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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天居

第二十三章 梨隱不隱 無意泄紅妝(下)

富天居 Ae3b7t 3674 2024-01-07 00:00:00

  趙盡知心下不安,傷口也隱約作痛,迷迷糊糊睡得很不安穩(wěn),梨隱驚恐悔恨的面龐和季扶曇失望憤怒的眼神在夢境中來回切換,一會又夢到他們小時候,他寄住在季家的那些時日,他們一起看蠶寶寶,一起爬到樹上摘桑葚吃……

  “梨隱,盡知哥哥在睡懶覺嗎?”恍惚間季扶曇的聲音傳進虛幻的空間,將趙盡知從不安的睡夢中喚醒。

  他一驚極速坐起身,聽她的語氣似乎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擦了把腦門的汗,開始穿衣服。

  “梨隱,你去叫他起來,說我在前廳等他……”長大后,從父母隱晦的話中,她聽出父母不希望他們再像小時候那樣隨便出入對方的臥房,因此二人發(fā)乎情止乎禮,并未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梨隱面色蒼白,不像以前見到她那樣自然,季扶曇有點奇怪,再看梨隱招呼何趣伺候趙盡知洗漱,她就更奇怪了。

  何趣向二人問了聲安,徑直去了趙盡知房里。

  季扶曇打算問梨隱些什么,梨隱卻匆忙告退,如同慌亂的老鼠想要趕緊溜出貓的視線。

  季扶曇心頭還帶了絲不明所以的陰霾,來前廳的路上,她聽見有小丫鬟說悄悄話,聲音似乎很小,但剛剛好能讓她聽到,“梨隱真好命,這就當上通房了。”話語里不知道羨慕多一點還是嫉妒多一點。

  另一人卻不以為然:“這算什么,她伺候了大少爺那么多年,現(xiàn)在算是熬出頭了,以后還能抬舉……”

  說話間,眼睛瞟到季扶曇,急忙住嘴,問了個安,拉著一同說話的小丫頭跑了。

  前廳,依舊一身白衣的謝衿端坐于桌前,悠閑地吃著葡萄,見季扶曇垂頭喪氣的模樣,他心下了然,不緊不慢地吐掉口中的葡萄皮,嚼了果肉咽下肚,然后問道:“曇兒這是怎么了,沒休息好嗎,怎么無精打采的?”

  “通房是什么,你知道嗎?”季扶曇拋出自己的疑問。

  謝衿眼眸狡黠,旋即又覆上一層清明:“一般大戶人家的公子長大成人了,貼身伺候的丫鬟會被收作通房!”

  謝衿見季扶曇突然松了一口氣,居然笑了,他忙站起身:“你還好吧……這也是常有的事……”

  誰知季扶曇沒心沒肺地說:“大概就像我和月純之間的關系吧,不過我們不算主仆,我一直拿她當妹妹。”

  聞言,謝衿不知該笑還是該哭,有一種利刃刺進棉花里的感覺。

  葡萄園里,季扶曇打趣楊月純:“你是我的通房丫鬟?!?p>  趙盡知一口老血差點噴灑而出,心里大石頭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楊月純反駁道:“我拿你當姐妹,你拿我當丫鬟?!比缓箨庩柟謿獾卣f:“小姐,您身嬌體貴,不要干這種勞力活,您下來坐著,奴給您摘葡萄吃……”

  “哈哈哈哈哈……別來了,您是小姐,我是丫鬟?!奔痉鰰疫B連叫饒。

  趙盡知試探著問季扶曇:“通房丫鬟?”

  “對啊,謝三哥說照顧主子長大的丫鬟就是通房丫鬟?!甭犃思痉鰰业慕忉?,他猜到是她在趙府聽到了閑話,謝衿幫他化解了,他心頭的石頭縮小了,看向謝衿的眼神充滿感謝。

  謝衿不做回應,轉過頭去看向別處。

  和昨日一樣,忙碌了一天后,大家各自回家。

  “月純,你過來……”艾山招呼楊月純。

  摘了一天的葡萄,楊月純腳步沉重,但她還是走到艾山跟前:“什么事兒???”

  “喏,我肚子不太舒服,這個給你吃!”他指了指面前的一碗葡萄蜜漿。

  “肚子不舒服有沒有告訴季伯母,給你請個郎中?”楊月純雖然很喜歡吃葡萄蜜漿,但更在意艾山的身體。

  “不用了,已經(jīng)不疼了……只是擔心吃了冷的會疼……”

  “好嘞,就讓姐姐幫你消滅掉……”她樂呵地差點沒把口水流出來,親昵地捏了捏艾山的臉蛋。

  “月純,來幫個忙?!边h遠的,葉染已看到鬧著的兩個人,走過來叫楊月純。

  楊月純端著碗跟著葉染已,勺子還不停舀著蜜漿:“娘,要我干什么?”

  葉染已語重心長的提點她:“月純,娘知道你自小和小姐少爺要好,但也要明白他們是主子,你以后說話做事別失了規(guī)矩……”葉染已盡量平緩語氣。

  楊月純卻不以為然:“可季家從沒把我們當作下人啊,姐姐也當你是長輩!”

  “那是季家人親厚,但我們自己要認清身份……”

  楊月純不想和葉染已犟,搪塞道:“好啦我知道了,我是小姐的通房丫頭嘛!”

  “你說什么?”葉染已放大了聲音,唬了楊月純一跳,砸吧砸吧嘴小聲說:“對啊,我和梨隱一樣,都是通房丫頭……”

  葉染已警鈴大作,一臉嚴肅:“你從哪里聽來的?”

  ……

  葉染已將從楊月純那聽來的話悉數(shù)告知了吾日耶緹,她有些不可置信,趙家向來很滿意季扶曇,難道說季家遲遲未提結親之事,趙家另有打算了:“我得去跟老爺商量商量……”

  借芳亭書房里。趙盡知在描一幅樹葡萄。

  何趣代替梨隱在旁伺候筆墨,忽記起夫人讓他傳的話,“大公子,夫人說季家管家來了?!?p>  趙盡知沒有抬頭,畫得認真,“哦,他怎么來了?”。

  “季家明晚要在樓外樓做東?!?p>  “都請有誰?”

  “老爺夫人,還有大公子您?!?p>  這時,趙盡知才抬起頭,問他:“就我們兩家嗎?”

  “是的,還指名帶上梨隱……”

  咯噔,不祥的預感如熱風撲面,攪擾地趙盡知心煩意亂。

  該來的還是來了……

  雅間里,梨隱跟何趣站在一起。季孟說:“梨隱,坐到盡知旁邊吧!”

  梨隱聽季孟提到自己,捏緊了原本絞在一起的食指,心虛道:“梨隱不敢……”

  季孟沒有松口的意思,以長輩那溫和卻無法拒絕的語氣說道:“沒什么不敢的,你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鞭D頭對東風道:“東風,去給盡知旁邊放一把椅子?!?p>  東風移了椅子在趙盡知身旁,梨隱不得不坐下去。

  整個過程趙盡知大氣沒出一口,梨隱看他一眼,但趙盡知絲毫沒在意她,仿佛他身邊沒有多出一個人。

  梨隱內(nèi)心頓感拔涼,他以前不愛她,可還有尊重與愛護,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都是自己作的,怎么就鬼迷心竅了呢,如果世上有后悔藥,她定會當糖豆去吃。

  趙游明了,季家肯定什么都知道了,他也不想憋悶著,干了一杯酒:“季賢弟,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季孟也干了一杯酒:“這杯酒是我敬趙大哥的?!?p>  他又滿上一杯,一飲而盡,對著趙夫人道:“這杯是敬嫂夫人的,嫂夫人一向?qū)覂簮圩o有加,我一直很感激?!?p>  桌上一片寂靜,趙游和趙夫人等著季孟下最后的通牒,趙盡知暗暗希望有回旋的余地。

  季孟緩緩開口:“我們兩家相交十余年,靠的孩子們的緣分,曇兒無意間的言行從人販子手中救下了盡知,曇兒靠著這塊摩羯玉佩平安長到現(xiàn)在,這塊玉也該物歸原主了?!?p>  他站起身來到趙盡知跟前,趙盡知也站起來,季孟彎腰要幫他系上,他推脫不掉,只能配合他將玉佩系在腰間。

  這些年,雖然摩羯玉佩不在自己身上,但趙盡知常能看到它,常能觸碰到它,他原本以為它和她是一體的,玉佩是他的,她也理所當然是他的,他望向季孟的眼神充滿懇求:“季伯伯,我……”

  季孟沒讓他說下去,隔空虛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季孟:“原先讓兩個孩子訂下婚約是為了救曇兒,是權宜之計,這么多年也委屈盡知了……如今盡知收了梨隱,這倆孩子都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長大的,我備了份薄禮,已送往趙將軍府,算是對小輩的祝福……”

  “季伯伯,不是這樣的……”

  “長輩在說話,你插什么嘴……”趙盡知要為自己辯解,但趙游見不得他那副沒出息的樣子。

  “這件事確實是趙家有過在先,季賢弟怎么處置我們都能接受,只看能否給小兒一個改過的機會?”趙游知道季扶曇對趙盡知意味著什么,他也想為他爭取。

  “我想說即使不是兒女親家,我季趙兩家的情誼也不會就此散去,別忘了盡知還是我的義子……”

  “賢弟說的是,我們兩家的關系永遠不會斷……”趙游說的是實話,兩家情誼頗厚,十幾年的往來,讓兩家在政治經(jīng)濟上形成了錯綜復雜的關系,剪不斷的,否則會帶來巨大的損失,不只是對于他們兩家,更是對于中原國。

  趙夫人扯扯趙游的袖子,希望他能為兒子說些好話,趙游眼神示意她不要多嘴。

  趙盡知連喝幾杯酒,情緒直線下落,覺得他與季扶曇是真的要完了。

  我們就這么結束了嗎?

  微醺之下,趙盡知壯著膽子說:“曇兒呢?她怎么想的……”

  季孟說:“我今日所說的,就是她的意思?!?p>  “不是的季伯伯,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他眼眶發(fā)紅,幾欲流淚。

  “你醉了盡知……你要明白,這件事不是衣服臟了洗干凈還能穿,你和曇兒中間不是一條小水溝,填上泥巴你們還能繼續(xù)相擁,你們之間橫亙著一個活生生的人……”

  梨隱起身跪下:“季老爺,求您了,不要拆散他們,他們是真心的,梨隱愿意離開,就是死,梨隱也愿意成全大公子和季小姐。”

  “不必多說,我也不希望為了成全他們而要你做出犧牲。”季孟主意已定,態(tài)度堅決。

  “啊……季伯伯,是我燒糊涂了,我將梨隱認成了曇兒……我……”趙盡知拼盡最后一絲力氣為自己辯解。

  聽此荒唐之言,季孟臉色一青,趙游更是不由分說沖著趙盡知的臉就是一巴掌:“住口,你這畜生……”

  梨隱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早就知道自己是趁人之危,可親口聽這種話從趙盡知口中吐出來,她還是心神晃蕩了一下,仿佛力氣被抽干了般,筆直的跪姿癱軟下來。

  季扶曇好奇季趙兩家背著她干什么,鬼鬼祟祟在雅間外偷聽,一開始還是懵懵的,不清楚父親為何說不讓她和趙盡知在一起的話,可聽到最后,就算再傻,她也猜出了原尾巴,顧不得讓她心驚肉跳的真像,她直直走進去問趙盡知:“盡知哥哥,這是真的嗎?你有女人了?”

  “曇兒,我心里只有你……

  季孟心疼的喚了聲:“曇兒”,想把她拉到身后。

  季扶曇掙脫了他的手,盯著趙盡知的眼睛,又問了一句:“我不聽別的,我只要你告訴我,是真的嗎,你和梨隱是真的嗎?”

  “是,可是……”趙盡知還想解釋可迎面而來的是季扶曇的用盡全力的巴掌,打得他嘴角掛出一絲血,季扶曇的手也麻痛麻痛的。

  握了握拳,不想別人看到她的窘迫,轉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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