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要住店么?”面前的姑娘逡巡良久,一身衣衫不像是窮苦人家為了些許銀錢顧慮。
“好?!苯d,裴鳴月改變不了的是記憶里的不善言辭。被店家點到,這才回過頭來應聲,“先住下吧?!?p> 方才落座,店里面有已經(jīng)有手上勤快的,把一壺淡茶送上來了。裴鳴月淺嘗一口,就知道已經(jīng)是陳的不能再陳的茶,放下杯子的同時,開始思索起衙門里關著的淵唳云來。
“從里面救出來……”
“到如今還……就應該……”
“那邊找上來,代價是江南有個死了的繡女?!?p> “一個繡女下落不明,倒叫……”
斷斷續(xù)續(xù)卻也清晰的對話聲從二樓樓板的縫隙落到裴鳴月耳朵里,二人的交談有些肆無忌憚,可前者也只是隱約知道這二人談論的對象,應當是和朝廷里邊什么事有所關聯(lián)。
“誰人沒有昔日的輝煌,可而今多少事惹人心寒!”
“姑娘當年心軟,倒是給家里留下這樣的禍端……”
剛才交換消息時候的理智似乎已然不復存在,最初開口這人現(xiàn)下里只剩下聲聲怨憤,又苦于無處傾訴。
“外面,小公子要接觸么?”
“那怎么可能愿意,如今小公子連你我……罷了,若是小公子知道了姑娘家的事?!?p> 二人的談話戛然而止,一串腳步聲響起,伴隨著開門的‘吱呀’聲,應當是有人走到樓道間觀望。
“噠噠噠……”
“吱呀!”
“噠噠。”
“如今力量不足,即便是小公子不愿意,有些主動找上來的,我們也不得不試試看。”
一切歸于寧靜時,裴鳴月站起身來,付好錢,卻奔著店外走了出去。
“家里”、“姑娘”、“小公子”、“外面”尋常官員家里邊兒可難有這么多明爭暗斗,到底生長在裴家,裴鳴月不是傻子,有些事便不得不知道——比如裴家雖不站隊,但許多門生屬于先皇后一黨。
多少人一輩子掙來搶去,求的是他人棄之如撇履的事物與名利,可命運催著他們掙,在無數(shù)次可以選擇的時候,又不遺余力的選擇了爭。
“此去京城,切勿意氣用事?!?p> “我當然知道,只是小公子若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有些消息也該讓小公子知道了罷?”
裴鳴月果然沒有算錯二人的去向,冥冥之中,裴鳴月總覺得二人或許能成為淵唳云這件事兒的破局關鍵。
“你不要貿然講給小公子?!?p> 太知道面前人是怎樣的性格,若不是被其他要事牽絆,又或者有什么不得不要這位莽撞些的去做才好辦,恐怕這一直不露情緒的男子早就親自去接應小公子:“齊魯這件事,小公子本就掛在心上,不要亂上添亂?!?p> “至于那件事,還是等小公子再想通些,才能發(fā)揮最大的作用……”
“我知道,這是那人壓制小公子最后一道手段,我們自然也要用好?!?p> 話留三分余地,旁人本就已經(jīng)能聽明白,這樣什么都說透了的性子其實并不適合做傳遞文書和收集信息的工作。
怎奈何十余年來損兵折將,“姑娘”家知根知底的故人也變得寥寥。
殘云鋪天,愁日未落驚飛鳥,抬頭望,晦月已升,一切雜亂無章的交織在一起,似乎預示著世間總有一些原本看去毫無關系的事,總有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