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欠你一次

　　從首都到巴布的飛機遇上強烈氣流是常有的事情，起飛之前都會有詳細的介紹和強調(diào)。

　　但是徐染睡著了并沒有聽見。

　　而在遇氣流之前，機長會在廣播里循環(huán)廣播，負責(zé)經(jīng)濟艙和頭等艙的空乘也會一個個位置排查隱患，確定系好安全帶。

　　徐染平時坐飛機聽到這種循環(huán)廣播一般都不會太在意，又巧了負責(zé)頭等艙的空乘，也就是給杜笙送酸奶那個，因為之前的事情，磨蹭了下沒來檢查。

　　多方因素，才導(dǎo)致了徐染和杜笙雙雙陷入危險。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飛機才慢慢穩(wěn)定下來。

　　中間因為杜笙要用力拉著艙門的桿，但又放不下倆人的手，杜笙手用力就會壓著徐染的，干脆讓徐染松開，直接抱著自己更好。

　　徐染也聽勸，直接松了手。

　　確定飛機穩(wěn)定，徐染立刻松開，將杜笙的抓墻的手拉過來看。

　　果然，血肉模糊，五個手指的指甲已經(jīng)全部開裂外翻。

　　徐染一時無言，異樣的情緒在心頭劃過，快到自己都沒抓住，盯著杜笙的手，不知道說什么好。

　　“沒事，小傷?！倍朋习参康?。

　　徐染抿唇，拉著杜笙的手腕往座艙走，讓他坐下。

　　廣播里響著平穩(wěn)飛行的提示音，徐染按了服務(wù)鈴，頭等艙的門一會就打開。

　　空姐拎著醫(yī)藥箱快步走了進來。

　　看來是在監(jiān)控里看到了頭等艙的情況。

　　徐染伸手拿過藥箱，打開，掃了一眼，比較齊全，稍稍呼出一口氣。

　　然后找出碘酒，用鑷子夾了大棉球蘸了蘸，拉過杜笙的手，將手指上的血擦掉。

　　除了大拇指的指甲只有開裂，另外四根手指的指甲已經(jīng)全部外翻破開，松松地掛在甲床上。

　　徐染唇抿得更緊了，換了棉簽蘸碘酒，一點點蹭掉甲床上的血。

　　棉簽扔掉，她看著指甲有些手足無措。

　　似是知道徐染在猶豫什么一樣

　　“剪掉吧。”她聽見他說。

　　徐染抬頭看向杜笙，臉上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痛苦，只是額頭的汗出賣了他。

　　十指連心，怎么會不痛？這比崩槍子兒還要難受一些。

　　徐染點頭，然后拿過剪刀，一手拿著鑷子。

　　將歪歪扭扭躺在甲床里的手指甲，輕輕地用鑷子夾起來，在指甲和甲床的幾縷細肉連接處，利落地用剪刀剪掉。

　　徐染手很快，剪完，杜笙愣是一聲也沒吭。

　　止血，上藥，包扎，徐染又專業(yè)又快，將手指包的又整齊又好看。

　　但也避免不了地腫了一圈。

　　空姐拿著垃圾，說了抱歉，徐染黑著臉，也沒看她，只是揮了揮手，讓她離開。

　　離開的空姐識趣地關(guān)上艙門，頭等艙里又只剩下徐染和杜笙倆人。

　　徐染一直是半蹲著做這些，等空姐出去，才抬頭皺眉看杜笙。

　　“你明知道，不來我也沒有危險?！?p>　　杜笙一愣，張了張口。

　　“我…”

　　“欠你一次?！毙烊敬驍喽朋系脑?。

　　徐染的問題，朝綱了。

　　他不能答，怎么回答？

　　說他行動快過腦子，為了她不顧危險。

　　說他哪怕在危險的時候下意識地還是想看看她安不安全。

　　說他明知道她可以，但還是擔(dān)心。

　　他不能說。

　　徐染也知道，問出口就已經(jīng)不合適。

　　所以她果斷地截了話頭。

　　杜笙定定地看著徐染，徐染也看著他。

　　她清亮的瞳孔里是疏離和不容拒絕，主動為這一次的舍身定了性。

　　他如琥珀般的眸子里是聽她說出這些話的毫不掩飾的受傷，星光破碎。

　　讓徐染幾乎支撐不住要敗下陣來。

　　良久，杜笙收回視線，輕嘆一口氣，抬起左手輕撫了一下包好的右手。

　　說了個“好。”

　　徐染松了一口氣，但心口又悶悶的。

　　剛剛內(nèi)心閃過無數(shù)念頭。

　　她甚至想杜笙如果攜恩圖報她要怎么狡辯才站上風(fēng)。

　　畢竟這件事的動機彼此心照不宣，她沒有要他來救她是事實

　　但也是她，明明可以松開再去找個地兒窩著的時候。

　　趨利避害地選擇了最輕松的方式，讓他一個人承載兩個人受了傷。

　　為她受了傷，也是事實。

　　她不是一個做了事情會后悔的人，害他受傷的愧疚有，這份情她得承。

　　但也只能承人情，不能承感情。

　　他們，不可以。

　　杜笙并不是一個糾纏的人。

　　徐染低頭掩下情緒，再看了下杜笙的手，起身，叮囑。

　　“不要沾水，得兩個小時換一次藥?！?p>　　“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就叫我?！?p>　　杜笙沒有看她，恢復(fù)清冷模樣，應(yīng)了聲“好”

　　飛機已經(jīng)平穩(wěn)飛行，但頭等艙里因為各自的行李都散落在走廊里。

　　剛剛她把空姐趕出去，杜笙受了傷，她自然不能讓他來收拾。

　　她實在是沒有什么收拾東西的天分，看著滿地狼藉，一時頭大。

　　幸好的是，散落的都是她的一些東西。

　　杜笙的只有一個完整的挎包。

　　她先將挎包拎起來，塞進杜笙的行李區(qū)。

　　然后找到自己的袋子，將散落四處的自己的隨身物品，一個個扔進袋子里。

　　也不看是什么，撿一個就往里扔一個。

　　把手機燈光打開，往犄角旮旯里也看了看，確定沒有遺漏。

　　就將袋子拉鏈一系，把包塞進自己的行李柜里。

　　再回來走到自己的座艙，發(fā)現(xiàn)杜笙靠著座椅靠背閉著眼。

　　受傷的手擱在桌子上，指尖處紗布已染上一層紅色。

　　徐染站了一會，還是回了座艙坐下。

　　飛機上的止血藥自然沒有那樣好，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趁手的藥，自己并不能做什么。

　　這么一折騰，自己也有些累。

　　拿起手機定了鬧鐘，一個半小時后起來給杜笙換藥。

　　然后閉眼，也靠著靠背瞇一會。

　　頭等艙安靜下來。

　　等徐染再醒來，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鬧鐘沒響？徐染皺眉。

　　扭頭看杜笙，發(fā)現(xiàn)人家正在自己換藥，五個指頭，紗布已經(jīng)包好三個。

　　包的也不算差。

　　徐染起身，走過去，從杜笙手里接過紗布，將剩下得手指也包好。

　　將桌上的垃圾都卷起來，然后扔掉。

　　把醫(yī)藥箱收拾好，放到自己的座艙這邊桌子上。

　　杜笙的唇崩成了一條直線。

　　直到飛機落地之前，徐染又給他再換了一次藥。

　　到達巴布是下午三點，坐上節(jié)目組的車。

　　倆人都沒有一句交流。

　　上車之后，徐染就給嚴季科去了視頻電話。

　　那邊很快接起。

　　嚴季科正穿著白色的實驗服，戴著口罩。

　　接起視頻的嚴季科走到一個安靜的角落，然后才把口罩摘下來。

　　“到了？”

　　徐染柔和了眉眼，“嗯，剛到?！?p>　　“在上班嗎？”

　　嚴季科點頭，那邊就傳來叫“阿科”的聲音。

　　徐染就說?！皥髠€平安，你先去忙?！?p>　　嚴季科眸子里就染了笑。

　　“好?！?p>　　徐染收起手機，掛了電話。

　　接他們的車是一輛商務(wù)。

　　徐染先上車，直接鉆進去，坐在第三排。

　　杜笙坐在第二排。

　　掛了電話，徐染看著窗外零星的路燈，放空了腦子。

　　悶悶的心緒才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