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夏曲遠志兼桂味，再加酸棗總寧心
過了幾日，桑榆和賢妃的病都先后好了，曾王知道賢妃和桑榆的病好了，心里安下心來，有人生病過年總是不吉利的。年后曾王就要帶那日松到上京去面圣，府里很是熱鬧，一為過節(jié)，也是為王爺餞行。
春節(jié)就要來了，王府里的人們都忙碌起來。祖里把購置年貨早早地分發(fā)到各個院子。處處張燈結彩，十分熱鬧，每個院子貼著“倒福”、掛著燈籠。綺麗院里有了久違的喜慶。巧艷一邊整理年貨一邊說：“才人，今年的年貨最多，每個奴婢都發(fā)了新衣，宮女每個人都發(fā)了兩對絨花，干鮮點心也都是最好的，從初一到十五，每三天都會送來一束梅花，聽說這梅花除了三妃，只有咱們和秋麗才人有，才人您是苦盡甘來了?！比缢芈犞善G的叨念，知道眼下的一切都是桑榆帶來的，桑榆能幫一時，管不了一世，只有讓王爺再次看上自己才是改變命運的唯一出路。
三十的夜晚，曾王的建章院里最是熱鬧，正廳里坐滿的嬪妃，曾王和大妃端坐上位，一側是貴妃，另一側應該是賢妃的位置，由于賢妃和桑榆大病初愈，沒有前往建章院，賢妃不在，居然坐的是秋麗才人，若是賢妃不在應該是烏蘭才人坐這個位置，烏蘭才人入府早，還有二世子朝魯，讓秋麗才人坐在這里足矣看得出王爺對她的寵愛。
大妃端起酒杯說道：“今日是除夕之夜，祝愿王爺身體安康，這次赴京平安一切順利?！闭龔d里的所有人都向曾王舉杯，曾王甚是高興，忽的看到離自己最近的秋麗才人沒有喝酒問道：“秋麗，今日過節(jié)，怎么不喝酒??？”
秋麗起身行禮，臉上泛起紅暈，含羞說道：“嬪妾有一件事情要和王爺說，醫(yī)官已經(jīng)給嬪妾看過脈了，嬪妾已經(jīng)有四個月的身孕了，醫(yī)官讓嬪妾不要喝酒。”秋麗才人的聲音并不大，但是卻進入每一個人的耳朵，曾王大喜，急忙說道：“已經(jīng)四個月了，怎么沒有說過，馬上把酒就撤下去，換上開胃解膩的酸梅茶?！?p> 秋麗才人含羞微笑說道：“醫(yī)官說前三個月都不穩(wěn)，所以嬪妾沒有說，現(xiàn)在王爺要出發(fā)了，告訴王爺讓王爺高興高興?！贝箦牭角稃惒湃说脑捰行@奇，馬上有恢復了平靜，轉向曾王：“王爺，嬪妾這里還有一件喜事要告訴王爺，古納也身懷有孕了，只是月份小一些只有兩個月，今天王爺兩位才人有孕，這是王府的幸事，等王爺從上京回來，估計這王府里就要添丁進人了，今日是雙喜臨門啊。”曾王大喜，由于自己連年在外征戰(zhàn)，家中只有三子二女，不想今日下子兩個才人有孕，說道：“趕快，把古納的酒也換成酸梅茶，過幾日我就要去上京面圣了，秋麗和古納就交給大妃照料了?！?p> 兩位才人有孕，整個建章院都在沸騰，只有貴妃的臉色很是尷尬，她覺得自己是一個多余的人。
墨韻堂里賢妃身上還是乏累，魏醫(yī)官囑咐不要貪吃不要熬夜，所以和桑榆吃過晚飯后就睡下了。桑榆在自己的西配房里和南云，春竹和之桃一起守歲。桑榆在吳先生的指導下，可以雙手寫字，在學館和吳師傅學習書法，賢妃十分喜愛瘦金體，回到墨韻堂就和賢妃練習瘦金體，練習三年，寫起來也算用筆周正，筆畫通暢。桑榆寫了一個下午，將幾幅對聯(lián)擺在桌上端詳著，屋子里只有桑榆和南云，桑榆問道：“南云你看看哪一幅對聯(lián)的字寫得好?！蹦显菩χf：“奴婢只是寫了兩年的字，這幾年都沒有寫過字，格格小小年紀就左右書寫，奴婢看都好?！罢f著讀著對聯(lián)，“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橫批：春入綺麗。東風化雨山山翠，墨韻安康處處春，橫批：春風化雨，格格這兩對聯(lián)的意思是最好的，格格的一片孝心可鑒?！鄙Ｓ軓闹姓页鰞煞鶎β?lián)說道：“這幅是用瘦金體寫的，母親看了一定高興，讓春竹貼上，這幅讓巧鳴送到綺麗院。”
窗外成了煙花的世界，簡直是火樹銀花，格外絢麗。有的像“仙女散花”，有的像“大紅花”，有的像“滿天繁星”，有的像“龍飛鳳舞“。這些煙花使人看得目不暇接，把天空點綴得五光十色。
“南云，把我的軟毛織錦披風找出來，和我出去走走?！鄙Ｓ苷f道，“格格，外面下雪了。”“這幾日吃的有些多，還是走動一下，多穿一些，把手爐拿上?！蹦显坪蜕Ｓ艽┖猛庖拢瑑蓚€人往花園走去。
潔白無暇的小雪花紛紛揚揚地從天空中飄落下來，宛如美麗的銀色蝴蝶在翩翩起舞。揚揚灑灑的雪花，伴著冬日的瑟瑟冷風，驅走冬日枝枯葉敗的蕭條，讓人真親切體會冬日獨有的樂趣。雪中聽雪，沒有風中聽雪那樣暴虐，恐懼，雪中聽雪享受一種親柔，飄渺與愜意。桑榆和南云來到花園，看到隱隱約約有一個人身披銀色的織錦鑲毛斗篷，身影貴氣，風姿卓越，從身影看應該是貴妃娘娘。桑榆心中疑惑：此時的貴妃不是應該在建章院和父王吃酒嗎？隱隱聽到那女子說道：“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p>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勞瘁。撫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甭曇魰r斷時續(xù)，但是可以判斷是貴妃，又聽到貴妃說道：“父王，母親，我離開上京已有四年了，不知父母現(xiàn)在身體如何，女兒在這大漠草原過得好辛苦?。 苯又菄聡碌目蘼?。
南云輕輕拉了一下桑榆說道：“是貴妃，在大年三十哭，是要重罰的?！鄙Ｓ苻D身沒有看南云的臉，徑直轉了一個方向，南云不知何意也跟著走去，走了幾步桑榆大聲說道：“南云，三十晚上下雪，真是吉兆，看來父王赴京一定能平安歸來?！蹦显岂R上明白桑榆的意思也大聲地說道：“格格說的是，奴婢會收集一些雪水，放在罐子里，用雪水泡的茶格外香?！皟蓚€人的聲音讓貴妃急忙起身，險些摔倒，貴妃趕緊用手擦拭臉上的淚水。
桑榆和南云轉過身，看到貴妃故作驚訝地走過去，桑榆行禮說道：“貴妃娘娘怎么在這里，不是應該和父王吃酒嗎？”貴妃有些局促說道：“屋子里太熱，就出來走走，看到下雪，就讓紫真去拿手爐了，格格是什么時候來的？”貴妃有些緊張，她很害怕桑榆聽到自己的哭聲，桑榆說道：“賢妃娘娘早早睡，屋里憋悶，出來看看雪景，不想吵到了貴妃娘娘?！?p> 紫真拿著手爐來了，將手爐放到貴妃的手里，說道：“娘娘，王爺看到娘娘不在，正在問您，咱們回去吧?！辟F妃拿著手爐說道：“這雪景的確很美，回去告訴賢妃姐姐，讓姐姐也高興，那邊的一棵梅樹枯了，開不了花，就不要告訴姐姐了，免得姐姐傷心。聽說桑榆格格圍棋下的好，過幾日記得來我的沉香榭，和格格討教一盤，不知格格可否賞光？”桑榆說道：“貴妃娘娘說笑，能和貴妃娘娘下棋，是我的福分，明天下午，我去沉香榭給您請安。”貴妃和紫真消失在濃濃的雪色之中。
目送貴妃遠去的背影，桑榆說道：“貴妃娘娘想和賢妃娘娘走得近些，可是賢妃娘娘沒有這個心，貴妃娘娘又看不上如才人和云才人的身世低。進府有四年了，沒有孩子，一個人總是孤單?！蹦显普f道：“王爺心里還是有貴妃的，新晉王府的秋麗才人之前叫貴麗，王爺說名字沖撞了貴妃的封號，改成秋麗的?！鄙Ｓ芟氲饺缢?，無奈說道：“沒有孩子終究是沒有依靠，希望這次父王回來不要帶回新人了，誰能入父王的眼得到寵愛呢？”
初一的下午，王府里的人大多在歇晌，桑榆已經(jīng)坐在沉香榭的正廳了。今日的貴妃不向平日里穿得華貴奪目，上身穿烏金云繡衫下面是百花曳地裙，外罩了一件云紋縐紗袍，面凝鵝脂，唇若點櫻，說不出的空靈輕逸。桑榆第一次來到沉香榭，這里不同于墨韻堂，墨韻堂更像書房，筆墨紙硯就是墨韻堂的主人，沉香榭里就向貴妃一樣，富有貴氣，陳設精美，許多物件都是嶄新的，王府里的人知道，吃穿用度貴妃都是頭一份，若是有上京的東西是一定要送到沉香榭的。
桑榆說道：“貴妃娘娘的屋子真是精致，比起來墨韻堂漂亮很多?！辟F妃說道：“墨韻堂里有格格和三世子，還有大世子，自是熱鬧，不向我這里有些冷清。兩位才人有孕的事情賢妃娘娘想必也知道了?！辟F妃的語氣中透著失落。
桑榆沒有接著貴妃的話說：“早上我已經(jīng)告訴了母親花園里的雪景很好，母親會去看雪，至于那棵枯梅沒有告訴母親，傷心的事情我都不會和母親提起?！?p> “賢妃姐姐有格格這樣聰慧的女兒，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不向我……，若是有一個像格格一樣冰雪聰明的女兒，我的心意就滿足了?！辟F妃三句話離不開孩子。
桑榆想岔開話題，在正屋里走動，忽的問到這屋子里有一股香氣，順著味道找起來，說道：“貴妃娘娘，您這屋里并沒有燃香，可是有一股香氣?！?p> 貴妃說道：“在這里住久了，也聞不到香氣。格格耳聰鼻靈，幫我找找。”桑榆笑道：“桑榆只是有時失明，所以這鼻子靈一些，貴妃娘娘不介意，我就找找?！闭f完閉上眼睛在屋子里順著香氣找起來，貴妃扶著她慢慢地走，來到貴妃的臥房，桑榆走到貴妃的床前停下，睜開眼，伸出頭在羅帳里嗅了嗅，拿起枕頭，放在鼻子前聞了一下，頓時猛地放下。
桑榆的手仿佛被抽到，貴妃看到桑榆的動作有些驚訝，桑榆問道：”這個枕頭是哪里來的？”紫真說道：“大妃說貴妃從上京來，這里的冬天太冷了，這枕頭是特地給貴妃準備的，里面有補氣暖生的藥材，之前的枕頭舊了，這枕頭是昨日送來的，香味可能就是枕頭里的?！鄙Ｓ苈犞险娴脑?，心里想：這味道是麝香的味道，很濃，這味道在魏醫(yī)官的藥房聞到過，魏醫(yī)官還特地囑咐自己不要碰麝香，為什么貴妃的枕頭里會有麝香呢？枕頭都是管家統(tǒng)一送來的。
“格格在想什么，這枕頭有問題嗎？”貴妃看到桑榆在發(fā)愣，不禁問道。桑榆畢竟是有十歲，知道這樣復雜的事情，竟不知怎樣說話：“沒有，沒有，只是覺得這香氣很特別，我可能聞不慣，貴妃娘娘也可以換個枕頭看看，忽然想起要和賢妃娘娘去看雪，就不和娘娘下棋了。”說完在南云地攙扶下，走出了沉香榭。
貴妃看著桑榆的背影說道：“桑榆是個鬼機靈，今日這樣失態(tài)，一定有事情，紫真換一個枕頭，把枕頭拆了，過幾天送到外面去找個大夫看看，有什么問題？”
元宵節(jié)過后曾王和那日松帶著侍衛(wèi)離開王府，到上京面圣，離府是對秋麗和古納又是囑咐半天，才是戀戀不舍地上路了。
兩日后春竹來到桑榆的跟前在耳旁輕聲說道：“沉香榭的紫真來了，讓格格去沉香榭一趟，不過不要讓別人知道?！?p> 桑榆進了沉香榭正廳，本以為會有伺候的宮女，不想只有紫真，地上有摔破的花瓶，里屋的珠簾垂下，隱約可以看到貴妃的身影。
桑榆輕聲問道：“什么事情？怎么屋里只有你和貴妃娘娘？”紫真的聲音很小：“貴妃發(fā)脾氣，奴婢把宮女都支走了，說是貴妃要靜靜心，但是奴婢還是沒有主意，覺得還請格格給出個注意?！鄙Ｓ苤朗虑楹車乐胤愿来褐竦酵饷婵粗?。
春竹出去后，紫真拿出一張藥房遞給桑榆，說道：“聽了格格的話，奴婢將娘娘的枕頭拆了，送到了外面的永安堂，這是大夫寫的方子，回來給貴妃看了，貴妃沒有說話，就發(fā)脾氣還摔東西，奴婢也不知這方子有什么緣故？”
桑榆看看方子，方子是寫的是：蕎麥，麻黃、桂枝、麝香、紅花……，桑榆對紫真說道：“紫真，桑榆的年齡小，不懂中醫(yī)，但是從出生到現(xiàn)在幾乎就是泡在藥罐子里，麝香、紅花這兩味藥會讓女子不易受孕，麝香的味道夾雜著深厚的木質(zhì)，夾雜在這蕎麥里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弊险婺懬拥貑枺骸斑@就是娘娘不懷孕的原因？”
此時貴妃從里屋走出來，臉上掛著淚珠，看到桑榆說道：“格格知道的真是多，這樣的枕頭我每年都在用。我現(xiàn)在該怎樣做？格格聰明伶俐，告訴我應該怎樣做？是誰在害我？”
桑榆說道：“娘娘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桑榆年紀小不懂事，賢妃娘娘對王府的事情都是淡淡的，如果可以能否讓綺麗院的如才人過來商量一下。”貴妃此時清醒了許多，示意紫真去請如素。
如素坐在沉香榭的正廳里看到方子，沉思一下：“貴妃姐姐不要發(fā)脾氣，大發(fā)脾氣只會讓別人知道事情，應該向往常一樣，內(nèi)室處送來的枕頭還是要領的，不要讓別人看出來，接著要找大夫看病，看看調(diào)理后能否有效果。”
桑榆說道：“可以讓魏醫(yī)官來看病，調(diào)理身體最重要，魏醫(yī)官是可以信得過的。“貴妃用手抓住衣角，狠狠地說：“多謝妹妹提點，桑榆格格今日想到讓妹妹來，看來你們母女是相認的，外面的眼睛太多，如果不嫌棄，以后可以來我的沉香榭相聚，今天要感謝你們母女了。”
如素的表情有些驚訝說道：“貴妃說錯了，我與桑榆格格哪有什么關系？”
貴妃說道：“不要在掩飾，來王府有四年了，這些淵源的事情我已經(jīng)知道了。就是羨慕你有這樣的女兒?！?p> 如素說道：“貴妃姐姐言重了，之前多虧貴妃送來的的冬衣，您的點水之恩妹妹要涌泉相報?！?p> 桑榆在心中高興：有了貴妃的幫襯，母親在王府不在是孤立無援了。
如素和桑榆分別送沉香榭離開，囑咐紫真要一切如故。
又是魏醫(yī)官來給桑榆問診的時候，魏醫(yī)官號脈完畢說道：“格格最近的身體很好，格格現(xiàn)在和師傅習武，身體比之前兩年好了許多?！鄙Ｓ苁疽饽显频介T口站著，桑榆問：“貴妃娘娘的身體怎樣？有調(diào)理的方法嗎？”
魏醫(yī)官回答：“問過紫真了，那枕頭說是用來驅寒的，所以天熱的幾個月貴妃娘娘都沒有用，不過貴妃入府有四年了，這些積累，娘娘體內(nèi)的寒氣還是很重的，我現(xiàn)在的方子讓貴妃用藥浴將體內(nèi)的寒氣逼出來，還要配合針法和服藥，這樣集中調(diào)養(yǎng)，會有效果的?！鄙Ｓ軉柕溃骸斑@樣能好嗎？”魏醫(yī)官說道：“現(xiàn)在還不清楚，至少也要半年，也許會更長，也許也不能治愈?！?p> 桑榆接著說：“貴妃的事情事關重要，千萬不要說出?！蔽横t(yī)官說道：“我在府里呆了幾年，知道事情的深淺，一定會盡心做事，不會多說的?！?p> 桑榆換了一個話題說道：“魏醫(yī)官，我已經(jīng)和賢妃娘娘說了，要和魏醫(yī)官學學中醫(yī)，我是年年吃藥，學學中醫(yī)自己也懂一些，魏醫(yī)官可愿意教我。”魏醫(yī)官行禮說道：“教格格不敢當，平時問診的時候可以和格格說說一些藥性和藥效，格格可以背背湯頭歌，看看一些醫(yī)案?！?p> 桑榆打斷了魏醫(yī)官的話：“什么是湯頭歌，你來背背。“魏醫(yī)官娓娓道來：“比如貴妃娘娘現(xiàn)在需要養(yǎng)心，今日就背背養(yǎng)心湯吧：養(yǎng)心湯用草芪參，二茯芎歸柏子尋，夏曲遠志兼桂味，再加酸棗總寧心。這養(yǎng)心湯就是一直貴妃的方子?！?p> 魏醫(yī)官走出來，迎面看到南云，南云有些害羞，魏醫(yī)官走到南云身邊說道：“上次給你帶來的耳環(huán)喜歡，怎么不帶戴？”南云看到小宮女正走來，急忙進來屋子。