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甲戌·丁丑】欲驕子總是期許 望凌煙自行路途

　　幾家門前炊煙沸，合盼春光綠柳垂。越是這樣質(zhì)樸的場景，落在只見過寥寥數(shù)眼，卻從沒有親身感受過的人身上，越足以震蕩心魂。

　　李定疆是這樣的人，淵唳云也是這樣的人，就連裴鳴月、李平安，宮中的、江湖間的，前朝的、當(dāng)今的，又有哪一個人不是這樣的人呢？

　　殊不知這裊裊炊煙無提防，又羨慕著高門大戶的酒肉魚宴，盼望著年節(jié)時分難得改善的飲食——看著飄起的幾抹油星，炸開花的一剎那，不知道暖進(jìn)了多少人的心。

　　更不知道一家父母怎樣把這僅有的“美味”眼巴巴送到老人和稚兒那相對整齊的碗中。

　　“阿耶，阿娘，若是孩兒得中，一定讓阿耶和阿娘想吃多少就有多少?！?p>　　“嗯?！敝蓛旱脑捰袔追帜艹烧?？當(dāng)初做阿耶的也是這樣信誓旦旦，可天大寒，連硯臺都買不起，借書卷來讀，又拿什么做抵押？

　　種田一年，除卻一家吃喝，又能有剩下多少落在讀書上？科舉入仕？終究不過是黃粱一夢中……

　　“快出來！”

　　“快來！”

　　“有好心的醫(yī)者在這邊施藥！”

　　說是“施藥”，其實(shí)裴鳴月準(zhǔn)備的，正是傳說自張仲景為始的“餃子”。一些驅(qū)寒的藥材，額外拌了些種田人家平時買不起的東西。

　　腸胃長久空虛的人，擔(dān)不起大魚大肉。否則才吃下去，就要落得個嘔逆的結(jié)果，蓋是脾胃虛弱日久，并沒有想象中那樣容易解決。

　　“你就不怕有人……”淵唳云沒有心思，也知道裴鳴月實(shí)是好看的，更何況一身連狐裘帶錦緞的，尋常人就算認(rèn)不出來，也覺得華麗非常。

　　“當(dāng)然怕?！痹缇退氵^今日還算平順，有好色之人也好解決，裴鳴月手里忙著，卻不忘半是開玩笑的逗起淵唳云，“不然為何要你裝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站在我面前?！?p>　　“哦，那我便不站著了?！?p>　　淵唳云轉(zhuǎn)身要走。原因無他：這天寒地凍，他能理解裴鳴月的好心，也深知后者沒有見過有的人是怎樣的忘恩負(fù)義。便只想著自己離開了，后者說過要為自己的病負(fù)責(zé)，也就自然會跟著離開。

　　“哎……”裴鳴月這段時間將淵唳云的病因幾乎猜了個遍，終于還是治標(biāo)不治本，如今后者的心性倒還想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你就在這里站著，不然我才是真的要有危險了。”

　　小孩子鬧過脾氣，得到了想要的安慰，自然也就安靜下來，任由擺布。

　　“你家阿耶和阿娘呢？”天寒地凍，少有差小孩子端著個碎碗來要東西的，淵唳云皺著眉，心里只覺得這會不會也是個裝模作樣的假乞丐？

　　“雙親臥病在床，起不來?！?p>　　裴鳴月注意到了這邊壯大了膽子回應(yīng)的小兒，轉(zhuǎn)過頭來，目光輕掃：“你要小心些燙，若是有緣再見，我倒可以收你做徒弟?！?p>　　小孩手上的繭子看得出，是個常寫字的?？吹贸龊⒆拥男⑿模莻€伶俐的，裴鳴月有心讓這個孩子憑自己的努力改變當(dāng)下的生活。

　　讀書少不得要錢，可眾目睽睽之下，贈銀是不可能的，裴鳴月只好退而求其次。

　　日落西山，收斂了攤位，裴鳴月有意去尋那個孩子。

　　“你是那個……”

　　果然還是小孩子開的門，淵唳云趁機(jī)掃視屋內(nèi)陳設(shè)，想原來也算的上書香門第。

　　“是啊，我們又見面了，你可愿做我的徒弟？”

　　小孩子頭搖的像是撥浪鼓一般：“學(xué)醫(yī)救不了父母，也救不了村人?！?p>　　“治得好一個人，又治不好一個縣，治不好天地之大……”

　　“好?！毙『⒂兄練猓谡f這些話的時候，裴鳴月好像看到了前者不一樣的一面。

　　作了個揖，小孩子就把門關(guān)上了。

　　“等我能治一縣，再與你學(xué)醫(yī)不遲?！毙『⒆拥穆曇艉茌p，支吾著，怕只有自己才能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