孟鄭重其事地說道:“曇兒還小,也不知金貴,這奪殺勝邪她如何受得起??!”
季弦話擲地有聲道:“物件再寶貴也不過是不會呼吸的死物,與曇兒比起來何足掛齒,我孫女自然是凌駕勝邪之上的,只要她喜歡我的老命都可以不要,區(qū)區(qū)勝邪而已。葉媽媽,來替曇兒好好收著?!?p> 如此一來季扶曇得到了她人生中第一件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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