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甲戌·甲戌】漫路邊人言不斷 亂心懷舊歲怎還
“你莫不是不要命了?”
同行人此話一出,一旁的女子當(dāng)下便緘口不言。
“你……你,你若是再提這秋后問斬的事,給我再多銀子,我也不敢給你指路了!”瞥了一眼身邊的女子,試探過前者的態(tài)度,同行人樂滋滋接了女子遞過來的碎銀,指了指自己的頭,并指做掌,在脖頸之上來了這么一下,“你可明白了?”
女子帷帽之下的臉好不清秀,強(qiáng)行在眼尾綴上胭脂,倒也不顯庸俗——正是前日山上的裴鳴月。
四下里望過,秋水含情,帶路的同行人看不到裴鳴月的臉,便也不知這份情,只呆著催人快走……這些天京城可是不消停。
“閃開!”
“噠噠噠……”
“快走快走……”
“啊!”
百米外好一陣喧鬧,依稀是馬踏塵飛,路兩旁的百姓被驚得奪路,還是逃不出揚(yáng)起沙土所能覆蓋的范圍。
“咳咳咳咳……”
“啊切!咳咳!”
一時(shí)間,眾人皆被弄了個(gè)灰頭土臉,原本還在念念有詞的買賣人,不需提醒,已然只剩下緘默——知是做官的來了,倒不知是誰家官員,哪處士卒。
剎那,裴鳴月忽得警惕起來,眉立如峰,將帷帽遮得更低幾分,又遞了些碎銀子與那帶路人:“就到此處罷。”
引路人回過神時(shí),裴鳴月早便匆匆而去,適才揚(yáng)起那片黃土,也排山倒海般到了眼前。
“那……”
“閃開!”
“擋了……的馬,豈是你擔(dān)待得起的?”
聽不清是哪一級(jí)的官員,更不知是文是武,又管不管得到這京城,帶路這百姓知自己是惹不起,擔(dān)待不起的,慌著一顆心,退到路旁。路旁有水利設(shè)施,這道路之下,便是京城的排水溝。
“那人見了官兵就躲,該不會(huì)是通緝的要犯?”顛了顛已經(jīng)到手的碎銀,帶路的男子心中劃過半分不忍。
只是……
區(qū)區(qū)一些碎銀子算什么?朝廷那些通緝令下的獎(jiǎng)勵(lì),不說豐衣足食一輩子,也夠自家生活十年八年,很難不讓人心動(dòng)。
無風(fēng)不著雨,天邊猶滾云,黯淡刻在一磚一瓦之間,院墻內(nèi)隱約有人聲傳來,木石相擊,又像是在大興土木的做什么。
裴鳴月垂頭略過這一片嘈雜破敗,看著緣墻苦苦攀緣的枯藤,尖頂處已然被折斷——根想必還在,院墻依舊的話,來年少不得一番蔥翠。
夏秋之交,凌霄濺血,滿院生輝,到了深秋萬花凋零,這紫葳倒也曾凄美過。
“站??!”
裴鳴月聞聲駐足。片刻后,復(fù)又提步前行,全然不將那人聲當(dāng)做一回事。七弦琴,裴鳴月這手中不缺錢;道中客,裴鳴月的來去自不由人。
一來不曾惹事,二來武藝傍身,雖花拳繡腿些,也不至于被人無緣無故打死在街頭,裴鳴月只顧行路。
“你是什么人?”
“因何故來這罪臣裴家的舊宅?”
若不是裴鳴月耳力好,這巷口與院門,早不足以聽清喊話的聲音,更不可能聽見而后氣力不足的悉悉索索……
“若不是看你這副德行,定鬧不起花樣來,早把你扭送去殺頭!”興許是個(gè)乞丐,守門人更多的是嫌棄,生怕沾上就會(huì)沾上霉運(yùn),但凡不怕在京城鬧出人命,早一腳踹過去趕走來人。
“噓!去去去,去去……去!別在這里礙眼!”
裴鳴月走遠(yuǎn)了,身后也不再又什么聲響,沒聽到那乞丐落地,也沒聽到乞丐跟上來。此時(shí)只顧趲行,裴鳴月倒也無心計(jì)較。
至于行至何處,裴鳴月只記得當(dāng)初自己曾同師弟說過裴家,說過京城遇事,可往裴家尋幫助。
即便裴家沒有她的立錐之地,也總不會(huì)拒絕一個(gè)國師,一個(gè)符合他們心中性別的“男子”。
可裴鳴月難得在算卦上大錯(cuò)特錯(cuò):國師去了,裴家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