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去留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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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謝流箏合上賬本,疲憊的按了按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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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捧上熱茶,在身后幫她揉著肩膀,輕聲勸:“大小姐莫急,慢慢理總能理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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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流箏倒不是心急,而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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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主要的生意在絲綢一塊,銀樓只是謝香玉年輕時(shí)喜歡首飾一時(shí)興起盤下的一個(gè)鋪?zhàn)?,為的是自己用的著方便,只指望從銀樓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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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謝香玉看得上眼的東西又怎么可能差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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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的手藝在江南一片是頂尖的,用料也扎實(shí),揚(yáng)州城中但凡數(shù)得上的大戶人家,都是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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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差一點(diǎn)的人家就更不用說了,誰家女兒出嫁時(shí)能戴一支玉香樓的首飾,一家子臉上都有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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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流箏記得小時(shí)候,每到年節(jié)下,謝香玉都會(huì)帶她來玉香樓來挑選手飾,每次她看到的都是店中師傅和伙計(jì)忙碌又井然有序的場(chǎng)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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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香樓交給秦廣進(jìn)負(fù)責(zé)的短短幾年時(shí)間,伙計(jì)就換掉一大半,那幾位手藝精湛的師傅一個(gè)都不見了。換上來一批只聽命于秦廣進(jìn)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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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的幾個(gè)老人兒,也只能看著秦廣進(jìn)的臉色行事,生意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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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銀的價(jià)格是固定的,值錢的是款式和做工。秦廣進(jìn)為了從銀樓撈錢私下養(yǎng)外室,把幾位手藝精湛的老師傅都擠兌走了,生意自然好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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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家大客戶看在謝香玉的面子上不好斷了玉香樓的生意,卻也只是訂作少量樣式簡(jiǎn)單的首帳作打賞下人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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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流箏心疼的不是少賺多少銀子,而是謝香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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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gè)女人支撐起偌大謝家,有多不容易可想而知。所有時(shí)間、精力都用在生意上。難得隨自己心意一次買下一家銀樓,必定是十分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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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生生被秦廣進(jìn)糟蹋成如今這副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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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流箏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打起精神來。無論如何,她都要將銀樓恢復(fù)到之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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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這幾天的觀察和查賬,謝流箏決結(jié)出目前銀樓最大的兩個(gè)問題,賬目混亂,人員責(zé)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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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決定先從人員情況入手,人是根本,理順了其他方面自然都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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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清場(chǎng),把盤點(diǎn)的牌子掛出去,再把所有人都召集到大堂,我有幾件事要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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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天子一朝臣,秦廣進(jìn)接手銀樓時(shí),對(duì)人員進(jìn)行了一次大換血,如今主事之人換成了謝流箏,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又將會(huì)有一次大變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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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秦廣進(jìn)可是因?yàn)轲B(yǎng)外室被休出謝家的,謝流箏自然不會(huì)給秦廣進(jìn)的人好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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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廣進(jìn)的親信心知謝流箏必定不會(huì)留他們,已經(jīng)在私下另謀出路,其他人也在去留之間猶豫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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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舊不做新,換個(gè)東家說來容易,每家規(guī)矩都不一樣,人員心思也不同。進(jìn)入一個(gè)新環(huán)境從頭適應(yīng)并非易事。相處不好還不如在老東家手下混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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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留下,又擔(dān)心謝流箏會(huì)懷疑他們是秦廣進(jìn)的人,給他們小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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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謝流箏按兵不動(dòng),所有人心里都不平靜,聽說要開會(huì),反而心里踏實(shí)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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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去是留總有一個(gè)結(jié)果了,好壞受著就是了,總比整天提著一顆心好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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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流箏等所有人都到齊了,讓秋月拿著花名冊(cè)點(diǎn)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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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貪到誰,謝流箏的視線便跟過去細(xì)細(xì)打量一番。點(diǎn)完名,謝流箏心里也有了大概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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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為我謝家工作,時(shí)間最短的也有三年多了。我在這里先感謝諸位的辛苦?!?p> ?
謝流箏淡淡看著眾人,抬手示意秋月將旁邊桌上的紅布揭開,露出底下層層疊疊,碼的小山一樣高的銀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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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廣進(jìn)的事想必諸位都聽說了,我也就不再多說什么,凡是與秦廣進(jìn)沾親帶故的,自去領(lǐng)一錠銀子離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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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gè)人從人群中低著頭走出來,朝謝流箏拱了拱手,領(lǐng)上銀子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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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流箏再次看了看留下的人,“我知道諸位這幾年都做過一些違心之事,也知道并非諸位本意,具體做過什么,我不問,諸位也不必說,只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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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希望,以后這一類的事不要再發(fā)生了,否則,我謝家雖是女子當(dāng)家,卻也不是由得人欺瞞的?!?p> ?
“做得到的,只管留下,我還是那句話,諸位為我謝家出力,我謝家決不會(huì)虧待了哪個(gè)。做不到的,只管也領(lǐng)上銀子離開,下次遇見,還是朋友?!?p> ?
謝流箏有意停頓下來,給眾人考慮的時(sh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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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會(huì)兒都沒人動(dòng),謝流箏淺淺一笑,親手將桌上的銀錠子分給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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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之前受了不少委屈,這些銀子只管收下,只當(dāng)是我替謝家向諸位賠罪了?!?p> ?
一個(gè)掌稱的師傅是接過銀錠子,雙手顫抖忍不住落淚,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小姐,小老兒沒臉拿銀子?!?p> ?
“小老兒從學(xué)徒開始就在稱上,師傅教的第一句話就是,稱上短一分生意壞一斤。這幾年小老兒手上過的稱,就沒有一次準(zhǔn)的,小老兒愧對(duì)大小姐,愧對(duì)師傅啊?!?p> ?
掌稱憑的是良心,為了養(yǎng)家糊口不得不屈服于秦廣進(jìn)做暖良心的事,對(duì)掌稱人來說是極大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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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流箏記得這位掌稱師傅,是隨著銀樓一起轉(zhuǎn)到謝香玉麾下的,以前還給過謝流箏粽子糖吃,是位十分和善慈祥的老人家。兩年沒見,老人好像老了十幾歲,可見內(nèi)心是十分煎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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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師傅,我方才已經(jīng)說了,之前做的事,我既往不咎,只要以后不再犯就是了。”謝流箏雙手扶起掌稱師傅,溫言勸慰,同時(shí)也是說給所有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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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何況之前種種所為非您本意,內(nèi)心的愧悔與煎熬,就當(dāng)是老天爺對(duì)您的懲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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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師傅感激不已,連聲向謝流箏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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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心里也踏實(shí)不少——連掌稱師傅都能被原諒,他們的錯(cuò)可比掌稱師傅小多了,也不必?fù)?dān)心謝流箏會(huì)秋后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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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流箏安撫眾人幾句,直接給眾人放半天假,第二天早上開始徹底盤賬和清點(diǎn)庫(kù)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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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千恩萬謝散去后,謝流箏坐上馬車去往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